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背着范无病,在荒芜的山林中狂奔。
此时此刻,他只痛恨自己作为一个山神,却连最基本的巡山工作都没做好,以至于这却玉山后山的路都不认得。
一路过来,跌倒了好几次,撞倒了好多树。
明明是这么紧急的时刻,连逃跑都逃不好。
“特使大人说得对,我真没用!”山神哭了起来,“呜呜……我为什么这么没用啊!却玉山我保不住,山神庙我保不住,现在……连特使大人也保不住!我不配当山神,我不配啊……”
他哀嚎着,往前奔出一步,脚下却忽然踩空,从山坡上摔了下去。
一连滚到底后,他脑袋狠狠地撞在了一块石头上,当场就破开一道口子,血股股地流下来。他晃晃头,稍稍回过神,完全顾不上自己的脑袋,连滚带爬地寻找,“特使大人,特使大人!你在哪里!”
他惊慌地四处寻找,终于在一条淌水的山坳口里找到了范无病。
范无病正被水泡着。
山神急忙冲上去,把范无病抱出来,“特使大人啊!小神没用,是小神没用!”他脑袋靠在范无病的胸口,大声哭着。
“不,不!我不能停下来,得快点,快点跑!”
他又将范无病背起来,拼命奔跑。
……
累。
好累。
“爸……我好累啊……要先走一步了。”范无病眼皮沉重,几乎抬不起来了。他看着趴在病床旁边睡着的父亲。父亲头发斑白,一张老脸上满是皱纹与疲惫。
他用尽所有力气,抬起手,朝着父亲伸过去。
这不足二十公分的距离,他却好像要用一辈子才能抵达。他那瘦若苍骨的手,在医院的灯光映照下,凄惨得像是冬末最后一块融化的冰。
在将要触碰到父亲的脸时,他的手在空中悬停片刻,轰然落下。
心电仪刺耳的报警声响彻病房。
父亲猛然抬起头,惊声高呼,“护士,护士,医生!”
嘈杂的脚步声,乒乒乓乓的仪器碰撞声,起搏器的电噪声,医生的发号施令声,隔壁病友的哀叹声,父亲的呜呼声……各种各样的声音,组成苦痛的灵魂之音,缠绕着范无病那临终之际的悲惨躯壳。
“好累啊……先睡一觉吧……”
“你就这样放弃了吗?”时间忽然停止了,一切都陷入死寂。
范无病扭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他看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站在窗口。
少年身着古装,长发飘飘,脸上戴着虎面具。
“你是?”
少年坐下来,摘下虎面具,露出一张生机勃发的脸。那张脸上鼓荡的生命力,正是此刻的范无病最想要的。
“不认得吗?”
“你是?”范无病又问。
少年笑道,“心猿……心猿……这两年来,我一直在想,我的心猿到底是什么。”
“心猿?听不懂。”
少年自顾自地说着,“一开始,我以为是荧惑扑食,毕竟每五年一次就要面对生死关。可后来,我发现不是。然后,我又以为是师姐……这里没什么人,我可以说心里话。心里话就是,我喜欢师姐,很喜欢,很喜欢。师姐她不是很聪明,除了长相和身材,也完全没有女人味儿,可她对我很好,她几乎把我当成一切了。我怎么会不爱上她呢?我觉得心猿是她。”
“你在说什么?”范无病感到迷茫。
“但是,我想着想着觉得不对劲儿。喜欢一個人这种事,怎么可能会成为心猿呢?想入非非是每个人都会遇到的事,乃人之常情。想通这点后,我意识到,师姐根本不是我的心猿。”
范无病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还是顺着他的话问下去,“所以,你的心猿是什么?”
“你。”
“我?”
“对。你!”
“莪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少年说,“这十六年来,你一直藏在我心里。我不会刻意想起你,但总是会在梦里遇见你。你痛苦,你遗憾,你觉得自己亏欠所有人。大家对你充满期待,可你却以这样的方式告别,手一甩,自己去了极乐世界,把悲伤留给大家。”
“我……”范无病声音颤抖。
少年又说,“我的心猿就是你。”
“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你。”少年再次戴上虎面具,脸忽然变成了范无病的脸。
范无病睁大眼,“为……为什么!”
“因为,我就是你啊。”少年向他走来,“我得除掉我的心猿才行。”
“不……不对!”范无病像恶鬼一般咆哮起来。
“哪里不对?”少年戏谑地问。
范无病猛地从病床上跳起来,一把掐住少年,愤怒地说,“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说我是你的心猿,那你又何尝不是我的心猿!”
少年大笑起来。他哪怕被掐住了,也笑得非常开朗。
“你笑什么?”
少年忽地又哭起来,“我笑……你终于醒过来了。范无病,你心猿已破。欢迎来到这个世界。把这个丑陋的世界搅得稀巴烂吧。恣意狂欢,忘情嘶吼。”
范无病猛地跌入深渊,失重感,惊醒了他。
雨,风,夜,冰冷的月光,以及难听的哭声。
“呜呜呜呜……特使大人,你撑住啊……马上,马上就到了……”
范无病想睁开眼,但神魂好像还没接管身体,睁不开眼。
某一刻,他感到背着自己奔跑的人停了下来。
干涩沙哑的声音响起。有人对他说,“特使大人,你好好待在这里。待在这里吧。千万别发出声响。小神我……小神我没用。三百年来,无人供奉,早已忘记香火的滋味了。是特使大人让我重新想起,我……我原来是个山神啊。我的职责是,庇佑一方山水,庇佑黎民百姓,保平安,送祥瑞。可我什么都保护不了,我一直在逃避,妄为山神,愧对金身!”
大口大口地喘息声响起,“现在,我不能再逃了。我再逃了,谁来保护特使大人呢?”
起身的声音,“特使大人,小神我其实有名字,除了却玉山神之外的名字。叫,‘青玄’。这个名字是我修成人形后自己取的,也不知道好不好听。唉……特使大人,小神去也!”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又迅速消失。
……
“蝉儿?你怎么了?”摇晃的马车上,伏蔓蔓忽然注意到衔蝉变得坐立不安,少见地紧皱起眉头,脸上的血纹若隐若现。
她们正在前往天衡上城的路上。
衔蝉掀开窗帘,朝某个方向望去。
“蝉儿?”伏蔓蔓咬了咬衔蝉的肩膀。
衔蝉退回马车,睁大眼睛看着伏蔓蔓,眼泪忽然流了下来。
“怎么了,蝉儿,哪里不舒服吗?”伏蔓蔓赶紧抱住衔蝉,安抚地问。
衔蝉痛苦地蹲下来。脸上的血纹像暴跳的青筋一般,一突一突地。
伏蔓蔓赶紧取出范无病离开前留下的血做的点心,“蝉儿,快吃!”
衔蝉拼命摇头。
伏蔓蔓急得不行,“到底是怎么了?你画幅画给我说看看啊。”
衔蝉颤抖地用范无病教给她的无妄造气术,画了一幅画。
看完画的内容后,伏蔓蔓险些晕倒。
她干笑一声,“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死。不对吧,蝉儿。你在跟姐姐开玩笑。”
衔蝉只是泪眼婆娑地望着她。
伏蔓蔓的心,一下子平静到了极点。
她端端地坐着,直直地往前望去。目光变得无比遥远,世界的缤纷色彩,在她眼中一点点垮塌。
她问,“他在哪?”
衔蝉指了指东北方。
伏蔓蔓对外面的车夫说,“改道,去东北。”
车夫觉得她的声音好冷,似乎把这快过完的冬天,一下子拽回了十二月。
……
“何先生在想什么?”
温婉如玉的年轻女子见何有意立在窗前久久不动,不禁好奇问起。
何有意紧蹙着眉头,“心有惶惑。”
“为何?”
“恐是故人去。”
“谁?”
“不知。”
……
山神在雨幕之中狂奔。他不是在下山,而是上山。这座曾让他畏惧三百年之久的大山。
他眼角都几乎开裂了,矮小的身躯,此刻竟笼罩着巨人般的气势。
这股气势,随着他的步伐,随着他与山顶的距离不断缩小,而变得越来越强盛。
他身后的金身上,堆满的一层又一层的污垢,此刻正一片片剥离,重回昔日璀璨的模样。
这一刻,
他真的变得像是个山神了。
不。在他心中,此刻,他坚定地认为,自己就是山神,这却玉山缺席了三百年,而今重新归来的山神。
山神要庇佑一方。
他便是这么想着的。
上山的路途里,他没再跌倒过一次,脚步总是踩在坚实的大地上。就好像,他已经无比熟识这座大山了。
终于,
他站到了王十面前。
看着那张恐怖扭曲的傩鬼脸,他沉声喝道,“本神乃却玉山神,前方,禁止通行!”声如洪钟,气如狂龙。
王十绿豆似的眼睛转了一圈又一圈,恶鬼般的声音在喉咙处颤动,“可怜的家伙。”
他闪步上前,将脚下的路都崩断了,一拳砸在山神脸上。后者直接被轰飞,穿进山壁之中。
“可怜。”
王十摇摇头,看向山下,眼中的兴奋不断酝酿发酵,让人觉得,终会变成用以享受病气的佳酿。
他没走出多远,忽地又看到个凄惨的身体,从山壁里爬出来。
山神的脑袋几乎变成了挂在脖子上的烂泥。他的声音幽咽低沉,“本神乃却玉山神,前方……”他用力大吼,“禁止通行!”
王十皱起眉,嫌恶地说,“这就是蟑螂。哪怕一脚踩死了,也不会觉得愉快,只会感到恶心。”
他上前,又一圈挥出,瞬间击穿了山神的腹腔,再次将其砸进山壁当中。
山神的金身,着即蹦碎。
本就不多的香火神辉逸散于山林间,发出莹莹的辉光。
山神躺在崖壁间,艰难地喘息着,他偏头朝王十的方向望去。香火神辉迸发出的辉光,与冰冷的月光交相辉映,很美。美得像是在为他送葬。
他激烈地呛咳起来,艰难地朝着王十爬去。阻止王十,是他现在唯一记得的事。
这时候,一道温和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好好歇着吧,再挨一拳可就真的要死了。”
山神拼命地扭头想要看清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可他的视线非常模糊,根本看不清,只见那人缓缓从胸前抽出了一把长剑,飘然如落叶一般消失。
那把剑,
他见过。
……
王十看着前方的少年,眼中酝酿的兴奋,终于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他面色红润,如同刚刚与人翻云覆雨,在缠绵之中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欢愉。
他喘着粗气,一步一步走向少年。
此刻,在他眼里,那少年不只是个少年,而是极乐世界,是飞升台,是坐地成仙都换不来的绝妙之物。
“主动送上门来,我很喜欢,我很喜欢!”
范无病看着他,目光十分平静,好似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看路旁的野草。
这种目光,却像利器一般,刺痛了王十的神经,“你何敢这样看我啊,你何敢!”
范无病持剑从旁边削下来一株野草,“你命若草芥,我为何不敢?”
“如果说那个丑陋的小老头是蟑螂,踩死都觉得恶心的话,那你就是刚睁开的小狗,越是蹂躏,你叫得越惨。你叫得越惨,我便越开心。”王十脸上的五官几乎都缩到了一起,像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范无病忽然笑了一下,问:“你是个仙武同修的?”
王十眯起眼睛没有回答。
范无病又问,“最厉害的是仙武拳法,对吧。瞧你这五大三粗的样子……果然没脑子。”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指月长剑插回自己的胸膛,“你打了山神两拳,我也不多打,只打你两拳。”
“啊哈哈哈哈哈——”王十狂笑起来,笑容震穿山林,远处的崖壁轰然断裂,在这夜雨之中汇成泥石流,滚入山谷。
“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的临终遗言!”王十眼神暴虐地看着范无病。
范无病微微一笑,“这也是我听过地最好的临终遗言。”
王十稍稍愣住,转念间反应过来,鼻子里荡出一股热情,愤怒迸射到极点,化作拳头上的气机,朝范无病袭杀而去。
范无病出了一拳。
一记直拳。
看到这一拳,王十一下子想起自己当初第一次学拳的时候,正是出的这样一记直拳。
直得像是婴儿迈出的第一步。
王十不禁愕然,“他真的就出这样一拳?”太过普通,以至于他这位靠着拳法,砸开合体境大关的“仙道大能”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练错了,居然会有人在战斗的时候,这样出拳?
但下一刻他就看到……朝自己而来的,不是一记直拳,而是一条龙。
那龙好似长在范无病手上的,却有着真正的龙威。
王十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个出直拳的少年,而是一条能够撼动山岳的巨龙。
拳至,巨龙的扑杀便一同到来。
王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击中的,只觉得脸好像在用力地往里面缩,眉心的紫府跟偷工减料的建筑一般,一层接一层地往下倒塌,将神魂压在下方动弹不得。而他的身体,则在厚重的雨幕里,在繁茂的山林间,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然后重重地砸进崖壁之中。往前看去,他身体掠过的轨迹中,蒸腾着灼热的气息。
王十躺在崖壁的缝隙里,呆呆地看向天空。
雨水落在他那彻底变形得犹如一脚踩碎的南瓜似的脑袋上。浊黄与殷红混入雨水,顺着崖壁流入山谷。
发生了什么?
王十多想找个在旁边看着的人问一问,发生了什么?
“我……王十,摄魂渊牢狱卒,以三种道机铸成道台的合体初期,被一个元婴巅峰的小子,用一记直拳,砸得紫府蹦碎?”
好茫然,好无助。
就像在做一场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
直到死亡逼近,王十才猛地醒过来,意识到,这不是梦,是真的!
接着,他看到天上,那少年架着一条巨龙轰然落入崖壁。顿时,山崩地裂,无数雨滴被轰成细末,顷刻间,这崖壁便腾起厚重的雨雾。
范无病从雨雾中走出来。
他的声音缥缈而遥远,“你说得对,踩死一只蟑螂,只会让人感到恶心。而你,就是那只蟑螂。为了兑现之前说的话,我还不得用拳头将你砸死,更恶心了。”
“不,我是摄——”王十的惊恐之声还没说完,不知是携带着一条龙的拳头,还是携带着拳头的一条龙,便砸在了他身上。他那如臭虫般卑微又嫌恶的一生,在这场用以治病的春雨中,化作泥泞,沉入大地。
范无病幽幽地说,“你是皇帝都没用。”
接着,他挥手洒出一片香火神辉,将远处的山神覆盖住。
然后,他迈开步伐,如那《雨龙天河响》里穿梭在瀑布之间的雨龙一般,穿过雨幕,直奔山顶病城而去。
……
肉大人所有的触手都被斩了个干干净净,庞大的肉山之躯,如今只剩下核心处那个大肉瘤了。
不久前,这颗肉瘤还是瘢痕满布的,现在变得无比光滑平整,这是祛除了病灶的表现。
但,
肉大人心中叹息了一声,“两百多年的病痛未曾击垮我,却这般倒下。”他觉得最可悲的莫过于,眼前这个五弊三缺之人,居然还是大离的一个狱卒。他以为自己最终会死在病苦之中,不曾想过会死在大离这个“病人”的疯癫之下。
李九悬立在空中,杀机如焰火,雨幕无法近身分毫。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已经没有任何反抗之力的肉大人,每一条触手的切割处,都是他精心挑选地,只为切出这杰出的作品,“嗯,很完美。”
他早就可以一剑斩杀肉大人了,可他没有那样做。
那样太无趣了。
就像他与人战斗时,喜欢一点一点将人的手脚割下来,等到对方无力挣扎了,再一片一片削去他们身上的肉。看着那些原本长在身上的肉像头皮屑那样片片剥离,他便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快感。这可比跟赵七那个臭婊子神交爽多了。
李九声音清朗,倒像是个得道高人,“接下来,便是正戏了。”
他悬空而立,斩出纤细的剑气,切下肉大人肉瘤上的一片肉。血淌了出来。他顿时就满面红光。
对,就是这种感觉,就是这种!
他斩出一剑又一剑。
一片片肉从肉大人身上剥离。
但很快,李九又皱起眉,幽幽道,“你为什么不叫?你不叫我怎么爽!”
没有凄惨的嘶吼和求饶,做这种事就跟当厨子切肉似的,一点趣味都没有。
肉大人闭着眼,不想跟他多说一句话。
“无趣,无趣,无趣!”李九顿时没了性质,随手斩出庞大的剑气,要一剑彻底了结肉大人。
但剑气未落到肉大人身上,反而回到了他这边。
不,不对!
李九瞪大眼,不是剑气回来了,而是一道新的剑气撕碎了他那道剑气,又才朝他袭杀而来。
那剑气中混着血光与雷光。
势如破竹。
好强!
作为一个剑修,李九几乎是本能地感到,这道剑气非常强!
他连续斩出四道剑气,四道剑气的道机各不相同,有出自五行地象锋利的“金”与神武的“白虎”,有势道无可匹敌的“杀”,有五脏之道发乎于心的“赤气”。
四道剑气齐发,李九有信心,哪怕是高自己三个小境界的攻击,也定能挡下来。
但,
那剑气却好像能无视各种道机,仅靠着在其中闪烁的雷霆威光,便覆盖住了他全部四道剑气。他那用尽一生修炼出的剑意,在那怪异又恐怖的雷霆剑意面前,真的像是土鸡瓦狗一般。
哪怕是撕破了他的防御,那剑气的威势也好像未减分毫,瞬息而至,来到他身前时,却又一分为二。一道斩去他仅剩的右手,一道斩去他仅剩的左腿。
从空中坠落,摔在地上后,李九才回过神来,凄厉地惨叫,“啊——是谁,是谁!”
范无病不知何时,已经悬立在了空中,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
“是你,是你!王十呢,他人呢!”李九没了手脚,只剩个脑袋和躯体,变作人彘。
范无病回答,“他作为一只蟑螂,得到了蟑螂该有的待遇。”
“你在说什么,你在说什么!”李九惊恐地挛缩着。
“蟑螂该被踩死,而你蠢猪,则应该被片成肉片。”
“你——”李九只说了一个字。
范无病便斩出了一道剑气。这剑气在空中分为十二万八千道,一道接一道地落到李九身上。
于是,
这病城的废墟上,便只剩下凄惨的叫声了。
可范无病并不感到愉快,只是遗憾又愧疚地对肉大人说,
“抱歉,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