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调都接近尖细了，差点一秒就出海豚音。

二号人物流露出一丝不悦，往前方的屏幕看去。

下一刻，他阴沉如水的脸上便出现了惊愕的情绪，紧跟着瞳孔放大，眼神中迸射出难以置信的光彩。

……

大礼堂内，屏幕上那不起眼的“单节评分：95”字样此时格外醒目。

众人都张着嘴巴，疑惑、不解、惊喜等等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一时间会场寂然无声。

排污国这边，名医们面面相觑，只觉得呼吸都急促了。

“怎么可能？”

“95分？这么随手一刀接近满分？”

“不可能！95分几乎意味着每一个皮肤层的力道都完美对应……连桐生教授都不一定能做到！”

此时，七八名排污国的医生忍不住议论纷纷。

佐藤雄太表情则是惊恐万状，95分……这个冲击力，无异于从原始森林里抓一個野人，然后让这名野人演算微分公式与法则。

“评分系统坏了？”佐藤雄太声音有些哆嗦，表情写满了不可置信。

藤原美子双目同样在剧烈颤抖。

她连忙看向许秋身旁的桐生信一。

此时，这位始终胜券在握的老名医表情也变了。

桐生教授错愕地望着屏幕，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物一般，神情略有些恍惚。

“这……不对吧？”桐生信一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语道。

得有多恐怖的力度操控，才能在切开这一步就拿到了95分？

即便是他，也得在真正的手术台上才有可能发挥出这种实力。

仅凭一个感应器……他真就把力道的掌控刻进了肌肉记忆？

桐生信一无法置信，他强压下心底的震撼，再次看向屏幕。

此时的画面已经变了。

许秋用极快的速度完成了切开、剥离等，终于抵达术区。

虚拟的二尖瓣果然有损伤。

许秋眼球飞快移动，扫过入眼所及的结构，纵观大体。

对全局都有了个大概印象后，许秋轻轻抬起右手。

画面中，持刀的右手也抬起了完全相同的幅度。

这让许秋眼里再次闪过一丝诧异。

虚拟现实技术的精准度比他想象的还要高，尤其是对压力、角度以及深度等等的记录与传达，几乎看不出误差。

这东西……真就只是为了让术者能提前练习手术？

许秋表情稍微严肃，他总感觉没有这么简单。

不过此时也不是多想的时候。

许秋回忆着四步法的细节，下一刻，手术刀落下。

大师级Carpentier修复重建术打下的坚实基础给了他稳如老狗的控刀能力。

他仿佛在操刀一台真实的手术。

握着感应器的手轻轻上抬，对准了二尖瓣交界区，细致地将钙化后宛若石块的纤维斑块剔除。

这一步用了七分钟。

等许秋放下刀，画面中的手术刀也同步放下。

大礼堂众人都惊愕地看来，只见屏幕正中，原本斑驳的二尖瓣交界已经恢复了柔软。

“第一步，削，或者说剔。

“随后就是查。”

许秋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礼堂之内却传得极远。

说话的同时，他手里的动作并没有停。

画面中，模拟的二尖瓣才恢复柔韧性，许秋就开始探查瓣膜的自然走形。

这是接下来所有步骤的基础。

个体之间，二尖瓣的差别很明显，确认每一个病人二尖瓣的形态、走向等等，才能明确后续切除的位置。

将整个二尖瓣的走向、延伸特点都记下来后，许秋再次拿起手术刀。

画面中，刀尖沿着二尖瓣交界走形缓缓延伸，看上去跟处理甲沟炎似的。

但，手术刀几次翻转，僵硬的二尖瓣突然像是挣脱束缚一般，恢复了可以正常开合的幅度。

随后，许秋再度更换新的手术刀。

他仔细地清理着病人黏连起来的乳.头肌，不断地松解、分离。

乳.头肌是牵拉二尖瓣瓣叶的装置，类似于发动机，这地方出问题，二尖瓣便会失去正常的开合功能。

手术的最后一步，正是松解乳头.肌。

啪嗒。

接着，许秋放下了感应器，同时摘下了头上的虚拟现实设备。

他感觉脑袋有些眩晕，略微缓了口气，才说道：“二尖瓣有两个交界，我只展示一个。剩下一个按照相同的方式处理就可以，只要严格按照程序，病人的二尖瓣便能达到功能性修复！”

在临床领域，一般来讲有两种等级的修复。

一是功能性修复，即能完成基本的功能，但能不能恢复外形就不重要了。

另一种则是解剖性修复，这种修复的难度就很大了，既要恢复功能，又要让外观与之前的解剖结构高度相似。

但，对于深在的二尖瓣来说，只要能恢复功能，那就已经足够。

此时，大礼堂依旧静得没有人敢第一个出声。

众人脑海中回忆起四步法。

第一步是削，针对的是二尖瓣交界区本身。

第二步是探查全体，为的是分辨个体化二尖瓣的特点，确认切除的具体方位。

第三步则是切除，为二尖瓣提供可以恢复正常开合的幅度。

最后则是松解，处理的是乳.头肌，确保驱动瓣膜的动力系统不会出问题。

四个步骤，环环相扣。

而且，将原本无比复杂的二尖瓣修复，简化成了标准化的程式！

这一刻，众人眼里跳动的除了诧异之外，更多的是惊喜！

若是能将四步法推而广之，那二尖瓣修复将不再是无人敢提的“禁忌术式”，临床上也不会再以效果更差、花费更高的瓣膜置换为首选！

这时，屏幕中突然再次出现了评分界面。

众人这才想起还有这一茬，纷纷看去。

一双双眼睛里都充满了好奇……这次又是多少？

与切开相比，许秋后续进行的步骤无疑复杂了很多，削、切、解，细节处理更是有几百处，任何一个环节的纰漏都会导致评分降低。

“72分！”

片刻后，二尖瓣修复环节的分数算了出来。

众人眼里的光稍微有些暗淡，这个分数虽然已经很高，但跟之前的95比起来就有点不值一提了。

看到这个分数，佐藤雄太依旧无比错愕。

他已经彻底习惯了用虚拟设备进行手术训练，但即便是这，他日常的平均成绩也就在六七十分左右。

许秋随随便便做一台手术，这还是第一次试用虚拟现实设备，竟然就有如此高分？

藤原美子没有吭声，但她眼神里也充斥着不加掩饰的惊异。

台上，桐生信一依旧觉得不可置信。

能拿七十多分已经极为可怕，他手底下的医生，平均分能达到七十分就已经算是手术精英了，值得重点培养！

而这还是许秋第一次接触虚拟现实。

他咽了下口水，转头看向许秋。

本以为对方会自得自满，但让桐生信一不解的是，此时的许秋正皱着眉头，一脸怀疑人生的模样。

见到这个表情，桐生信一脸上泛起一丝苦笑，道：“许秋，能拿72分已经殊为不易。换成其他人来，能不拿零分都算是合格了。”

他以为许秋是嫌弃分数太低，故而安慰。

同时又不着痕迹地道：“我如今也不过是九十分左右，你有机会达到我的高度。”

听到这话，全场再次哗然。

不拿零分就算赢？

怎么可能……这玩意儿的标准真有这么严格？

桐生信一见台下喧哗了起来，索性便道：“谁愿意尝试？”

“我来！”话音刚落，骆勋便一马当先地举起了手。

他在学术讲座中没能出风头，勉强能接受，毕竟自己的强项本就不是理论。

但手术……他是以技艺立足的，许秋在切开环节都拿了95分，他怎么说也要拿个七八十？

甚至直接满分，疯狂打排污国众人的脸！

桐生信一皱了皱眉。

他更希望洪经纶上台，而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卒。

思索间，骆勋便迫不及待地上了台，他赶紧戴上了设备，一台新的模拟手术开始了。

嗤。

骆勋操纵着感应器，尝试回忆起手术时的手感，但手里生硬的器械与手术刀迥异，以至于他除了勉强找对位置、完成切开外，力道控制、深度控制，乃至于对切口方向的判断都做不到！

这短短的一刀，骆勋足足用了一分多钟。

等摘下虚拟设备时，他额头已经冒了一层冷汗。

屏幕上，缓缓地出现了一个数字。

“评分：0分！”

切都能切歪来，而且，力度控制几乎没有！

“他不是青年天才吗，怎么和许医生差了这么多？”

“换一个上！”

“咱们不是有名医吗？来一个水平高一点的！”

此时，后方的民众见到自家人还真拿了个零分，顿时感到不平，纷纷吵嚷起来。

交流团中，丁守志沉默了一下，便起身走向台上。

看到他出面，后方响起一片欢呼。

“丁主任！”

“他的心脏移植术做得非常好，是省内外都出名的心脏移植大师了，之前那个什么佐藤雄太，跟丁主任比起来差了一大截！”

“准确来说，是提鞋都不配！”

“丁主任比这个年轻的家伙靠谱多了！”

在众人殷切的注视中，丁守志也戴上了虚拟设备，刚一睁开眼睛，就被眼前的拟真手术台给惊到了。

真是好东西啊……要是能在自家医院普及，任何医生都能有机会练成几百台，甚至上千台心脏移植术。

尽管再多的模拟也比不上一台真正的手术，但能借助科技太高熟练度，何乐而不为？

思索间，丁守志也拿起了感应器，做起了基础的心直视下切口。

嗤——

手术刀划开，耳边甚至响起了刀尖触碰皮肤与血肉的摩擦声。

这玩意儿在没用的地方做这么真实干什么……皮肤的阻力才是重点好吧？

丁守志微微摇头，他竭力控制着手中的力道，按照几千台心外科手术积累下来的经验，微调手腕，完成了切除。

随后，摘下设备，静静地等待着。

台下众人都有些期待……和骆勋相比，丁守志的切除就要顺畅不少了，而且切口也开得漂亮。

短暂的等待后，评分终于出炉。

“27分！”

看到这个数字，丁守志眼球一凸，就差吐血。

他和许秋的差距真就这么大？

这不可能！

……

招待厅里。

看着一位位医生自告奋勇上台，侯文吉等人都无比沉默。

之前许秋拿到95分时，他们甚至怀疑过这玩意儿的标注是不是太宽松了。

随手一切，就快满分了，这还有什么评分的价值？

让洪经纶这种名医来，不就直接秒了？

然而此刻，当一个个零分出现，所有人都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了。

也没有人再觉得丁守志的27分丢脸，因为除了他以外，打破零分的也就那么几个而已！

“桐生信一说过，这个设备的评分非常严苛，会考量切除术的力道，精细到N……

“也就是说，许秋看似简单的一刀，实际上就蕴含了不同层次的力度变化？”

段主任一边说着，一边呆呆地望着屏幕。

此时他们才终于意识到95分究竟有多恐怖。

而作为在场手术水平最高的人，段主任心里的震撼更是远胜其他人。

他总算明白，为何许秋的手术总是行云流水，病人的预后也远超业内平均水平。

因为在所有人看不到的细节处，只有许秋真正做到了从内到外的完美。

就拿切口来说。

对于大多数医生来说，就是一刀切下而已。

但许秋不同，尽管没有人能看出差距，但他依旧像是固执的求道者，即便是简单的切开都钻研到精深处！

没有人知道他练了多久。

也没有人能看出许秋平平无奇的一刀，与其他医生的区别。

但病人的身体知道，愈合的伤口与几乎看不见的疤痕也知道！

“但为什么后面只有72分了？”

“细节错漏得太多了吗？”

段主任无法理解。

在他眼里，后续许秋的发挥更加亮眼。

不说保持高分，但拿个八九十应该问题不大。

其他人见段主任发声了，顿时猜测起来。

“排污国留了后门，能修改分数？”

“不应该吧，后面的四步修复，差不多有几百个细节要处理，正常人肯定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七十多分已经非常恐怖了！”

有一个个零分的前车之鉴，他们自然明白这个设备的评分系统有多变态。

根据桐生信一的说法，他也就是九十多分的水平，其他排污国名医，平均也是七十多分，许秋如今拿到这个成绩，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是这样吗……”段主任想不到其他解释，但又觉得众人的说法不靠谱，一时间有些犹豫，他抬头盯着屏幕，满腹疑惑。

就在这时，许秋再次开口了。

招待厅众人精神一怔，连忙竖耳听去。

大礼堂。

等最后一个想要尝试的医生再次以“零分”收尾，许秋终于坐不住了。

他皱着眉头问道：“这个设备的评分标准是从何而来？”

会场寂静，众人的目光都投到许秋身上。

有了丁守志等人的对比，他们才终于意识到许秋的技艺有多惊人，此刻不论是台下的医生，还是民众，眼神里都充斥着推崇。

桐生信一瞄了许秋一眼，心里一阵好笑。

他终究是高看了许秋……虚拟设备的评分，不过是一串数字而已，若是不理想，继续苦练技艺便是了。

没想到许秋直到现在还在纠结分数！

哪怕他已经说明，七十多分非常难得，他却依旧执着于这几个数字。

低了，格局太低了。

医生的眼光，应该着眼于无穷的疾病，无限的病人，几个停留在电子屏上的数字重要吗？

只要能救人那便够了。

病态地追求高分，这是任何一个医生的致命误区！

桐生信一眼里难言失望，他背着手，语气冷淡了许多，道：“评分标准自然是根据各种手术的教科书来制定的。

“我们实验室有专门的软件、系统，评分模型也是根据程序拟合出来的。

“理论上，人类医生不可能做到满分。

“除非术者能超过机械臂！”

听到这番话，大礼堂又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声。

模拟心脏、虚拟手术，对于大众来说已经非常高科技了，没想到桐生信一背后竟然还有配套的软硬件系统，并且能拟合出人类不可能做出的完美手术……

太离谱了！

不少人旋即看向许秋。

洪经纶、丁守志等人表情都有点凝重。

桐生信一能看出的东西，他们自然也不例外。

许秋的确是个天才，追求各个环节的完美也不是一件坏事，但如果变成执念，那就会出问题。

“这个设备的评分非常苛刻。只要不是零分，都算是能完成手术了，许秋不该在乎是不是高分了！”丁守志叹了口气，说道。

旁边的骆勋失魂落魄，脑子里回荡着“只要不是零分”这句话，疯狂怀疑人生。

众人喧哗之际，许秋平静的声音同时响起。

他有些疑惑地道：“也就是说，设备的评分体系，是建立在已有手术的完美计算结果之下的？”

桐生信一点了点头：“你可以这么理解。因此，七十分已经达到了我们手术团队的高标准。”

许秋眉头一松，接着道：“那就没问题了，我还以为我的手术水平真这么差。”

“什么意思？”听到这句无厘头的话，桐生信一一下子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