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该做的，不是千方百计把靶向区块和稻草堆整体隔开。

而是应该把整个稻草堆浇上水，唯独留下需要燃烧的那一块……每一根湿润的稻草都变成了防火带，这怎么烧的起来？

这一刻，许秋情不自禁露出笑容，心里大为畅快……总算找到那个几次一闪而逝的灵感了，总算有办法救廖相瀚了！

“先这样，再那样……”许秋脑中浮现一個个手术画面，眼睛频频发亮。

半个多小时后，他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

正打算写下来，但许秋突然就愣住了。

“等等，手术怎么做？”

自己倒是有办法解决损伤过大的问题了，但问题是……激光疗法也没人能做啊！

又得靠系统？

“不，我要靠自己。”许秋眼神坚定。

他开始检索排污国针对肺淀粉样变的激光疗法。

十几分钟后。

许秋默默地关闭了网页……什么都没有，学术界根本找不到与该疗法有关的详细资料。

犹犹豫豫中，许秋面无表情地打开了系统界面，扫了一眼，克制住了抽奖的冲动。

女儿，又要靠你了。

许秋正想要退出，余光突然瞥到了已经拥有的能力。

其中有一条：大师级胸腔镜下肺叶切除术。

看到这个条目的瞬间，许秋瞳孔猛地收缩，脑海中立马跳出了几十个念头。

胸腔镜下切除？！

针对肺叶和肺段的切除？

这和激光疗法大相径庭，但最终起到的效果却是一样的，都是肺淀粉样变切除，从而达到根治的目的！

“有没有把胸腔镜下肺叶切除术用在肺淀粉样变上的可能？”许秋惊喜不已，迅速分析起来。

激光疗法其实很好理解，跟美容手段中用于脱毛、点痣的原理差不多，只是用于肺淀粉样变的能量更高罢了。

本质上就是用激光来“烧坏”靶区。

而胸腔镜下的肺叶切除，实际上多用于肺癌的治疗，需要切除大量结构，包括肺动脉、肺静脉和支气管分支等等。

胸腔镜下的肺叶切除属于四级大手术，光是这个分级，就足以看出这台手术有多复杂。

但，两台手术的核心其实是差不多的。

激光疗法是在原地杀灭淀粉样变。

而胸腔镜下切除则是微创开刀，直接将淀粉样变切除。

“如果忽略损伤，胸腔镜下切除反而更好，它能直接把整个淀粉样变移除，还避免了后续在原有淀粉样变基础上的复发……”

激光疗法的缺点之一就是复发率较高。

虽说排污国那边并没有深入研究，不清楚复发的根本原因，但许秋猜测这跟淀粉样变还留在体内有关。

从这个角度来看，胸腔镜下切除反而更好。

但问题就在于，这一切的前提是忽略损伤。

连激光切除都会带来大损伤，如果做胸腔镜下的肺段切除，恐怕不可控因素会更加多！

“唯一的好消息是，病人的淀粉样变发生在左肺下叶。”许秋自我安慰似地说道。

右肺的解剖差异很大，尤其是右肺上叶，临床上甚至根据这个部位分裂出了好几种不同的手术入路。

而左肺下叶相对来说就固定很多了，至少不需要纠结单向式肺叶切除术入路还是后侧入路。

“损伤方面，我已经掌握了大师级的胸腔镜下肺段切除，有机会控制好……不过还不够保险，得加几个词条。

“而且，这样风险还是太高，得想个办法控制损伤……”

许秋陷入了沉思。

不知道多久以后，手机的闹钟响了起来。

许秋霍然抬起头，眼中光芒大放……有答案了！

他压下心底的喜悦，按掉了上班闹钟，同时给冯泰发了个消息：“大主任，再开个会诊，定在下午五点半，还是廖相瀚的。”

全院会诊一般由科室主任向医务科申请，许秋之前的几次会议都是交由冯泰审批的。

说是审批，其实也就是通知一声的事情。

“廖相瀚？他的治疗方案不是都讨论出来了？”冯泰很快就回了消息。

许秋穿好白大褂，赶往门诊的路上回复道：“我有了治愈的方案！”

发完后，许秋盯着聊天框。

冯泰沉默了很久，几次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最后等许秋快走到门诊楼了，冯泰才发来消息：“哪些科室？”

许秋已经能够想象手机对面冯泰震惊的表情。

地位太高就这点不好，喜怒不能形于色，大主任这会儿估计好奇得不得了，但是囿于身份又不好问出来。

许秋笑了笑，把早就打好的消息发了出去：“呼吸外科、小儿外科、儿科、介入科、消化外科，还有其他的常规手术科室！”

真要叫手术科室……这小子是真有法子了？！

看到消息的冯泰的确很吃惊。

顿了顿，他还是没有问出口，把申请的信息发给了手底下的医生，让他拟一份标准的申请表。

五分钟后，对方就送过来了。

冯泰签好字后，这份申请表就送到了医务科。

见是许秋申请的，病人又是早已经有结论的廖相瀚，医务科这边同样吃了一惊。

但短暂的迟疑后，还是把消息下发到了各个科室。

很快，各科主任都收到了会诊邀请书，他们同样以为廖相瀚的病情已经盖棺定论，此刻再次在会诊名单看到这个名字，也惊愕不已。

不过，在看到会诊邀请最后的会诊目的时，所有主任都坐不住了。

这一次不是病情诊断，也不是商讨治疗方案，而是“治愈肺淀粉样变的综合疗法”。

呼吸科。

呼外主任一开始只是随意瞥了一眼，等看到廖相瀚时，表情稍显凝重，等看到“治愈”这个字眼时，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治愈？！”呼外主任差点失声。

这病是能和治愈两个字联系在一起的？

“什么治愈？”听到主任的声音，另一名主任也凑了过来，看了一眼会诊单。

紧接着他的脸色也变了，脑袋上缓缓地打出一个问号。

……

儿科办公室。

“许秋打错申请了？医务科那边也不审核一下的？”

看到会诊单，儿科主任深表怀疑。

先前参加会诊的副主任也瞥了一眼，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主任，还是我去吧。”

儿科主任顿了顿，盯着“申请人：许秋”几个字看了半晌，才低声道：“你这几天辛苦了，今天早点回去休息，这会诊我帮你接下。”

儿科副主任：？？？

这合理吗？！

……

会诊单发下之后，各科都发生了不小的风波。

即便之前不知道“肺淀粉样变”的医生，如今也因为廖相瀚这个病例有所了解了。

因此当它跟“治愈”挂钩的时候，众人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然而如果说这句话的是许秋……不确定，再看看！

一时间，临医众人都期盼不已，翘首等待着下午五点半的第三次大会诊。

而此时此刻，快递小哥仍不知道医院发生的一切。

他才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千里之外的故乡赶回来。

说一夜白头有点夸张，但自从第二次会诊后，他一下子就苍老了很多，整个人也没了精气神，正在朝着程雪丈夫那副活死人的状态逼近。

不过，后者是因为操劳过度，而快递小哥纯粹是过度的打击。

“爸，我们以后没有老家了。”病房里，快递小哥徒然站在原地，他两手空空，眼神涣散，脸上看不出情绪。

这几天，他把家里的房子卖了，地也卖了，一共凑了十五万，由于价格卖得低，一周内能到账。

但，自此以后，故土再也没有了他们的根。

他们连一块坟墓的土都没有了。

守在病床旁的老人眼睛动了动，像是一尊雕塑般枯坐着，不知多久过去，他干哑的嗓音才从喉咙里爬出：“知道了。”

……

下午的门诊稍显枯燥。

许秋坐在诊室里，判断着病情的轻重缓急，诊明疾病类型，有时候甚至还得判断生病的到底是谁。

比如一位母亲带着孩子过来看病，根据母亲的说法，孩子身上老是觉得疼，而且总是发烧……

经验不丰富的医生，可能真就给孩子开一堆检查了。

然而许秋简单给孩子做了个门诊查体，过程中发现母亲频繁干扰检查，生怕他把孩子给按痛了。

许秋察觉到不对劲，于是让孩子妈妈去诊室外面等候，然而对方却拒不执行，生怕孩子离开她的视线……

这种情况下，许秋基本上可以做出判断了，他们该来的不是急诊科，而是精神科。

这位母亲该去看看精神科医生，等她的精神疾病治好了，孩子自然也就没病没痛了。

当然，后一句话许秋并不会说出口。

他只会说出“转去精神专科”，至于说出“母亲有病”这种很有可能让对方暴走的话，还是交给精神科医生去干吧……

临近下班前，许秋已经有些身心俱疲。

送走又一个病人，许秋按了按叫号机，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名单。

有点眼熟……

许秋顿了顿，看向门口，果然看见一个女孩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她怀里还抱着一只柴犬，狗子耳朵上还缠着绷带。

许秋沉默了一下……这不是前几天那个被狗咬了的姑娘吗？

“怎么回事？”没等对方坐下，许秋就开口问道。

听到这句话，女孩气不打一处来，气愤地跺脚道：“医生，你是不知道这条狗有多恶劣，它又咬我了！”

许秋默默点头，让对方展示伤口。

这次受伤的是右手腕，口子不深，做个简单的清创即可。

“医生，你看这条狗子，你知道它耳朵上的口子是怎么来的吗？”女孩义愤填膺地骂骂咧咧。

许秋摇头……并不是很想知道，他是人医，不是兽医。

女孩相当自来熟，恶狠狠地自言自语：“我之前不是打了狂犬疫苗，后来越想越不服气。凭什么它能咬我！

“所以今天中午我等它吃完了饭，抓着它的耳朵就咬，我要咬回去！”

许秋表情一僵……这只柴犬是不是狗暂且不说，你是真的狗啊。

他默默地道：“所以你又被咬了？”

女孩哭丧着脸：“对呀！我给它吃给它穿，它还咬我呜呜呜……”

许秋大手一挥开了个清创，随口道：“你又想打狂犬疫苗？放心，分期注射五针狂犬疫苗期间，又被咬了也不用重新打。而且打完后还有六个月的免疫期。”

闻言，女孩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她咽了咽口水：“也就是说，我不怕它咬了？！”

说完后，她恶狠狠地揪起了柴犬的后颈，狞笑道：“来，咱继续咬，看老娘咬得狠还是你咬得狠！！”

见女孩就要把狗耳朵往嘴里塞，许秋连忙制止。

女孩这才忿忿地按住了柴犬的脑袋，呵呵道：“等回家了要你好看。”

转头看向许秋，她又恢复了羸弱的表情：“医生，谢谢你。”

“……没事，去缴费吧。”

许秋犹豫了一下，他也想让对方挂个精神科来着，但仔细想了想，对方其实也就行为跳脱一点，跟精神疾病还差得远。

……

下午五点半，结束门诊的许秋赶回了急诊科大会议室，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又开始了多学科会诊。

此时，各科的主任已经到场了。

来的基本都是参加上一轮会诊的，不过，之前儿科等几个科室来的是副主任，这次全部换成了主任医师。

“看来各科对廖相瀚的重视程度上升了啊。”许秋猜测着，感慨不已。

随着许秋落座，主任们逐渐有些如坐针毡了。

他们都很清楚许秋的性格，没有太大的把握，肯定不会开这场会诊。

换言之，许秋大概率已经十拿九稳了！

这次说是讨论治愈的方案，更有可能是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和各科商讨手术细节！

这也是各科心头无比火热的原因。

又等了几分钟，许秋缓了缓发干的嗓子，这才起身。

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被吸到了他身上。

许秋扫过全场，总感觉缺了什么，看向角落，顿时就想起来了。

他叫来了个小护士，耳语了一句，小护士惊愕地瞪大眼睛，便噔噔噔地跑出了会议室。

场上的主任震惊不已。

许医生又说了什么，一句话就让心志坚定的小护士色变！

众人的目光追随着小护士的背影远去。

另一边，公共办公室。

小护士敲了敲门，满脸疑惑地走了进来，四处看了看，然后叫住了王凡：“王凡，许主任让你去参加会议！”

王凡本来正在苦逼地整理病人资料，听到这话，惊喜地抬起头来。

公共办公室出现了骚动。

周围的医生都惊愕地望着王凡，眼神里充满了艳羡。

小护士在前头带路，同样的满脸疑惑……王凡莫非真的是人才，只是只有眼光毒辣的许主任看到了他的闪光点？

否则怎么解释许秋专门让她来叫王凡参会！

这哪里是当学生培养，这是在提拔接班人啊……

私生子也就这个待遇了！

……

王凡到场时，会议已经开始了。

和想象中唇枪舌战的会诊场面不同，全场只有许秋在开口，其他主任们跟只长颈鹿似的，在台下伸着脖子，脸上时而迷茫，时而震撼。

许秋的声音回荡在大会议室中：

“……在影像引导下，胸腔镜下肺段切除术能做到术中淀粉样变定位，以及靶段血管、支气管辨认，实现段间静脉保留、肺段间交界面的分离……

“甚至，能够做到仅仅切除淀粉样变，最小程度切除肺段，而不影响呼吸功能！”

一番话讲完，全场鸦雀无声。

每个人脸上都闪过不可思议的神色。

良久，呼外主任才愕然道：“不，不可能，肺段支气管、血管的解剖变异极多，哪怕是良性的病变，切除难度都相当大，更何况是肺淀粉样变……

“而且，就算能切除，如何界定肺段，区分肺淀粉样变的范围也是一个难点！”

解剖书上的肺段划分当然简单，左右前后、尖段基底段，就那几个方位。

但，放在实际的解剖中，光是划分一个肺段间交界面就困难重重。

更妄论在胸腔镜下实现辨认了！

呼外主任摇了摇头，声音沉重地道：“哪怕这些问题全部能解决，但损伤呢？损伤应该怎么控制！”

有了淀粉样变，那就切除，这个思路谁都能想到。

事实上，许秋不是第一个试图这么做的医生。

临床有太多希望在学术上进行突破的人，他们也曾经短暂尝试过用外科手术的方式来攻克肺淀粉样变，最终却都失败了。

其中最大的难点之一，就是损伤几乎不可避免。

即便是排污国的激光疗法，实际上也是外科尝试的其中一个方法。

他们选择的，是用微创的激光，从源头降低损伤。

这么做也确实奏效了，病人的损伤减少到了身体能承受的范围，但手术效果差强人意，只能勉强算是一种疗法，要说多好那就是纯粹的捧杀了。

除了实在不想做放化疗，又不能进行自体干细胞移植的，否则很少有人会考虑激光疗法。

听完呼外主任的话，场上的其他主任的表情也凝重起来。

手术和屠宰最大的区别，就是前者能让人活着下台。

实际上，切除淀粉样变很简单，一刀子的事，难的是怎么把损伤控制住，怎么让病人能活下来！

在肺上动刀子，再危险也不过是左肺失能了，病人还有个右肺呢。

但这台手术做不好，肺段碎片入血，血栓入血，亦或者是淀粉样物质、降解产物随着血流进入全身各处，带来的却是毁灭性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