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88章 他走了(1 / 1)陈氏刀客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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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来到十月晚秋,这是万物凋零的时节,也是凛冬将至的时节。

这日,一九三六年九月十八日,我们的卧底陈世襄同志,一不小心睡了个懒觉,等他到区部时,已经快要十点。

好在,这年代没有打卡一说,没有迟到一分钟就扣你两百块的坏习惯。

迈步走进小红楼,遇到几个人,都在小声嘀咕着什么,陈世襄心头有些微微的疑惑,不知为何,他总感觉哪里好像不太对。都这么熟了,应该不至于在背后说我英俊……

进入一组的办公室,好些人都在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什么。一如走廊上遇到的人。

“出什么事了?”陈世襄走到一队所在区域,问申贵祥道。

申贵祥左右看看,像是说什么秘密似的,凑近脑袋小声道:“王亚樵死了。”

“嗯?”陈世襄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铁血锄奸团,斧头帮帮主,暗杀大王王亚樵,死了。”申贵祥说完,似乎意犹未尽,又看看左右,声音压得更低,悄眯补充道:“应该是我们的人干的。”

陈世襄皱眉,终于意识到申贵祥说的是谁,铁血锄奸团他并不陌生,甚至他当初还借用过铁血锄奸团的名头。

在民间,铁血锄奸团的名字,甚至自带几分英雄色彩。

陈世襄连忙追问:“怎么回事?谁干的?赵尚忠?”

赵尚忠有上海区第一杀手的称呼,和暗杀大王甚至还有那么几分呼应的意思。说到杀人,陈世襄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人。

“不是,你看这個。”申贵祥递给陈世襄一张纸,这是特务处内部的“小报”,当然,它不是报纸,通常只有特务处有什么大事发生,需要通知所有人时,才会发这么一则简讯。

陈世襄接过一看,上面说的并不是关于特务处的事,而是陈述了王亚樵死亡的消息,但既没有说是谁干的,又没说王亚樵到底怎么死的。

“你怎知是我们的人干的?”陈世襄问。

方才他竟然还有些误会,本以为申贵祥嘴里的“我们的人”指的是上海区的人,但现在看来,他应该说的是特务处的人。

申贵祥似乎怕被人说是瞎传谣言,故而将声音压得很低:“这事要不是我们的人干的,上面干嘛发这么一个通知下来?这是炫耀呢!”

不论是非功过,单论名气,王亚樵也可以说是一个传奇人物。

放到上海这个小地方,王亚樵是连青帮那三位大佬都忌惮礼让的人,放到国家这个大舞台,王亚樵是干过委员长,干过众多政府要员的人物。

甚至有传闻说,他们的委员长,一听到王亚樵的名字,就会感到牙疼;他们的处座,一听到王亚樵的名字,就会先检查门窗是否关好;至于那位不想负少年头的诗人,若听到“王亚樵”三个字,想必反应只会更加激烈。

陈世襄点点头,王亚樵在民间有着不错的声望,但在国府这儿,尤其特务处这种暴力机关这儿,这个名字却是高高地挂在黑名单上。

陈世襄想了想,拿着简讯,拐向组长办公室。

“表哥,王亚樵真的死了?”陈世襄将纸放在沈玉先身前的桌上,颇为好奇地问道。

王亚樵这个名字,陈世襄上辈子其实并不是很熟悉,无论是铁血锄奸团,还是斧头帮,这些名号似乎都比王亚樵这个名字更加响亮。

王亚樵什么时候死的,陈世襄不清楚。

沈玉先扫了一眼,点点头,淡声道:“上面不都写明白了吗。”

“真死了?!咱们的人干的?”陈世襄对王亚樵没什么感情,只是身在特务处,有意无意地听过许多王亚樵的事迹,他心里对这人,还是颇有几分佩服的。

这人要是放在春秋战国,恐怕也是个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士,指不定还能在《刺客列传》上留个名字。

“谁跟你说的?”

“这还用人说?这不是明摆着上面在炫耀吗!”说完,陈世襄压低了些声音,“听说委员长很是恼他,就连处座,对这人也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委员长不喜欢王亚樵,这是明摆着的事,就像林肯不可能喜欢约翰.威尔克斯.布斯,安倍不可能喜欢山上彻也一样。

至于处座不喜欢王亚樵,这很容易理解,因为处座常常会负责委员长的安保,至少是一部分安保。

沈玉先没有追问,只是轻轻摇,道:

“世人都怕魔鬼,却不知道魔鬼却怕王亚樵。这事应该是我们的人做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还有,跟你说过好几遍了,不该打听的不要打听。这并不是唬你,我自己也是这样做的。”

“可惜了,这也是一号人物啊。”陈世襄微微摇头。

沈玉先抬头瞪了他一眼,语气严厉:“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尤其是在特务处这种地方。”

陈世襄立马憨厚地笑了笑:“嘿嘿嘿,这不是在你面前我才敢这么说吗。你是我表哥,你还能害我不成。”

“谁都不行!”沈玉先懒得理会陈世襄的鬼扯。

“行了,没事就出去吧,做事去,别在我这儿杵着。”沈玉先挥手赶人。

“表哥,有没有什么日本间谍的情报啊,好久没揍日本人,手都有点痒了。”陈世襄搓着手。

“没有!!你要闲得没事,晚上我带你去打网球。”

“……那还是算了吧,我不喜欢打网球。”陈世襄说完往外走了两步,却不知想到什么又倒回来。

“表哥,你也得注意点,你说魔鬼怕王亚樵,那不就是说委员长是魔鬼吗!”

沈玉先抬头,面无表情:“你是说委员长怕王亚樵吗?

“……我觉得汪副主席怕王亚樵。”

陈世襄出了办公室,王亚樵的死在特务处掀起一阵小讨论后,便没什么人在乎了,到了中午后,已经没人再谈论这事。

陈世襄照常来到三味书屋,却发现三味书屋今天少了个人,不对,应该是两个人。

书屋里只有阿威一个人在看店,顾瑾和阿福都不知去了哪里。

陈世襄刚一到,阿威便迎了上来。

“陈先生,小姐说她今天有事,就不来这里了。”阿威说道。

“有说是什么事吗?”陈世襄问。

阿威回忆了一下:“好像说是谁病得严重,要去探望。”

病重?

陈世襄想了想,没有什么思绪,顾瑾平时似乎没什么朋友,也没听说有什么要好的亲戚朋友什么的。

“行,我知道了。”陈世襄点点头,熟练地掏出哈德门,两人走到门外,吞云吐雾起来。

这是平常的一天,除了王亚樵的死,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翌日,天未亮,一声惊雷将陈世襄从梦中惊醒。

起身看向窗外,风雨汇聚,雷鸣电闪,陈世襄印象中,这种雷雨夜通常发生在春夏两季,秋冬之时却是少见。

打开灯,摸来手表看了看时间,五点二十四分。

“大早上的,打什么雷!”陈世襄嘟囔一句,蒙头又睡。

天大亮,雨水哗哗,檐水成柱,陈世襄撑着油纸伞走出屋门,天色阴沉,整片天空被乌云笼罩,不见一丝阳光。

“王亚樵昨天死的,你今天才哭,未免哭得太晚了点。”陈世襄看着天空,摇着头,低声呢喃。

“号外,号外,文学大师,一代文豪鲁迅,于今晨五点二十四分去世!号外,号外……”

随着报童高声的呼喝,又一声惊雷从天空传来,陈世襄被震在当地,一时竟忘了迈步。

雨水哗哗,陈世襄总算知道,贼老天在为谁哭泣。

懵懂之间,陈世襄跟随着人群,从报童手里买来一份报纸。

鲁迅先生去世了……陈世襄并没有和鲁迅先生见过一面,两人其实是完全的陌生人,但不知为何,他心中竟还是空落落的,好像丢了一块什么。

鲁迅,很简单的两个字,但这两个字对陈世襄来说,却有不一般的份量。

这是一位活在历史课本里的人物,这是一位活在语文课本里的人物,这是一位活在人们心里的人物。

百草园,三味书屋,闰土,偷西瓜的猹,祥林嫂,阿Q,孔乙己……这一个个的名词,都随着鲁迅先生的笔,活跃在21世纪的互联网上。

现在,这只笔绝笔了。润土的故事,没有后续了。那位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的先生,逝世了。

陈世襄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能说什么,他只知道,为什么秋冬不常见的雷雨夜,会在今天出现。

拿着报纸,撑着油纸伞,陈世襄到了区部,区部一切如常,该忙的人依旧忙,该闲的人依旧闲。

鲁迅先生的去世,没有在这里掀起丝毫的波澜。

陈世襄想和人讨论讨论关于鲁迅先生去世的事,但扫眼一看,却没有发现一个可以说说心里话的人。

陈世襄看了看旁边的申贵祥,故意把报纸放在靠近他的桌边,曲指在报纸上敲了敲,“冲杯咖啡。”

陈世襄希望申贵祥能发现报纸上的那几个大字,然后借机聊一聊。

不一定非要聊什么,他就是觉得,鲁迅先生的去世,人们不应该是这种无动于衷的反应。

申贵祥很听话,倒了咖啡过来,放在了报纸上,然后又坐了下来,干着自己的事。一言不发。

陈世襄大大喝了一口咖啡,气鼓鼓的,狠狠瞪了申贵祥一眼。

“太苦了!”

申贵祥有点懵,回忆了一下,他很确定,自己加了三勺糖……难道遇到卖假糖的了?

他不得不又端着咖啡回去加了两勺糖进去,这下总不会苦了。

陈世襄又喝一小口,再瞪他一眼:“太甜了!”

“……”

申贵祥眨了眨眼,有点心虚,难道队长知道我买了罐更好的咖啡粉?

他只好重新冲了杯咖啡,用得新买的咖啡粉,最好的那罐。

咖啡放在桌上,陈世襄只看了一眼,碰也不碰:“不喝了。”

说完,陈世襄直接起身,拿着自己的报纸,走向了组长办公室。

申贵祥看着自家队长的背影,疑惑地摸了摸脑袋,看向对面的于少辉:“队长这是咋了?”

于少辉一脸茫然,申贵祥自言自语:“难不成是队长说的那个性格不好的大姨妈来了?”

……

“表哥,看报纸。”

陈世襄在沈玉先对面坐下,将报纸推了过去。

沈玉先拿起报纸,瞅了两眼便又放下:“已经看过了。”

陈世襄等待下文,沈玉先却是放下报纸就沉默了。

陈世襄眨巴眼睛,只好主动发声:“然后呢?”

“嗯?”沈玉先抬头看向他,面露疑惑。

这可是鲁迅!陈世襄在心里呐喊。

“你是说鲁迅死了,可能会有红党去吊唁?”沈玉先恍然大悟般说道。

“有道理,鲁迅这样的人死了,红党肯定不会无动于衷。得派人去看看。”

“……”陈世襄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多嘴什么,找表哥干什么!

“就是这样,我就是这样想的,表哥,我去吧。”陈世襄挽救道。

“你去……”沈玉先沉眉思索,不知在琢磨什么。

见表哥这样子,陈世襄赶紧添油加火:“我去有理由。我用陈文强的身份去。顾瑾喜欢看鲁迅的文章,我跟她一起去,谁也不会怀疑。一旦发现什么端倪,莪再通知你。”

沈玉先思索半晌,似乎觉得陈世襄说得有点道理,最终点了点头。

“那行,你去吧,注意影响。去鲁迅吊唁会的人,都不是普通人,大多都是文人学者。这些人单个没什么,联合起来却容易把事弄大。另外,若是发现红党,不要贪功独自行动,及时传信回来。”

“放心,表哥!”陈世襄拍着胸脯,自信说道:“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

你是什么人我确实很清楚,别说把事情搞大,只怕连一点声响,你都不会闹出来……

PS:这里有个小BUG,人是五点半逝世的,但早上的报纸就有了报道,中间这么短的时间,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这一点。如果显得夸张了,望大家理解,故事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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