“呜呜呜...死...呜呜...”

甲板上，跳海寻死失败的黄智恒痴痴的跌坐在地上，眼泪如同决堤大坝一般夺眶而出，将嘴里塞着的纱布都浸的湿透。

唐心柔微微蹙眉，用力将那团纱布拔出来，不等黄智恒反应过来，就迅速又塞了一团新的进去他嘴里，还拧了几下，确保万无一失，没有任何空隙。

方才跳海不成，黄智恒颓唐了好一会儿，等到船准备返航时，又准备咬舌自尽，费劲巴拉咬了一嘴的血，可惜没死成，又被唐心柔制止。

海上没有急救措施，还好轮渡上有医疗箱，简单帮他处理了一下伤口，为防止他再自残，只能先用纱布制止了。

另外何子明还CALL了水警来帮忙，把黄智恒这家伙送到医院去处理伤口，他们可不想这家伙到时候用伤病为借口，再出什么幺蛾子。

“来了来了！”

很快，阿杰就指了指不远处乘风破浪驶来的快艇。

何子明看了看快艇大小，拍了拍唐心柔肩膀道。

“我们三个大男人去就好，你不会游水，坐这种快艇难免不舒服，继续乘轮渡回码头好了，反正报告你都写完了，回家好好睡一觉，三天假期从今天开始...”

说着又转头看向阿杰和眼镜仔，问道。

“大家没意见吧？”

“No，sir！”

听到放假，阿杰双眼放光，即刻行了个标准军礼，眼镜仔也愉快的点了点头。

唐心柔看了看马上就到达的快艇，是不大，硬要坐这么多人估计不合适，还是宽松一点方便大家看护住嫌疑人。

她刚刚张开的嘴巴轻轻合上，也跟着点了点头。

何子明他们下船后，整艘轮渡除了工作人员，就剩下她一名“乘客”。

已经五点多了，方才的夜风只刮了一小阵就停下来，没了风，海面又重归平静。

此时天空灰蒙蒙一片，周围弥漫着凉丝丝的雾气，她双手抓着栏杆眺望着灰暗的海天一色，海风轻柔的吻上她的脸颊。

“马上日出了...”

她听到船舱内有阿伯说道，视线也转向东方。

遥远的天际忽然出现一抹红霞，亮灿灿的金光乍现，被云朵衔住，缓缓上升，层层云海被染得橙红鲜亮，海平面也被照的波光粼粼，美的像一幅油画。

然而太阳却不满足于这一丝光亮，而是努力上升，跳出海面，挣脱厚厚云层。

唐心柔一眨不眨的看着，终于有一刹那，夺目亮光一跃而出，万道霞光穿破层层阻碍，整个天空都亮了起来，海空和不远处的大地都镀上了一层金辉。

她伸手去挡这剧烈光芒，却仍能在指缝之中看到透射而来的光芒和暖意。

“糖心就是阿妈的小太阳啊！”

耳边依稀传来阿妈温柔话语，她放下遮光的手掌，闭上眼睛尽情感受晨光暖意，心中默默回应道。

会的，阿妈，我会成为你的太阳，无论前方有多少云雾荆棘，我都会一往无前，将光亮带到你的身边。

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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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渡的速度不算快，下了船已经是六点多，距离第一班船还有一个多钟，码头也并没有其他交通工具可乘坐，唐心柔只能先步行去有人的地方，看看有没有计程车可以搭乘。

距离这里最近的就是龙鼓村，唐心柔走着走着不经意就又回到这里，想着要不要顺路过去看看老巡警秦阿伯，顺便告诉他案件告破的消息。

不过明天就是中秋了，这个时候登门也不能空手，好在她在村口看到一间开门的堂屋，上面有手写的木制招牌，白底红字——【龙骨村杂货铺】，看起来有点像十几年前的老旧风格。

门口晾晒着一些咸鱼和海带，让人一时之间分辨不出是要卖什么，不过门边有一些贴着的大字，写着雪糕、牛奶、饮料。

还好，有这些基础的就行，实在不行买几箱牛奶过去也是好的，礼“重”情义更重。

铺子外间虽然晾晒了不少东西，不过都井然有序，干净整洁，唐心柔踏上门槛，才注意到门上居然挂着一副水晶珠帘，透明的小珠子在初晨阳光下散发出柔和光芒。

她用手轻轻拨开珠帘，帘子最下方的小铜铃就叮叮当当的响起来，里面柜台上一团橘黄色的东西挪动了一下，将黄白相间的屁股对着唐心柔，懒懒的仰头打了个哈欠。

“喵~~~”

“来了来了！”

清脆的铃铛声夹杂着稚嫩的童声摇晃进耳朵，唐心柔心下一片柔软，却听到一个并不像幼童的脚步声，一抬头果然看到一位三十几岁的妇人。

她身形瘦小，穿着白色碎花衬衫，黑色布料裤子，竖条纹布鞋，头上是一丝不苟的盘发，五官普普通通，眼睛说大不大，睫毛也不长，鼻头短短的，唇不厚不薄，虽然哪里都不出众，但组合起来莫名舒服，整体给人一种小家碧玉的温柔感。

唐心柔只瞥了一眼，妇人歪着头在笑，她虽然莫名觉得这个笑容有点怪怪的，还是开口道。

“请问有没有可以赠送的礼品？我要送给村里年纪稍大的阿伯阿嬷。”

“你....你...”

话音刚落，面前的妇人就说起话来，只是她一开口，五官就瞬间变得狰狞起来，脑袋和身躯也不自觉的扭动起来，一说一动，虽然脸上始终在笑，但多少有一点吓人。

“等...等...等...等..一...下...”

说着还摇动了一下手腕上挂着的一个巨大铃铛。

叮铃铃~叮铃铃~

伴随着阵阵铃铛声，一个穿着白色碎花裙，绑着双马尾的小女童像一阵风一样急急刮出来，站在妇人面前，仰着小脑袋说道。

“漂亮姐姐你好！”

她看起来十一二岁，莹白小脸上挂着和善笑容，眸中略带歉意道。

“你不是我们村里的人吧？拜托请不要被吓跑，我阿妈不是坏人，她只是生病了所以才会这样！”

“姐姐想买什么，告诉阿秋，阿秋可以帮你拿！”

小女童的声音清脆悦耳，如同清泉叮当，一旁的妇人也急急点头，他们身后柜台也有只长长猫尾巴扫来扫去，唐心柔身为刑事侦缉警察的戒备心完全被扫除，膝盖微弯，轻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诉求。

妇人认真的听着，率先反应过来，从柜台边上大橘猫的身边拿出一个本子翻到一页递了过去。

“啊...这...这...个...”

小女童即刻接了过去，认真看了看上面满满的笔记，脸上挂着胸有成竹的笑容，指了指最里面的货架道。

“漂亮姐姐，都在这边，跟我来...”

说着还一一介绍起来。

“有中老年奶粉、麦片，还有桃酥和饼干，绿豆饼，高钙牛奶...”

二十平米的小杂货铺被打理的整整齐齐，各个类型的货物整整齐齐的堆叠在崭新的货架上，有日常劳作要用的农事渔具工具，还有日常生活要用到的针线调料盒，以及调料、五谷杂粮、饮料、小零食等等，可以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甚至还有鸡蛋和沾着泥土的菜蔬，不过量都不大，一看就是自己后院种植的。

唐心柔跟着阿秋走过来，一路上所有的货架和商品都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足以证明主人的勤劳认真。

小阿秋指着货架上的两款桃酥，看着小本子一本正经的介绍道。

“桃酥有月观塘的，还有华荣哲的，月观塘要贵一点，68块，用料好一点，但是华荣哲会更软，我感觉姐姐选华荣哲会好一点，便宜一点，只要58块，重要的是更适合阿伯和阿嬷吃。”

本子上的字体很大，唐心柔看的一清二楚，报价68块的，进货价63块，而报价58块的，进货价53块，在钱如此不值钱的香江，竟然每样商品只赚五蚊钱吗？

“都要。”

唐心柔拿起来看了看崭新的生产日期，干脆回答。

“都要？！两个牌子的都要吗？姐姐一下子买两盒啊？”

小姑娘瞪大了眼睛一眨一眨，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却见面前的漂亮姐姐摇了摇头，手放膝盖弯下身躯轻声道。

“不是两盒，是这里货架上的六盒，我都要了。”

说完她青葱的指伸向小姑娘刚才介绍的奶粉和麦片。

“还有这一排，都装起来。”

小店的囤货不多，适合买给老年人的，只有方才小姑娘介绍的那几样，而且每一样都只有三份。

她身上有昨天阿爸刚帮她装的零用钱，完全买得起。

“好耶！漂亮姐姐万岁！”

小阿秋几乎都要蹦起来了，眼中闪烁着别样光彩，咋咋呼呼的就要帮忙把所有东西都拿下货架，那位妇人却轻轻拽了拽她，蹙眉不停扭动着脑袋和身躯道。

“不...不...好...”

唐心柔没弄明白这位妇人的意思，小阿秋倒是马上就懂了，小嘴巴扁扁的，同她争论起来。

“阿妈干嘛说我，我又没推销，有认真讲解啊，是漂亮姐姐自己要买的，哪里就不好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看着妇人因着急而额头都沁出一丝薄汗，唐心柔赶忙解释道。

“我要送给三户人家，所以买三份。”

她脸上没有多少表情起伏，总给人认真凝重的感觉，妇人怔了怔，随即又笑了，点了点头，不再同女儿争辩，反倒是帮着女儿一起装起货物来。

小阿秋个子虽然小，但动作麻利，一看就是做惯了的，不过装着装着，一个大袋子已经装不下了，她歪了歪头，同妇人不知耳语了一句什么，母女两个相视一笑，对着唐心柔道。

“漂亮姐姐，这么重的东西你应该拿不动，你等等，我找人帮你送到你要去的地方！”

“不...”

唐心柔正在帮着妇人提袋子，一个不用都没说出口，小姑娘已经伴随着一阵铃铛声出了门，只能看到镀上一层金色晨光的背影蹦蹦跳跳的远去。

中老年奶粉、麦片、桃酥、饼干...加上牛奶，每一样都三份，东西确实不少，看她买的这么多，妇人用计算器一一算好了价格之后，总共920块，还按下了0.85，计算器大声念道。

“七百八十二。”

“七百...八...八十...就...好...”

妇人歪着头，脑袋随着话语不自然的扭动，像是稚嫩多动的孩童。

唐心柔并未客气，直接拿出八张红色大钞递过去，只是趁着妇人认真找零的时候，另外把三张紫色的五十块纸钞塞到了柜台旁边的小招财猫下面。

“折扣是0.15的话，九乘以一，二乘以五...”

她碎碎念，抿着嘴看脑袋顶，吃力的计算着。

&%￥*……#...

哎呀，不算多少，总归应该没算少...吧？

不行，万一少了呢，再加十蚊好了...

“喵~~”

“你好傻哦！”

柜台上一直趴着睡大觉的大橘猫不知何时转过来，窝在旁边对着她悠哉游哉的喵喵一声。

唐心柔左手礼貌接过妇人的找零，右手悄悄伸出去拽了一下大橘猫的尾巴。

“喵~!喵！！！”

大橘猫即刻四肢着地，窜到地上，尾巴高高竖起，厉声道。

“是谁！是谁在谋害本大王！”

喵喵声刚落地，门口珠帘就被掀起，小阿秋带着一个身形瘦弱的男子走了进来，指了指唐心柔脚边的一大堆东西道。

“诺，就是哪些啦，小春叔帮忙这位漂亮姐姐搬一下吧！她是要去...去...”

“去哪户人家来着？”

“秦阿伯...”

唐心柔波澜不惊道，挑眉看了看这位嘴唇也发出秦字口型的小春叔。

衣服破烂却干净，黑色棒球帽遮住大半脸颊。

正是先前秦阿伯说过的那位，村里人从海里捡到的失忆可怜人。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这位小春叔看到她之后，本就低着的头更是有意无意的拉耸下去。

上次他见过她，可能知她的身份是警察？

唐心柔无从考量，在妇人和小阿秋热情且难以拒绝的帮助下，也没办法考量。

小春叔虽然看着瘦弱，不过力气不小，提着两大袋重一些的东西飞毛腿一样走在前面，等到唐心柔到的时，他人已经不见了，东西堆在门口，秦阿伯和秦阿嬷听到动静迎接她。

“Madam唐干嘛这么客气？你赚钱辛苦，这些东西我能不收的...”

唐心柔面不改色。

“警署表彰。”

秦阿嬷不疑有他，笑呵呵道。

“哎呀，那多不好意思！”

说着还一边把客人让进屋子里，一边帮着一起提东西。

“哈哈哈，提供多少次线索了，终于表彰一回！”

唐心柔不善闲谈，简单把可以说的案情同秦阿伯介绍了一下，便准备告辞，走之前又想起【龙骨村杂货铺】的母女俩，忍不住问了问。

秦阿伯眼中闪过一抹怜惜，摇摇头道。

“你说素蓉和小阿秋啊？哎，那母女俩也是苦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