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着人多,梁小川冲上来后,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说别的,只笑着道:“许哥,你们回来啦!”
“嗯。”许望山和沈清清这一趟也没带什么别的回来,只捎了些县城里的新料子。
本来就不多,就一个袋子而已,就这,梁小川都赶紧接了过去,引着他们往回走。
看出他神态焦急,许望山他们暗暗加快了脚步。
等到拐进了旁边的巷子,梁小川才急急地开口:“镇上果真开了一个新厂子!听说叫什么顺德纺织厂,现在正在招人呢!”
不仅招熟手,还招新人的,听说有好些台缝纫机,还有很多新料子,都是镇上这边没有的。
“他们还派了人过来找丽丽姐,说要请她过去,给她涨工钱呢!”
这就是梁小川急得不行的原因了,毕竟这边他们的生意刚做起来,要是周丽丽被挖走了,那还搞啥呀。
“哦,那不会的,你放心。”沈清清听了,松了口气。
“可是,丽丽姐没有拒绝呀,她和他们进去谈去了,还不让我进去呢!”梁小川瞪大眼睛,有些迟疑地道。
嗯?
听了这话,许望山和沈清清对视一眼,暗暗皱起了眉。
不应该啊,沈清清一直在跑县城里的生意,周丽丽这都是知道的。
而且,周丽丽和许望山合作,是直接分红的,等于她自己就是老板,干得好好的,有什么去别人家继续当普通工人的必要?
事实上,也确实和他们想的差不多。
周丽丽是被请到了饭店去谈事的,等许望山他们到家的时候,正好看到周丽丽推门进去。
听到声音,周丽丽回过头,见是他们,脸上顿时露出了一抹笑容:“清清!许哥,你们回来啦!”
“是啊。”沈清清走了过去,很直接地道:“听说镇上要开一個顺德纺织厂?”
周丽丽嗯了一声,点点头:“他们刚才还找我呢……走吧,咱们进去说。”
到了屋里面,周丽丽给他们都倒了杯茶:“他们突然找我的,我还吓了一跳呢,没想到……”
这个顺德纺织厂的人,还挺有意思的。
见面之后,开门见山地说要挖她过去做事。
条件给得相当优渥,并且还许她一个小组长的职位。
“就是他们呢,希望我能把我手下的人都给带过去……”周丽丽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们想得挺好的,还说我拉过去一个人,就多给我十块钱。”
按人头分,这要是换一个人,没准就真的应下了。
毕竟,十个人就是一百块呢!
沈清清皱着眉,嗤了一声:“他们做梦呢!”
“就是。”周丽丽摇摇头,喝了口茶:“他们想得还挺美的,说要把喜松纺织厂彻底打垮,要在县里市里都开厂子……”
吹的神乎其神的,很是奇怪。
许望山端着茶,沉吟着道:“他们跟你很熟吗?”
“啊?”周丽丽回过头,有些茫然地:“不熟啊,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呢。”
所以她也很奇怪,为什么这顺德的人就认定她一定会走,见面直接说了老多内容。
“我想……他们可能是在喜松里面安排了人。”
所以他们知道周丽丽之前在喜松吃过亏,又被安排了闲职,心里肯定有怨气。
因此,他们是带着目标,直接过来拉她的。
“哦……”沈清清一点就通,瞬间明白过来:“所以,他们认为丽丽肯定会答应,连多的钱都懒得给了。”
正常来说,这样来挖的话,至少得给个领导的位子。
而顺德就不,可能在他们看来,给个小组长的职位都已经是很看得起她了。
至于一个人十块钱的人头费,在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勉强送给周丽丽的“福利”了。
毕竟她们这些女工,之前就嚷嚷着做不下去了,最近喜松又一直各种压榨她们,经常让加班。
这个时候突然来一个新的工厂,让她们过去,工资不变,还不用加班,她们肯定会心动。
没准都不需要周丽丽说什么,就大把的人跟着过去了。
“啧。”周丽丽撇撇嘴,嫌弃地道:“就算是这样,我开了这个口,就担了这个责啊,十块钱,看不起谁呢!”
又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
十块钱就想让她当牛作马,还要提心吊胆生怕坑了同事。
这活儿谁乐意干谁干吧,反正她是不愿意的。
“应该是这样。”许望山点点头,又补充道:“并且,我觉得,顺德这厂子,应该有喜松原来的一些人……应该是领导层。”
临阵倒戈,喜松怕是要完。
“啊?”周丽丽震惊地看着他,有些迟疑:“不至于……吧?”
她们这些人都不会走啊,就算挖走了一些人,喜松也不会倒吧。
许望山看了她一眼,摇摇头:“之前只流出一些传闻,说可能会有家新的纺织厂要来,喜松就已经自乱阵脚了。”
又是进新机器,又是裁人,又是把人拉回去不准走,又是乍乍乎乎把他们拢一块儿让加班。
事儿干了挺多的,没一件正形。
“再加上你之前说,喜松现在的负责人,是原先老板的儿子,我想……顺德的领导层里面,肯定有原先喜松的人。”
而且,这人位子肯定不低。
甚至有可能,就是他左右了喜松老板儿子的喜好,把他给带偏了。
现在更是,直接把人带沟里去了。
因此,在他看来,拿下喜松,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毕竟这样里应外合,没一定本事,根本稳不住。
“他既然敢来挖你们,甚至都是直接摆明面上的了,那就说明,他一定有后手。”
比如说,在来找周丽丽之前,先把喜松的客户给挖了。
沈清清点点头,瞬间明白过来:“难怪我之前联系两个客户,都说喜松提出要涨价,他们想找新的合作商……”
这种应该是散户,小客户来的,所以顺德还没联系他们。
而大客户,顺德这边肯定是派人联系过了。
“客户被拐走了,女工被挖了……”那留给喜松的,可不就没路可走了。
到了这个份上,认定喜松已经死路一条的顺德,哪里还会愿意出高价挖人呢?
当然是能省则省了,像周丽丽这样的,愿意来就来,现在是给她点面子,许个小组长。
真要等得喜松倒闭了,再想去他们顺德,怕是普通工人的位子都不一定有了。
他们有这个底气,所以才敢开这个口。
“好狠……”沈清清听他这么分析,都感觉后背冷汗涔涔。
这可不狠,许望山淡淡一笑:“正常手段罢了。”
“那……我应该怎么做?”周丽丽坐直了些,急切地道:“我刚才没答应他们,也没拒绝,我只说我考虑考虑!”
对上顺德这种对手,她是不是应该先跟他们周旋几天,然后再委婉些拒绝?
或者不把话给说死了,给工厂的工人们留个退路什么的……
许望山嗯了一声,赞许地道:“你不用搭理他们,你要做的,是跟喜松表态,表忠心。”
“……啊?”这个回答出乎了周丽丽的意料,她有点儿不解地道:“我跟谁说?”
“你们老板的儿子。”许望山手指在桌面轻轻一叩,笃定地道:“你明天上午去上工的时候,一定要做得很认真,然后不要去管别的,照常做你的事。”
其他人要议论什么随他们去,她扎扎实实做她的事就行。
“哦,这个我可以的。”周丽丽点点头。
“然后,你这小老板肯定会找你谈话。”
因为人心浮动,都是看得出来的。
周丽丽这样反其道而行之,肯定是非常显眼。
在一片辞职的人里,她不仅不走,反而坚定地留下来,支持喜松,这肯定是非常打眼的。
“……呃。”周丽丽和沈清清对视一眼,不太明白为什么:“可是,这有什么用呢?”
“哈哈!”许望山低低地笑了起来:“顺德现在不是不在乎你嘛,你就把自己身价拉起来啊!”
物以稀为贵,一直以来,都是有人争有人抢的东西才是好的。
就像周丽丽一样,单纯顺德挖她,喜松这边也不会多在意。
但一旦,周丽丽坚持要留下,忠心于喜松,那么小老板肯定会高兴,谈不上感不感动,但肯定会高看她一眼。
顺德这边,已经挖了喜松半壁江山,却啃不下周丽丽这么个小员工,心里当然很不爽。
而喜松很多岗位缺人,提谁呢?
周丽丽抚掌大笑,声音清脆悦耳:“对啊,提我啊!”
这样让许望山理清了思路以后,她瞬间就懂了:“明白了明白了,许哥,你真厉害!”
三言两语的,就给她把路给点得清清楚楚的了。
沈清清看着许望山,眉眼弯弯:“幸好,我一开始就是和你合作的,不是你的对手。”
不然的话,她怕是会像将来的顺德老板一样,焦头烂额。
周丽丽很听许望山的话,第二天一早,到了工厂以后,丝毫不为外界的风吹草动所扰,认认真真地继续忙活着她手头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