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秋微笑着走进来。

他蹲下身，捡起了地上的笔记本，正要教给吕秀兰。

不过随意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他就微微一愣。

竟然是自己讲课时提到过的手术要点。

许秋合上笔记本，交还给吕秀兰，道：“吕主任，上面有些观点都过时了，我重新给你们讲一讲。”

吕秀兰眸子闪亮，此刻她全然没了主任的风度，脸上涌现出狂喜。

这些观点竟然过时了！

自己还有很多没有掌握，每一个技巧都已经让她叹为观止了，结果许秋竟然已经有了更先进的手术经验！

这一刻，吕秀兰欣喜不已，她有些受宠若惊地道：“不会耽误许医生的时间？”

“之后还得在临医建立培训基地，我一个人可忙不过来。”

庄丽也有些惊喜。

她没记错的话，许秋今天有好几场会议。

她问道：“你推掉了会议？”

许秋点头道：“王院长帮我推掉了。”

庄丽无比错愕。

她眼里也终于流露出了羡慕的情绪。

经腹切除已经和她没什么关系了，她年龄太大了了，很难再操作经腹切除这么精密的手术。

各种琐碎的会议才是真正的痛点！

她现在成了白云省妇产医学分会的副主任，结果要参加的会议更多了，而且主讲人变成了省级的领导，国家级的领导，更加没法躲过……

而此刻竟然听说许秋不用开会！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得到了焦瑞的授意，否则光凭一個王院长没这个能力。

那自己是不是也可以找王院长！

然而，还不等庄丽高兴几秒，许秋就道：“庄主任，你参加的会议都是省级别的，焦局长怕是没法干涉。”

庄丽深吸一口气……突然觉得副主任委员不香了。

许秋又道：“庄主任，吕主任，你们挑一批人，天赋倒是其次，主要是能吃苦。这台手术更讲究厚积薄发，普通医生练习一万次，胜过天才练习一千次。”

经腹切除本身的步骤其实非常简单。

毕竟是成熟的手术了，临床上早就用烂了。

但，想要做到许秋这个级别，要求的是对各种细节炉火纯青的掌握能力，想要做到这一点，只有一遍一遍地练刀。

“好！”吕秀兰赶紧说道。

她早就准备好一批名单了，听到许秋这话，她赶紧从桌子底下抽出了一张纸，上面有十几个名字。

庄丽先是扫了一眼，回忆起名单上医生的印象、性格等，最后点了点头，道：“不错，都是踏实能干的。”

许秋接过纸张，上面没有什么熟人。

他的晋升速度太快，都没机会跟同龄的住院医，主治医生打交道，早早地就进入了主任医生的级别。

因此对年轻同事的印象都很浅。

“那就这批人了。”许秋也颔首。

吕秀兰用欣喜的眸子望来：“许医生，什么时候开始？”

“十五分钟够吗？”

“完全够了！”

吕秀兰早就等不及了。

十分钟不到，名单上的医生都在妇产科的大会议室集合。

能容纳两三百人的会议室里，只有前排坐了十几个人。

台下，包括吕秀兰在内的众人都极其激动。

见证了经腹切除的上限，谁能看出来这是一条青云梯……若是能学好，或许有机会晋升副主任，甚至在业内打响名声！

“今天上午，我把手术优化过后的流程讲一遍……”

随着许秋的声音响起，所有人的脸色都绷得紧紧的，聚精会神地望着台上，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

上午十点多。

白云省静安市，省立医院刚刚结束一场高级会议。

当然，大人物虽然多，内核却没什么大变化。

依旧是加强什么规范、提高什么管理等等高屋建瓴的话。

会议结束后，侯厅长又与几位部级领导谈了很久。

此外，省立医院院长，以及被点出了好几个医院的负责人也都留了下来。

焦瑞简单看了眼，心里便提高了警惕。

单独被拉去谈话的，基本上都是省内数一数二的大医院！

恐怕有什么大动作……是要推进医改试点，亦或者是其他政策？

其他市的局长也都不笨，很快就察觉到了一丝丝不寻常的气息。

参加这次心脑血管会议的人并不多，除开几个受邀的大医院外，就只有各市的局长了。

一般来说，这种会议虽然重要，但也不会有部级领导到场。

而且，按理说他们的地位可比各医院的院长身份高多了，若是有什么机密政策，不可能避开他们。

没资格听的应该是各大院院长。

然而如今正好相反。

说明大概率和医改等等无关，而是涉及到医院层面的细节。

想到这里，众人心里更加好奇。

原本准备离去的几位局长也重新坐了下来。

耐心地等了十几分钟，小会议室的门才打开了。

两名部级领导从里面走出来，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白云省卫生厅侯厅长出门相送。

不多时，等侯厅长回到大会议室时，脸色已经饱含忧虑。

各大院的院长表情也差不多，同样不太好看。

侯厅长来到台上，扫了一眼下方，道：“上面带来了一个消息。”

听到侯厅长沉重的语气，焦瑞等人心里也跟着沉了一下，连忙看向前者。

侯厅长继续道：“三天后，一支来自排污国的名医团队会来到临医，他们的第一站就是白云省……做学术交流。”

闻言，焦瑞等人纷纷一怔。

排污国名医团队？

既然是在心血管会议上提起这件事，也就是说对方也是心血管领域的名医？

“不去天都，来我们白云省干甚？”有局长不悦地道。

“咱们省的心血管外科不是强项，咱们也就手外科能拿得出手，有把握压这群小日子一头……”

“他们这是怕跟阜外、协和对上了，先来捏软柿子？”

短暂的寂静后，会议室一下子就炸开锅了。

各市卫生局局长都有些恼怒，怒斥排污国不要脸。

“安静！”

这时，侯厅长拍了下桌子，肃清纪律。

他没有理会众人的抱怨，继续说道：“上面决定了，选定省立医院作为招待名医团的地点，届时，省立医院可以从全省临医借调人才，老专家要，青年人才也要，组成一支八人的队伍。

“领导下了死命令，输可以，但不能输的太难看，至少把白云省的骨气打出来！”

说这番话时，侯厅长只觉得万分羞恼。

大夏幅员辽阔，人才更是不计其数，真要比起来自然是不惧的。

但若单单是白云省，拿省里面的弱势跟排污国比，还真没什么胜算。

理论上能谅解。

但，侯厅长情感上无法接受输给一群排污国的人！

“不行的话，可以从省外借调一批名医。”这时，有一名局长提议道。

侯厅长的眼神亮了一下。

但很快就摇了摇头。

排污国名医团的成员都是从一家医院选出来的，白云省这边从全省选人已经是底线了。

再从省外借人，就算赢了，也会沦为国内的笑柄。

输了不丢人，毕竟就算是上面也没对临医报什么指望……白云省的心血管治疗领域是什么水平，自家人都清楚。

但要是为了充面子，让一大群局长、院长跑去外省拉人，那就太丢脸了。

会议室里，各市局长、各院院长也都低下了头，表情颇为灰暗。

这样的话，只能勉强选出一批人，只求别输得太难看。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响起。

“侯厅长，我能推荐一个人吗？”

这句话落下，无数目光同时汇聚过去，等发现说话的人是焦瑞，不少人都微微摇头失笑。

焦局长……这不是那个在全省发展大会上开口要五个亿的家伙吗？

因为这事儿，焦五亿的名号已经快在省内传开了。

倾注省内资源支持的省立医院，最阔绰的一年也才拿了两点二个亿，焦瑞开口就敢要五个亿。

若是帮临海市要的，整个市敢申请这么多经费，虽然狮子大开口，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听说是给临医一家医院要的，所有人都觉得焦瑞疯了。

不是焦瑞有问题，就是临医有问题。

“你有什么话要说？”台上，侯厅长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顿了顿，又道：“你要推荐谁？”

侯厅长仔细想了想。

临海市内唯一算得上心外科名医的，只有临海市国际友好医院的老教授了，但对方三年前就退休了，如今基本不碰手术刀。

想让他出马不容易。

即便重新操刀，三年没碰手术刀，他握得稳手术刀吗？

此外，就是国友医院的主任，以及其他医院的医生，如董子牛之流，但他们顶多算是市内专家，距离省内专家都差得远，更何况是名医这个级别？

再往下，临医倒是有个叫许秋的天赋惊人，但省内的青年天才也有不少，而队伍里只给年轻医生两个名额，对方恐怕排不上号。

“谁？”侯厅长提高了声音，问道。

迎着周围质疑的目光，焦瑞毫不迟疑地道：“许秋！”

听到这个名字，侯厅长眼里出现一丝失望。

倒不是看不上许秋，只是对方的优先级很低。

或者说的难听点，天赋再高的青年医生，对这次交流的意义都不大。

决定胜负的，实际上是名医。

青年医生再厉害，能胜得过在行业内摸爬滚打几十年的名医吗？

会议室里，其他人也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表情都难掩失落。

就算真把许秋选进队伍，也顶多是跟对方的青年医生比一比。

即便不可思议地赢了，名医之间的交流，依旧会输得一败涂地。

没有太大意义！

况且，以许秋的资历，怕是进不去名单。

难怪焦瑞要推荐了……走正规流程的话，许秋完全没戏。

“焦局长，国家都在关注这场交流，你想捧人也要挑时候。”有局长表达了不满。

“的确，焦局长要分得清主次啊。”

“我听说许秋做了台TAVR术……不知道可信度如何，但仅凭着这台手术，要跟对方比还是太勉强了。”

“嗯，排污国的TAVR术正好是强项。他的TAVR术在我们这可能独领风骚，但跟对方比起来，有点以卵击石的味道了……以己之短，攻人之长！”

“不能和他们比TAVR术，想办法更换交流的项目，否则我们会输得很惨！”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各院院长也连连点头，心里则在物色人选。

他们心里闪过好几个人。

不管是哪一个，看起来都比许秋更有资格。

侯厅长叹了口气道：“不管是资历，还是既往的成就，许秋都没什么拿得出手的……TAVR术的确是排污国的强项，若是比这个，他们更加不怵。”

他摇了摇头，正要让焦瑞坐下。

焦瑞眼神却没有丝毫躲闪，道：“许秋说过，如果给他五个亿，投入临医心外科的建设，他能打造一份TAVR术指南！”

排污国的TAVR术即便是独一档的又如何？

再厉害，他们有编撰专家指南的资格吗？

排污国内倒是有不少版本，但顶多算是临床规范，换了个地方就不一定被承认了，距离指南还远得很。

但许秋却说可以。

只是许秋一家之言，焦瑞自然不可能相信，但他后来跟段主任、黄组长等人求证过了，从对方口中也得到了肯定的消息。

焦瑞不懂TAVR术，更不懂其中的门门道道，但他懂用人不疑。

既然许秋敢放出豪言，那他就给对方争取一个机会。

五个亿，基本上是不可能达成的目标。

这笔钱别说是白云省了，就是魔都、天都，也很难给某个医院拨下这么一笔巨款。

毕竟公立医院虽然是非营利性，但全部都自负盈亏，让财政拨款本来就很少见。

但，如果许秋真的进入了交流队伍，而且展现出了极佳的TAVR术，他在这方面的造诣也能彻底进入国家的视野，省内给钱自然就会大方不少。

然而，听到焦瑞这番话，周围的局长都无动于衷。

不少人摇了摇头，表情有些失望。

“果然还是为了五个亿？”

“这可是国家之间的学术交流啊，怎么也算是背负国家荣誉了，焦局长竟然还在想着五个亿？”

“未免太不识大体。”

不少人都暗自嘀咕起来。

侯厅长沉默片刻，也叹息一声，道：“我即便同意，其他局长、院长也不乐意。许秋的身份和资历都不合适……”

焦瑞只当周围的话语都是耳旁风，直言道：“侯厅长，各位局长，有没有听说咱们国内可能要出一个能写《柳叶刀》文章的医生？”

听到这话，会议室陡然一寂。

不少人脸色都严肃了起来，眼神里都闪烁着兴奋。

这个话题很早之前就在传了，先是从临床妇产科杂志出来的，后来听说岑红教授也发声了，至于这个人是谁，业内一直没有定论。

有说是成果颇丰的孙教授的，也有说是陈教授的。

但不管如何，有了岑红的盖棺定论，至少说明确有其人。

因此，国内医学界都是一片振奋。

大夏从来没有出现一位能写出《柳叶刀》正刊的医生，若是能出一位，也算是打破国内的记录了。

届时恐怕会引起一片血雨腥风，协和、华西、齐鲁等等顶尖医院都会不顾脸面地下场抢人。

第一个《柳叶刀》正刊就有这样的资格！

等等……我们在聊交流团的选人，怎么突然提到此事。

不少人猛然醒悟，紧跟着他们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慌忙看向焦瑞。

侯厅长呼吸都急促了一分，快速道：“你什么意思……这个人是谁？”

省内其实也有过猜测。

但，白云省在妇产科的建树也一言难尽，上一辈名医退居二线之后，省内最有天赋的连教授之流又不专心坐学术，有点青黄不接了。

因此，没有人把白云省跟这件事情关联起来。

然而此刻，所有人心里都有了个大胆的猜想。

在众人的注视下，焦瑞朗声道：“这个人真是许秋……各位同志若是不相信，可以亲自找孙教授、陈教授乃至于岑红教授求证！”

这件事情只在医学峰会这一小撮人中传播。

而能参加这个会议的，都是顶级大佬，自然不可能跟小年轻一样八卦。

因此，哪怕现在已经过去了好几天，这则消息还是封锁在小圈子里。

“对了，还可以问连教授，他也参加了医学峰会。”焦瑞补充道。

差点忘了白云省还去了个连教授……他对连教授实在没什么好感。

焦瑞是干实事的领导，跟连教授不是一路人。

听到这话，侯厅长毫不迟疑，当场就打给了连教授。

问出这个问题后，电话沉默了十几秒钟。

最后才传来连教授平静的声音：“是许秋。”

挂断电话后，会议室彻底陷入了死寂。

侯厅长的喉咙滚动了几下，突然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

其他局长更是面面相觑……他们猜了这么久的天才，没想到竟然就是自己人？！

不过就在这时，突然有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