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帮你什么？”这声音温和有力，似是世间没有什么难事一样。

道策走近，瘦削的脸庞逐渐从黑影中走出，笑意盈盈，万分和蔼。

“我……”

本来，冯志邦已经觉得自己的语气很唐突了，却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大人物的回应，更加的直接。

道策拍着他的肩膀，引着他坐到一个睥睨整个要塞的位置上，然后自己也坐到他身边：

“九龙治安局要查你什么，我不知道。”道策说道，“你为什么偷渡来了这大荒，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必然有一件很难办的事在撑着你的心神，否则……那种强度的生命磁场，你早就该成为一道行尸。”

“行尸……生……生命磁场？”冯志邦一愣，“那些尸体，那個箱子……”

“对，那个箱子里的，是我的东西。”道策说道，“你身上的东西，原本是我的。”

冯志邦瞳孔微缩。

眼前这个大人物说话万分坦诚，半点假话假话的味道，都嗅不出来。

道策打量了沉默的冯志邦一眼，又说道：

“你是聪明人，我喜欢跟聪明人做事。”他顿了顿，“谈帮，太虚伪了，但谈交易，你应该会放心很多。”

“先生……我……”

道策摆了摆手，止住了他的话：

“九龙城虽然乱，但总有些温度。告诉我，这里冰天雪地的，你来这里目的是什么？你，想要什么？”

他看过来的时候，双眼中充满了说服力，让人忍不住地服从。

大人物的关怀，对人的情感总是降纬般的打击。

普通人对权力的仰望，总是从心而由衷。

冯志邦止不住眼眶一红：

“我……我要杀李文斌！我要他不得好死！”

道策微微一动：

“谁？”

“九龙城前保安局局长，李文斌！”

道策脸上先是现出疑惑，然后是惊奇，最后是一丝常人根本无法察觉的喜色：

“为什么？”道策的声音既稳又细，带有一丝无尽的关怀。

冯志邦只觉得心头一暖，心中强烈的情绪止不住地翻腾。

从来，再强硬的手段都没法使他动摇半分，反倒是这柔意刀，一下子就将他的内心割了一个口子。

他无法知道面前这个人，会不会是刘杰辉一伙的。也不知道，眼前的局面，会不会只是一个为了逼他开口而设下来的局。

他都不管了。

数月以来地狱般经历所带来的痛苦，一直被他用历史级别的意志给压制住。现在，这盆温水送了过来，一切就都被炸得决堤而出。

他止不住嚎啕大哭。

他一边流泪，一边将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桩桩件件说了出来。

从头到尾，一件不漏。

……

高塔上的指挥室，又回归了寂静，只听得冯志邦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道策的脸色在这个过程中有一些很微妙的变化，总体来说仍然是温和淡定的：

“你说，那个抓走了李文斌公子的人，带的，是‘大圣’的京剧面具？”

“对。”

“然后，你还没有死？”

冯志邦一愣，并不是很理解这是一个什么问题：

“是……”

道策沉吟，若有所思，足足沉默了数分钟。

“先生，我……”冯志邦刚开口。

道策就打断道：

“我懂了。”他转过头来，脸上严肃而坚韧，“为人子，为母报仇，天经地义。面对这种强人，你还能维持住这等大义，我有什么理由不帮你？”

“啊？”

“如果你愿意，你帮我做事，之后，我用本因坊家族的力量，帮你报仇。”

冯志邦听到了一句不可思议的承诺。

在那一瞬间，冯志邦闪过了一个念头：他要我做什么事？

但同一时间，就已经脱口而出：

“我愿意，我愿意，多谢……多谢先生！”他扑一声跪到了蒲团上。

道策脸上带着笑意：

“冯小友，无需多谢，我们互惠互利，互相成就。”

听起来依旧坦诚，没有一丝虚话。

最聪明的人，都不得不信服。

……

檀香飘，山伏宗要塞高台上，站着两个人。

冯志邦已经退了下去。

“家主……”田中从黑暗中走出来，“进九龙城收货的人准备好了，【秋野】小队随时候命。”

道策沉吟了片刻，说道：

“候命，我亲自带队去。”

田中一愣：“家主，现在【春樱】几乎全灭，能开溶血阵，就只有您了。开了溶血阵之后……家主，以您的身体状况，不适宜再进九龙出任务了……”

道策沉吟，摇了摇头，指了指室外，说道：

“现在，能开溶血阵的人，不只莪一个。”

田中微微一愣，想了片刻，说道：

“家主，用这个人，安全吗？”

“咳咳咳……”道策咳嗽了数声，说道：“安不安全，是相对的。相对的，是得益。”

田中静静地听着。

“两成的利润，做的人就络绎不绝。四成的利润，就有人铤而走险。”道策顿了顿，“翻倍的利润，那就杀头的生意都源源不绝有人去干。”

“对……”田中的语气中仍有几分迟疑。

道策回头，止不住露出了喜色：

“多年以来，山伏宗最缺的，就是能独立行使生命磁场的高手。”他顿了顿，“按照我们当前线索的推测，这个姓冯的小兄弟，一个人吸了我们整箱【水晶尸】。这样的资质，别说见过，你从史书说听过么？”

田中没有表情，呼吸却加重了几分。

“这种回报，再高的风险都值得冒。”

田中低头拱手：

“家主，只是……这人心性未明，安在我们身边，风险，实在是难以估计的大啊？哪天这人从内捅我们一刀，那是比上头压下来，外面砸进来的，都要伤得多……”

道策沉默片刻，说道：

“春樱分队……几乎全灭，留下几口气，都没法启动【溶血阵】了。”他顿了顿，“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用他，都是唯一的选择。”

田中还想多说两句。

“上层那帮人，不安好心，九龙城里，七国那么乱。”道策打断，将一手黑子横在两个劫口处：“但是，局面越乱，对我们越有利。”

“这颗奇兵，或许是我们制胜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