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交代的事情很简单,至少表面上,看不出来是要做什么的。
生怕洛儿不当回事,我特意小心叮嘱,“这件事只能你亲自去办。
到底为了什么,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你记住,可以做不到,但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也不能接受任何人的帮助,从头到尾,都只能你一个人经手,明白了吗?”
洛儿前所未有的郑重,把纸条烧掉,又挥手,把味道散去之后,才让我放心。
“主子放心,主子遣走了所有人,这件事必然是很重要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但一定尽心办好主子交代的事,若不能,就以死谢罪。”
“那倒不用。”这件事再重要,也没重要到要人命的程度,都已经到了三千年前,有上下尊卑的时候。
我也不会矫情到说什么人人平等,更不会说保护每一个人,我只是在告诉洛儿一个底线。
“好了,你先下去吧,让蔷薇进来。”
天已经沉下去了,王上之前一直缠着我不放,今天从莫家回来,就跟我分开了。
甚至连晚膳都没有过来,也没留下什么吩咐,好吧,晚膳就算我们在莫家吃过了。
他不吭声,也不算太过分,可我知道,还是有什么不对劲儿了。
只是我想不明白原因。
宫里一切正常,但我下王驾的时候,分明看到有好几个跟在后面的侍卫,也跟了过来。
可等我让洛儿出去看的时候,就一个人也没找到,“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他们肯定还在这儿。
都是高手啊,是要监视我,还是算计?”
想不明白王上的用意,我也懒得多猜,只巴望着争分夺秒的多做点布置。
蔷薇到的很快,衣裙上还沾着灰尘,泥污,“主子放心,奴婢过来的很仔细,绝对没有人跟着。
洛儿姐姐也警醒,特意在外面守着,主子有什么吩咐,尽管交代奴婢。”
她毕竟不是洛儿,不方便常在我面前出现,当然,我要是愿意,随时可以提拔她,区区一个大宫女的位置,我还是可以的。
但这样一来,蔷薇就跟洛儿一样,站在众人眼前了,到时候我再有什么私密的事,连个可以去办的人都找不到了。
所以一开始就跟她约定好了,除非莺儿的长辈亲戚那里,有了什么确凿的动静,否则不需要过来。
哪怕再紧急,也要通过洛儿,比如吵个架什么的,闹到我面前来,有洛儿的配合,耽搁不了一时三刻,但后患就彻底消除了。
现在我突然喊了她过来,蔷薇也是有点吃惊的,表情格外的严肃。
“你别紧张,还没到最后的地步。”
蔷薇跟洛儿不同,她心思更缜密,又加上不是近身伺候,不会像洛儿一样,当局者迷。
是以她早就看出来,我现在的地位和宠爱,全都是镜中月,水中花,跟在刀尖上跳舞没什么区别。
“奴婢没有这个意思。”蔷薇赶紧跪下认罪,我挥手,“没关系。”
我是真的不介意,她是我的奴婢,这是出身,也是被王上指派过来的。
在我得势的时候,她能帮忙,尽心尽力就够了,总不能我跟王上对上了,她还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小命吧。
那种什么轻生死的戏码,我一个字都不相信,也不希望蔷薇是这种人。
“本宫是有件重要的事交给你去做,你现在只需要做这件事,其余的,都可以先放一放。”
莫家走了一遭之后,我想不通的地方还真不少,但同时的,所有的线索,想不通的地方,也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
“不在阁,你知道吗?”
“不在阁?是奴婢知道的那个不在阁吗?”就只是提及一个名字,蔷薇都有点害怕。
能这么问的,就只有一个地方,我很肯定,“就是不在阁,你知道多少?”
洛儿不笨,可我更喜欢用蔷薇,还能让她在卑微的身份,媲美洛儿的重要。
为什么?
其实不过是蔷薇一直都在准备,在积蓄自己,我不相信世界上有那么多恰好的事。
她能因为一件事,入了我的眼,平时关注的事就绝对不会少。
蔷薇也没让我失望,还真知道一些,我之前没听到过的事。
“王上之前去过不在阁,听闻王上小的时候,并不被先王喜爱,下人也都怠慢,是在大王子死后。
先王上才把王上找回来,悉心培养的,娘娘可知,先王上下令的时候,那些内侍找遍了整座宫殿。
整整三天三夜,才在不在阁,把王上找了回来,不在阁是禁地,别说是伺候的人了。
就连苍蝇都没有一只,谁都不知道,当时那么小的王上,没水没粮的,是怎么在那里生存下来的。”
“王上去过不在阁?”我已经没有什么,再能让我吃惊的,可这个消息,还是把我吓的够呛。
还是那么惨烈的过去,要是蔷薇不说,我还真没办法从王上的脸上看出来。
他之前带我去不在阁的时候,好像从没感到惊讶过,还有那个不知道什么时间的地方,他也知道怎么开启。
哪怕他当时只是推了我一把,但我之后也反复的踏过去两次,显然不对。
他知道不在阁的秘密,哪怕不是全部,但已经比我们所有人都多了。
不在阁?
他小小年纪躲在里面,靠自己一个人是肯定没办法生存的,而那里,就算乔桑已经不在了。
但肯定还能感觉到他,乔桑从来没有一刻,放弃过对不在阁的掌控。
“是她?”
也只有乔桑,能让王上顺利的活下来,她只有一个目的,为了莫离。
跟林轩一样,都是要让这个时间段,回归到正常。
“主子说谁?”蔷薇只是愣了瞬间,转眼就摇头,“不,主子别说了。
这些事不该奴婢知道,奴婢这就去不在阁,只是,主子让奴婢去看什么?”
蔷薇不愧是蔷薇。
永远摆得清楚位置,不会让我为难,可是……
“本宫也不知道要找什么,甚至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怎么找。”
我也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但我坚信,就在不在阁里,肯定有一件东西。
是能掌控整个不在阁,甚至能把所有的线索,都连接在一起,还跟箴言之境有关。
我也想再提醒蔷薇几句,比如真的碰触到那个东西的时候,会有点什么感觉也好。
奈何我也不知道啊。
“这却也难办了。”蔷薇听话,却从不会答应做不到的事,“主子恕罪,为了把这件事办好。
奴婢大胆猜测,主子要找的,应该跟不在阁的原主人有关,对吗?”
我都把这件事交给她了,自然也不会在这种小事上瞒着,自然是点头的。
而且我也想知道,蔷薇问这句话,难道就已经想到办法,能找到我说的东西了?
我自己都觉得强人所难,这都可以的吗?我的智商什么时候这么低了?
“主子放心,奴婢定能将那个东西找到,只是……”蔷薇有点为难,“这样东西只怕不能带回来,到时候该如何是好?”
她这么说,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担心王上把守的太严,不好夹带,想着要告诉她安全为主。
可转念一想,又好像不对,那样我们就是完全掉进王上布置好的坑里了。
以蔷薇的理智,应该劝我放弃这个办法,或者在另外的时间再去,毕竟争取是一回事,作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却这么说。
显然介意的不是这个原因,那,“你是说,那样东西,不是一个东西,所以可能会带不回来?”
我问的有点绕,可蔷薇自己问的,当然能听明白,“是,奴婢就是这个意思。
主子想要找的东西,王上这么多年,不会没有找过,只要是真正存在的,藏的再隐蔽,现在也该出现了。
就算真的机缘巧合,就是那么正好的没被发现吧,不在阁的主人怎么就能预料到这些?
她在藏东西的时候难道不会担心吗?所以奴婢猜测,那件东西应该是并不存在的。”
蔷薇说的很慢,足够我想明白了,“有缘,或者被指定的人才能看到吗?”
甚至为了安全,机会也只会有一次,这就尴尬了,我是去过不在阁的,两次。
而且两次都看到乔桑本人了,要真的是想让我看的,早就应该看到了。
有缘人连我自己都不是吗?好吧,我还没自信到以为自己就是那个锦鲤。
但我也没办法再跟蔷薇一起过去一趟,这个东西太重要,谁都不知道关键点是声音,气味,样子,还是其他的什么。
蔷薇虽是个奴婢,但也算是有才,样子方面,她勉强可以画出来,但是其他的呢?
要怎么形容。
不加入自己理解的话,太生涩,我根本找不到想知道的东西,但要是形容的太多,反而可能会误导我。
看出我的犹豫,一直抿着嘴,迟迟不吭声,蔷薇试着想办法。
“主子,要是可以,能否让奴婢待着留像石。”
“留像石是什么东西?”听名字怎么这么中二,跟玄幻剧里的宝贝差不多。
该不会真是我想的那样吧?我穿回来的,可是现实中的世界,怎么会这么玄幻了?
可蔷薇的话,还是给了我一巴掌,“就是主子想的这样,留像石很神奇,从来没人见过。
也没听说过真的做了什么,在主子进宫之前,也没有人相信真的有这个东西。
可奴婢听说,莫家把留像石,作为嫁妆,陪着主子入了宫。
奴婢刚才整理,恰好看到,按说这么珍贵的宝贝,不应该放在紧要的地方吗。
怎么会随便放在外面,而且奴婢打开看了。”
怕我误会,蔷薇特意解释,“奴婢不是故意偷看的,当时盖子没扣紧,奴婢是真的担心,东西怕被什么人毛手毛脚弄丢了。
所以特意查看,可里面根本不是什么石头,而是一面锈迹斑斑的铜镜。
奴婢也弄不明白,但这镜子,该是有些不同的,说不定真的可以一用。”
“镜子?”
天知道我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有多么惊讶,王上带我去莫家,就是为了箴言之境。
“不对,不会。”
莫家不可能会就这么把东西交给我,“你确定留像石可以记录影像?能拿回来让我看到?”
“奴婢也不确定,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用,怎么放出来,也就是赌一次。
主子若是觉得不妥,奴婢便不再提及。”
蔷薇从来不会让我为难,但这一次,我还真是被难住了,只是留像镜的话,试试总没有坏处。
就算不行,也不过就是现在的结果,不会更差了,可偏偏,一个名字叫石头的东西,其实是面镜子。
是,我确定那个不会真的是箴言之境,可万一呢?我都说不清楚在害怕什么。
但就此不用,也不是我的性格,如果真的是危险,被甩锅到了我手里,还是用了这么光明正大的理由。
那王上迟早会知道,我还什么都没用呢,就被拿走,那我该多亏啊。
“你去把那个东西拿过来。”到底是不是留像石,我还不清楚,索性不叫这个名字了。
“本宫要亲自看看。”
我已经做出了决定,要把留像石让蔷薇拿去用,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想要亲自看一眼。
我总觉得,在那个东西上面,会有什么发现,蔷薇只是愣了一瞬,就紧着步子,去找东西了。
不大一会儿,就拿了来给我。
“主子,宝物就在这盒子之中。”
盖子已经盖好了,蔷薇一直双手捧着,并不敢擅自打开。
我接过来之后,她才松手。
“这盒子,也像是古物。”我没急着打开,把盒子反过来调过去的看了一番,确定没有什么其他的发现。
才把盒子放在桌子上,小心的打开。
“还真是镜子。”
跟蔷薇说的大致一样,可也不完全相同,蔷薇不是说,铜镜上锈迹斑斑吗?可我手里的铜镜,光亮的都快发光了。
我疑惑的看着蔷薇,她站在一步之遥,视线特意避开,发现我在看着她。
才抬头看了一眼,显然,她很清楚,能让我在这个时候,露出这种表情的,只能是这面铜镜。
扫了一眼,也有点吃惊,“主子,可否让奴婢在看一眼?”
她伸出双手,我毫不犹豫的放在她手心,都已经看过了,还打算让她拿过去用,我当然不会现在防着她。
蔷薇翻看检查了一会儿,才双手捧着,还给我,“就是这面铜镜,但现在,跟奴婢看到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当时奴婢是不敢碰,可也看的很仔细,那些锈迹都是渗透在里面的。
擦是擦不掉的。”
我也怀疑,铜镜是自己变成这样的,蔷薇的话,不过是佐证罢了。
我觉得这不会是真正的箴言之境,但还是想试一试,我压低声音,对着铜镜说道,“本宫很爱王上。”
铜镜没有反应。
嗯?
箴言之境可以判定真伪,所以我特意用了这句话来试探,果然不是吗?
我都说不清楚是庆幸还是遗憾,不过松了口气,肯定是真的。
“拿着,你赶紧去吧。”
看也看过了,我也放心了,我以为今天肯定是睡不着的,万万没想到,脑袋一沾枕头,就直接睡着了。
早上还是洛儿忍不住,喊了我起来的,太阳都已经大亮了。
“王上起了吗?”
问完我才意识到,王上昨晚就没过来,我这是在干什么啊,揉了揉额头,心里都跟着烦躁起来。
我可不是在想念王上,这一点我还是分得很清楚的,我是真的在不安。
洛儿不似蔷薇,第一时间理解错了我的意思,一张好看的小脸,顿时苦了下来。
“主子别难过,王上已经去上早朝了,定然是太忙了,平素里几日不过来也是有的。
但赏赐……”
她平素里安慰过了,王上一直不来,但赏赐从来就不曾断绝过,但今日。
也不对,是从昨晚分开之后,他就真的对我不闻不问了,别说是亲自过来。
就连赏赐,还有派人过来询问之类的,全都没有。
“主子,您别担心,是奴婢说错了。”洛儿打了下嘴,“王上现在对您可是不同的。
赏赐什么的,或者派人来怎么够,想必下朝之后,肯定会过来。”
什么都不如亲自过来,能比得过,可就好像故意跟她过不去一样,这边话音刚落。
那边就有内侍过来禀报,说是王上已经下朝,然道不过来了,让我自己用膳。
呼。
洛儿眼圈都红了,我倒是微微松了口气,“无妨。”
他这么说,就是等不及了,跟小孩子闹脾气一个道理,我还真不怕他说什么,不怕他跟我发脾气。
我只担心,他真的对我不闻不问,怎么都猜不出他的心思。
“没关系,记住了,给我看好了咱们宫,任何人不许出去,更不许打探王上的行踪。
至于吃的,本宫该什么位分,就得到什么样的待遇。”
我尽可能想得仔细,像失宠嫔妃那样,什么都夹着尾巴,我是不会的,能过的好一点,为什么要为难自己。
可,能让王上有点小郁闷什么的,我还是很乐意的,“不说这个了,就照我说的办吧。”
让洛儿伺候我梳洗完毕,我才问,“蔷薇呢?”
这都一夜了,还没回来吗?我们谁都不知道留像境记录的东西,有没有时间限制什么的。
所以我特意叮嘱过,一有消息马上过来,什么都不用顾忌,理由我都给她找好了。
但我是睡得沉,又不是睡的死,目前来看,她显然是还没有来过。
洛儿撇嘴,“主子现在就关心蔷薇,一点都不待见奴婢了。”
我搓了她额头一下,这丫头,现在是真的想通了,不然也不会说出来,这很好。
“你呀,鬼机灵鬼机灵的,就你这张讨喜的嘴,就没人离的了。
快说吧,蔷薇那里怎么样了?”
她还有心情开玩笑,想必是没出什么大事,果然,洛儿点头。
“是是是,那奴婢可要多吃几块糖,日后也让主子离不得奴婢。
蔷薇没有来过,但遣了人来传话,说是要想件什么事,让主子切莫焦急。
这里有奴婢伺候,她也是不担心的,还说需要点时间,只要确定了,马上就会过来。”
在洛儿看来,这不算什么大事,可我心里总觉得别扭。
蔷薇要想什么,不能来这里之后,和我一起慢慢想?真要是得到有用的消息。
万一被其他人发现,蔷薇就危险了,她最好的做法,就是先一步把秘密告诉我,才能保证自身的安全啊。
于公于私,她都没有理由不过来,还让我放心?
“来传话的小宫女,你认识吗?”我突然顿了下。
蔷薇不似洛儿,身份并不高,但在宫里这么久,又是玲珑心思,能有几个使唤的丫头不奇怪。
但来传话,还是到我面前,蔷薇知道我会在意,说不定还会叫了那个宫女来询问。
她就不担心吗?
“这倒奇怪了。”洛儿眯着眼,“那个宫女有点眼熟,但奴婢却叫不上名字。
自然不是我们宫里的,奴婢当时没想那么多,只当是她不经意间,遇到了什么人。
打发来传话的,主子现在是后宫第一人,蔷薇也与往日不同的。
不拘是谁,都以能为主子做事而欢喜。”
她现在也意识到,不对了,“可现在天刚亮,蔷薇若是在外面回来,那就是昨儿夜里出去的?”
洛儿不知道我让蔷薇去办什么事,说的都是情理中的判断。
但就是这样,都觉得有问题了。
更何况是我。
“本宫亲自去看看。”我可以召蔷薇过来询问,但那样必然要耗费时间。
万一蔷薇准备不充分,还要回去取什么,一来一去的,还浪费时间。
不若我自己走这一趟。
“对了,那个医官,怎么样了?”我走出门口,顺口问了一句。
我可不会放心林轩,她留在这里,怕是也有目的,就是不知道,是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王上了。
我特意叮嘱洛儿小心盯着,不用限制她的自由,但总不能让她随便做成任何事就是了。
“那位医官。”洛儿突然为难的捂着嘴,“奴婢不知道当不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