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清大脑一片空白，将黑板报上面的文字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最后视线落在蒙娜丽冰上面，一脸呆滞。

阳光从外面透过树叶的间隙，化作点点碎斑照在少女的身上，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能让春蝉破土的笑意。

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把这块黑板拍了下来。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又是怎么做到的，这样的内容写在黑板报上面，想必很快就要被擦改掉了。

江雨清回到位置上收拾东西，她握着手上的药瓶，想了想还是放进了书包里。

...

言祖其实并没有急着离开学校，而是在校园里观察着大家，他在学校逛了几圈，最后还是停留在了篮球运动场附近。

他发现了一个古怪的现象，那就是学校里的女生好像都消失了，不知所踪，目光所及之处几乎全是男生。

而为数不多的女生大多是站在运动场旁边，要么是在看着其中的几个男孩子，要么是在场上挥洒汗水。

寻了個太阳晒不到的地方坐下，闻着那股子塑胶味，他的心慢慢静了下来。

今天下午篮球队似乎不用集训，林俊正在跟他的队友和认识的同学在一块打球，场边站了几个女生有说有笑，不是还对场上的球员指指点点。

但指点的不是球技，而是某某很帅，某某很赖。

言祖看着林俊打球的姿势，发现他的一些姿势和招数在刻意模仿一个美丽国的篮球明星——高比布莱恩特。

再加上他穿的那双低帮的高比11，老是不传球的风格，很难不让人联想到。

他打的场子水平明显要高一些，比赛的节奏和强度都跟隔壁的休闲娱乐场截然不同。

其中区别最大的就是对抗性，这个半场放投不放突，

除非过得干干净净，否则防守队员不惜犯规也会将出手给破坏掉。

毕竟半场没有罚球，不过是让你重新发球组织进攻罢了，成本很低，甚至可以说是零，毕竟进攻方消耗的体力可比防守方要大得多。

“放他！他没篮！”

唰，球空心入网。

“有没有！你爹问你有没有！”

“蒙的，不算。”

言祖看着双方互喷垃圾话的样子，觉得很有趣。

就连打篮球都不止是身体上的对抗，还有心理上的博弈。

他也再次对真相才是快刀这句话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林俊把人过了之后，回头看一眼才上篮，

因为这次挑衅，下一次对方就会死死地盯着他突破的路线，这时他选择中距离投篮，对方往往不会对此设防。

所以他虽然不爱传球，但是能够把球打进，他的队友也没有什么怨言。

言祖发现好像这才是打半场野球的好办法，因为空间太狭窄，再加上学生们的投篮并不稳定，出现空位也不一定把握得住。

所以打配合不止会提高失误的概率，还会让火热的手感流失。

就像是黑板报四个人一起出不如一个人出一样。

“同学，能给个联系方式吗？”

忽然，言祖的肩膀被拍了拍，他转过身来看清了来人，

是那三个跟班长有矛盾的女生，另外两个躲起来了，这个叫做曾莹的是因为猜拳猜输了当代表。

言祖点了点头，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

“高二七班。”

曾莹脑子一下子没转过来，

“啊，那个。我知道啊...”

哎你看，装傻的，这不好。

“同学，撒谎不好。”

言祖的话让曾莹一下子乱了阵脚，原本想好的搭讪台词忘得一干二净，

但她依旧没有忘记表情管理，做出一副欲拒还迎的模样，

“那个，不是这样的，是我有个朋友想认识你。”

这话，不是网上经常看到的吗，应该是这么回答，

“你说的那个朋友，不会是你吧？”

曾莹脸唰地一下变红，恼羞成怒，

“你，你这人，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

你看，又急。

明明是你先玩梗的。

言祖转身就走，这人一点道理都不讲，离得越远越好。

他走了之后，另外两个女生才走上来缠着曾莹问，

“怎么样怎么样，拿到联系方式了吗？”

曾莹咬着嘴唇，不甘地说道，

“这人不是省油的灯，他的城府太深了。我被他耍得团团转。”

两女都有些不敢相信，曾莹可是她们当中的斩男一姐，凭借着不俗的外貌和改窄了校服裤腿之后显得尤其修长的腿，每次出手都是手到擒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碰壁。

“哼，嘴皮子这么滑，这种男人肯定只是在假正经，曾莹你差点上了他的当了。”

“他这招，不就是你经常用在男生身上的招数吗！”

曾莹眼睛一瞪，刚刚的自我怀疑顿时变成了恍然大悟，

“看来，我们得从长计议了。”

言祖正打算离开，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少女又把脸藏在了衣领子下面，手也缩进了长袖校服外套的袖子里，但并不妨碍言祖一眼就发现了卡在袖口处的白色小药瓶。

忽然，一个人挡在她面前，低头看路的江雨清下意识抬起头，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欢喜，

“你，你不是走了吗？”

言祖站在她面前，自顾自地翻着书包，他把手伸到最里面，像是要把里面的东西倒转过来一样。

江雨清一下子就看到了他书包里的衣服，她回忆起之前周承业和叶小天发现的事，

现在见了实物，一下子就产生了很深的印象。

这衣服，好像有点眼熟...

没等她细看，言祖已经拿出了两个盒子一样的东西递了过来，

“这是两个智能手表，可以实时查看心率，还可以接电话...”

江雨清迷茫地看着言祖，

“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少女顺着少年的思维去推演，

如果是他的想法的话，可能会让自己左手戴一个，然后右手戴一个。

左手的那个就给自己看时间，右手的那个就给他看...

嘻。

江雨清的眼睛微微弯起来，被衣领子遮掩的嘴角也不自觉地勾起。

言祖很无奈，江老师又偷笑了，估计又觉得自己是在做傻事，

但这次他可不是在搞笑，绝对是很有头脑的，

“我看你记性好像不太好，忘了把药带在身边不说，还总是忘了吃药。戴上这个手表之后，你就可以时刻关注自己的心率，一旦低于60或者高于120，你就该考虑吃药的问题了。”

“这样子，你总该忘不了了吧。”

江雨清的笑容慢慢消失，她看着这两个盒子，不自觉地握紧了药瓶子，

是啊，我忘不了了。

她的眼皮有些发颤，几乎是抢一样地将言祖手上的盒子夺了过来，

两步便越过了他，只留下一个单薄的背影，

“我知道了...”

言祖发现今天大家好像都很急，他话还没说完呢，

“另一块麻烦你给江阿姨...”

江雨清以几乎肉眼难以看出的幅度点了点头，脚步没有停下半秒。

言祖把手揣进兜里，一边走一边想着，

也不知道江老师到底懂没懂。

她的理解力好像一直都不太行的样子。

这表她会用吗？

她不会明天问我这两个表到底是谁给她的吧！？

...

不知不觉，就连少年也没有意识到，

他考虑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江雨清回到宿舍，先是确认了房间空空荡荡，

随即她便坐在自己的床上，迫不及待地拆开了华威watch2的外包装.

这是一款采用亲肤橡胶外壳，主打运动风格的智能手表，金属的圆形表盘只是看着就感觉很有科技感。

江雨清手上的是经典的黑色，如果不是表盘不亮的话，这看起来就跟普通的运动机械表很像。

她戴在手上，感受了一下重量，

嗯，稍微有些重了...

当她点亮了手表的时候，她便觉得十分新奇。

江雨清盘起腿，挨个功能测试着，很快，兴奋和探索新事物的好奇便充斥着她的内心。

她看着屏幕上面显示的心跳，

84。

应该是刚刚的药开始起作用了，现在自己的身体状况还可以。

趁着还有精力，江雨清还测试了步数功能和锻炼功能，

但很可惜，她的运动强度太小，什么也测不出来。

就算这样，她依旧头顶冒汗，气喘吁吁。

江雨清疑惑地看着手表放置sim卡的位置，

她发现这只手表里面有sim卡了。

也就是说，现在这个手表，可以直接打电话。

而通话功能也是她唯一一个没有测试过的功能。

少女苦思许久，发现只有一个电话号码，她是能够背下来的。

她看着表盘，犹豫了许久，还是一个一个地把数字输了进去。

江雨清听着手表发出的拨号音，心跳得很快，

但很快，电话就打通了，

“喂你好？请问你是哪位？”

“喂？你好？”

“我这边听不见你说话的声音，如果有紧要事情请再打一遍吧...”

江雨清一听，赶忙说道，

“是我。”

电话那头的女人咦了一声，随即不确定地问道，

“雨清？”

“嗯...”

江雨清打的正是江宝仁的电话，现在那头完全没搞清楚状况，

“雨清，你这个号码也不是穆穆的呀，难道是？”

忽然，江宝仁惊喜而又猜测，

“莫非是...”

江雨清打断道，

“你也有！”

江宝仁疑惑，

“我也有什么？”

江雨清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做什么坏事，

“你有空吗？”

江宝仁答道，

“刚好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说完之后，电话那头忽然就没了动静，江宝仁也不急，慢慢候着，

良久，少女的声音才重新出现，

“你可以过来学校...吗？”

江宝仁的笑声从手表上传出的霎那，江雨清就想挂断电话了，

“好，我现在就来，三十分钟后见。”

等她话说完，也不管还有没有下文，江雨清赶忙挂断电话，

她看着手表上显示的心跳，

117。

江雨清像是做了什么大事，瘫倒在床上，旋即又拉过被子的一角，捂住自己的脸，

裸露在外面的手臂上，金属表盘反射出斜阳的暖意。

半小时后，江宝仁的车开到了校门不远处，

她下车缓缓往校门走去，高跟鞋踩出的凌乱步点声，也是她惴惴不安的心跳声。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没有冯穆穆的时候来学校跟江雨清见面，

江宝仁暗自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这次可千万不要说错话。

在听到江雨清邀请自己的时候，她觉得很不可思议，甚至产生了一种她是不是被人挟持了的荒诞想法。

看着越来越近的校门，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隔着老远，那个孤单又单薄的身影便已经抓住了她的眼球。

江宝仁举起手想要呼喊，但喉咙像是被卡住了一样，停下来脚步微微用力，才突破了那层障碍，

总算是成功地喊出了那个名字，

“雨清。”

江雨清抬起头，也是看了江宝仁一眼就望向了周围的风景，

她抬起手把一个盒子递过去，

“他给你的。”

江宝仁一下子就发现了少女小巧精致的手腕上有一个黑色的手表，

以自己对她的了解，

江雨清从来就不喜欢戴手表，更不用谈这种稍显累赘的运动手表，

之前自己给她买过好几款小巧的女士表，她都嫌重，嫌麻烦，都只是戴了一次就没戴了。

“快点，很重。”

江宝仁回过神来，赶紧接过，

她拆开包装看了几眼，

“雨清，这是什么手表，怎么没有指针，什么也没有，黑漆漆一片呢？”

两人隔着一道围墙，江雨清有心也无力去给她解释。

不料，江宝仁一直观察着江雨清的反应，见她没有抵触，内心更是大喜，

“你等我一下哈，我进来。”

为了避免江雨清跑掉，江宝仁还很有先见之明地把手表塞回她怀里。

江雨清急得想跺脚，但却无法阻止江宝仁。

江宝仁绕到大门，急切地探头问道，

“叔，还记得我吗？我想进去看看孩子。”

保安大爷在这干了这么多年，自然是有眼力见的，

像江宝仁这副模样的，充满了上位者的气质，像学校的校长一样，他自然是很难忘记，脸色很和善地打开了门，

“你进去吧。”

“哎，好，谢谢叔。”

江宝仁来到江雨清身边，看着她局促的模样，

“不着急，咱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好不好？”

江雨清脑子一片空白，也只能听她的，

两人寻了一个安静的花坛，并排坐在花坛边缘的石头上面，

头上刚好是一颗茂盛的榕树，坠下的阴影给两人提供了很好的私密性。

“这，先按这里，开机...”

江宝仁看起来有些电子盲，就算江雨清给她演示了，她还是看起来手忙脚乱的，

“哎呀，我怎么不行呢？”

江雨清看不过眼，便直接上手帮她操作，

“在这里...”

两人之间起初约有四五个拳头的距离，

为了方便教江宝仁怎么用，慢慢地，江雨清便不断地在缩短着两人的距离。

最后，两人的肩膀也是贴到了一起。

一个简单的测心率，江宝仁愣是让江雨清教了四五遍，

江雨清有些恼火，

“你怎么这么笨啊。”

江宝仁见状，便按着江雨清所说的那样操作了一番，成功地完成了测心率，

71。

“我当然没有我们雨清这么厉害了，自己就搞明白了。”

江雨清看着她娴熟的手法，皱起了眉头，总觉得这个女人又在骗她。

她低下头，伸过手去给她演示下一个功能的用法，

江宝仁看着江雨清伸过来的手，跟自己手上的手表就成了对，她鼻子有些发酸，不知不觉，她的小手都跟自己的一样大了，

“真好看啊。”

江雨清觉得这个手表其实并不是太好看，但也没说，

“...”

对理性具有严苛要求的律师，不该有太多的情绪波动，

可江宝仁洁白如玉的脸上现在带着不符合她身份的宠溺和感动，

她看着自己的手腕，

冰冷的机械表盘上面残存着两人手指上的余温，

两个不同的指纹交叠着，彼此那微不可察的含蓄体贴，

从指尖开始，慢慢传递到心头，产生连接。

不知过了多久，

落日的余晖渐渐散去，学校内的灯也按时开启，照亮校园内石板铺设的道路，以及略有反光的教学楼。

校外归来的学生慢慢开始变多，周遭也从安静变得嘈杂。

江雨清已经坐不住了，人声的出现与两人靠坐在了一起的现状，让她心里的安全感顿时崩塌。

江宝仁也察觉到了这点，率先起身，挥了挥手腕，

“谢谢你雨清，要不是你呀，我恐怕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用呢。我到时候在家里运动的时候一定要试试那个...锻炼的功能。”

江雨清总觉得江宝仁是在装傻，可她却没有证据，

这个女人其实什么都会，但总是要自己多教她几遍，

有一次江雨清故意只说一次就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江宝仁还是能够很好地将使用功能的方法展示出来。

阴影中，只有手表的屏幕在发亮，两人都看不清彼此脸上的表情，

让这一刻变得更加神秘且宝贵，

“这手表是小祖说要送给莪的吗？他还有没有说其他的什么？”

“他这周去家里。”

“啊！真的吗？雨清你有没有什么想法，我全力配合你。”

虽然看不清江宝仁的脸，但江雨清还是能感受到江宝仁激动的心情，

少女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个大概。

她甚至都不知道该以什么名义来解释这次的邀请。

“我走了。”

江雨清起身，江宝仁也没有拦着，

她已经很满足了，

“好，慢一点，帮我跟小祖说声谢谢。”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江雨清已经走远了。

但很快，江宝仁就想到了什么，她抬起手腕，在通讯录里找到那唯一的一个人，拨通电话，

对面也很快就接通了，

“喂？是雨清吗？”

“...干嘛。”

“我就试试嘛。”

“无聊。”

电话被挂断了，江宝仁却还是很高兴，她走出校门，给保安大爷买了一箱子红牛，

让保安大爷笑得连掉了的大牙都忘了遮掩，连声感谢。

回到自己车上，双手握着方向盘的江宝仁看着手腕上抬手即亮显示时间的表盘，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充实。

...

言祖来到影院，今天的小情侣更多了，还有不少是穿着杨山中学校服的。

他早有预料，因为每次月考之后，

杨山中学的学生有许多会在晚自习的时候请假，出来看场电影，或者是去其他地方嗨一下，

最后离家近的就回家，离家远的就只能求着保安大爷给他们开门，让他们回宿舍。

因此，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早就已经在外面换好了衣服，此时走进影院，倒也没人能够清楚他的身份。

林夕西见到言祖的时候，比平时看起来要多了些心事，

“哥，我最近可能不能每天都来了，学校事情很多...”

言祖点头，从包里拿出一台手机递了过去，

“这是给你的。”

林夕西看着这台崭新的手机，一下子不知该不该接过来，

“这，这是什么意思？”

言祖解释道，

“这是那天那个死宅大叔送给你的，我记得你总说自己的手机很卡，也该换了。”

林夕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啊？哥，我不是小孩了，你不会以为我会信吧，这得多少钱啊...华威的耶！”

她的眼里充满着渴望，但还是坚决地推着言祖的手，

“不行不行，赶快退了，不能浪费钱，我有钱的，我要换我自己会换。”

言祖抓着林夕西的手，一把拉到头上，

因为惯性，她被迫像是跳舞一般在原地转了一圈，随即衣服的口袋里就多了一个重物，裤子的口袋里变轻了些，

看着言祖手里拿着她那台屏幕都裂掉了的山寨机，林夕西脸一下子就红透了，一手捂着脸，

“啊！”

言祖将手机里的sim卡取出来，放到林夕西被自己扯到空中的手上，

“拿着。”

林夕西的手机也就只剩下了打电话和用通信软件的功能，连看个视频都会卡。

如果她再拿着这个手机，言祖就要疯掉了。

因为那个小言搜题的账号，每天都有人在发表一些逆天言论，他已经删不过来了。

所以他打算，把这个账号交给林夕西。

毕竟那些话，都是拿来跟女生讲的，他一个男人看了实在是起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