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扫刮在脸上，领头的几个人，皮肤纷纷皲裂开来。

风雪渗在血伽上，抹了一丝鲜红。

行走在雪地上的，是山伏宗要塞的一支精锐分队，春樱。

领头的队长脸色严峻，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

这茫茫雪地，能有什么东西？即使是这样，他也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知道，这次的任务，对山伏宗的存亡，生死攸关。

身旁的副官掌控着两架先探无人机，平板电脑上显示出附近半径约三公里左右的气息流动。

在【酆都】残像的辐射范围内，三公里无人机移动侦查范围，已经是当前军用技术的极限。

“别发愣，集中注意力！”

队长拍了身旁的副官一下。

“明……明白！”

队长一边走一边说道：

“虽然根据宗里的气息流动模型预测，酆都的残像沿这条路线溢出的可能性低于千分之一，但是，气息这种东西，千变万化，什么时候，都不应该放……”

“队长！”

副官一声惊恐，打断了队长的讲话。

手中的平板电脑发红。

几乎是同一时间，整支连续三个小时在雪地上行走，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小分队，立即就警觉了起来。

横刀腰间，气沉丹田，单膝跪地，手触地面。

“先花十秒钟，检查一下是不是设备故障。”

不愧是山伏宗的精锐，领头的队长冷静非常。

漫长的十秒。

副官颤抖的眼神缓缓抬起：

“东北方向，四十八度，溶血阵的关键节点上，涌来了一批约莫二级当量的残像阴兵……”

队长一愣：“二级……怎么可能？这种数量的残像，为什么AI会预测不出来？往前探！”

同时挥了挥手，嗖嗖嗖嗖一阵风声，整支小队呈攻击阵型散开。

两個领头人前移了近五百米，扩充了无人机在残像阴兵方向的侦查范围。

“队长……好像有一个点。”副官开口道。

“一个点？”队长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前面，有……有一个高能热点，似乎是那个点将阴兵残像引过来的。”副官说道。

队长沉吟了片刻，问道：

“这个节点，绕不饶得过去？”

事关重大，并不是好奇探险的时候，能躲则躲。

副官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皱着眉摇头说道：

“不可能的，要开启溶血阵，这个点绕不过去。”

他一边说，脸色就一边变得更差，只因无人机返回的信号越发恐怖，阴兵的数量逐渐增多。

“队长，我们有两个选择，一，在这里等，等那个热点移开……”

“不用说了。”队长按响了耳边的通讯仪：“春樱小队，全体听命。”

茫茫雪地中，数十个难以察觉的小点同时微微一动。

乍看看过去，空无一物。

却连洞中的雪狐都因为这突然崩出的杀气往外狂奔。

“各位，这个节点，今日必须开启，否则，必坏家主大事。”队长缓缓说道，语气坚定而沉稳：“偶遇二级残像阴兵是意外，但我判断，我们这支身经百战的小队，完全能够应付。”

“明白！”

数十个人同时通过对讲器整齐地应了一声。

“很好，春樱，攻击阵型，镇压！”

风雪恰好在这一刻，骤停。

数十身影散开，在皑皑白雪中如银花绽放，雪块碎缺，吊挂在柏松上的碎雪因摇摆下坠。

寂静无声。

杀气却如岩浆般喷出，融化了雪意。

……

冯志邦单膝跪地。

双手不断用积雪拍打着自己的两边脸。

那边烧烂了的半张脸，已经愈合，没有伤口，没有血液，却也是扭七歪八粘连在一起。

那颗眼球像是凭空吊在脸上一样，血管筋肉外露，血丝暴现。

烧伤，对比起现在的感觉，那简直就是天堂一样。

源源不绝的痛楚，锥心蚀骨的经历，如正在此时此刻发生一样，疯狂在大脑中涌出。

走不动，完全走不动……

这个年轻人，没有一丁点调用内息的训练经历。

再有天赋的身体，再坚毅的灵魂，都无补于事。

内息只要处在混乱，痛苦只能加剧。

“是……是痛眼花了么？”冯志邦喃喃道。

明明是大白天，眼前的半块天空，竟如深渊般漆黑。

不止如此，那块骇人的漆黑，每分每秒都在扩大，不断蚕食着另一半的白昼。

“这……这是什么？”

冯志邦抬头，仰望天空，惊得全身发抖。

他一直走的都是文科的路线，但并不代表武科的知识就是完全空白。‘内息与自然导论’是清宁大学院唯一要求的必修通识课。

关于内息引起的超自然现象，冯志邦即使见得不多，也有一定预期。

但当这些超越人类认知的景象真正出现在眼前的时候，那股难以言表的震撼，足以让所有人僵住。

随着黑夜蔓延的，是满山偏野提着镰刀的骷颅，全身烂肉的块状人形行走物，五官移位服装诡异的士兵，各种难以言表的动植物混合物。

纷纷散发着渗人的黑气。

不用任何其他知觉，光用眼睛看，就知道，这些东西，绝不可能是常规意义上理解的‘人’。

冯志邦深吸一口气，竟走前了两步。

他心中充满的，只是震惊，却不是恐惧。

不仅是没有恐惧，甚至，还有一丝熟悉的感觉，一丝好像好遥远的熟悉感。

那批怪物并没有朝着冯志邦的方向走来，自顾自地往西南像是漫无目的般前进。

虽然微弱，但冯志邦感觉得到，身上的痛楚，似乎被眼前这批东西，带走了一些。

已经被折磨到粉碎的内心终于是泛起了一丝喜色。

脚步刚一踏前。

突然，全身上下的毛管张开，瞳孔下意识地收缩，一股冰凉的冷意从脊椎一直涌上头顶。

没有任何预兆。

冯志邦几乎是本能一样往后一跳，拙劣踉跄地翻了四五个跟斗。

姿势很怪异，却非常有效地拉开了巨大的距离。

人一落地，起跳的位置就落下了四支透着银光的苦无刀。

轰出的雪坑有三丈深。

冯志邦抬头，雪地上看起来空无一人。

但他就是知道，而且是非常精准地知道，哪一个位置，藏了多少个人。

他咬牙切齿地站了起来，说道：

“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但是……我求你们快走……我，我……我不想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