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靠近以后，崔建峰也发现了言祖此时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大家不知为何也停下了手中的笔，想要留意一下这场闹剧。

教导主任移步到崔建峰身边，默默将一部分的视线拦了下来。

“怎么了？是一点都做不出来吗？”

崔建峰低下头，眼神里闪过一抹失望，

本以为发现了一个天才，但估摸着只是昙花一现罢了。

他看着言祖桌子上的考卷，此时八道填空题已经全部写完了，想来只是乱写的罢。

有一件事情他没讲，这次考试实际上是全国高中生数学竞赛的预赛，这个考场不止有文科创新班的同学，还有理科的同学。

除了言祖以外所有人都是经过培训的，这次急匆匆地给他报了名，没有跟他说。

至于怎么做到隐瞒他报下来的，那就简单了，这种比赛是学校集体报名的，没有個人报名这么一说，而且学校掌握着学生几乎全部的个人资料，就算是参加选秀都足够了。

不跟言祖讲的第一个原因，是不想他有太大的压力。

第二个原因，是怕告诉了他之后，他又拒绝。

毕竟这个家伙的个性崔建峰已经领悟过了。

可他依旧对言祖抱有幻想，毕竟这么多年来，越有个性的学生越有本事，他是知道的。

现如今，他不免叹气道，

“这样吧，你把剩下的题做完，就提前交卷吧。”

说完两人一同背身回到讲台上，没有留意到言祖眼中爆射而出的精光。

啊？你要这么说我可就不困了。

念头一闪而过，言祖便开始提起笔，在纸上唰唰唰地写了起来。

周围的人不免窃笑，

这小子还弄出些动静来吸引谁的注意力呢？

看来应该是没脸再待着，想要敷衍了事了。

陈璇更是小声地哼起了欢快的曲调，生怕言祖心态还不够崩溃。

于是，他们开始做第二题了，快一点的在想第三题。

两人站在讲台上，扫视了几眼下方的学生后，教导主任侧首掩嘴对崔建峰说道，

“崔老师，你不看看他的答案对不对？或许他全都做出来了呢？”

崔建峰摇了摇头，脸色很难看，

“暂时没这个心思，而且这场考试的答案我们老师手里没有，要验证他的答案对不对，我还得花点时间去做呢。到时候评改也是送到市委员会统一评改的，这上面有些困难的题目，要是没有提示，我一时半会也做不出来。”

教导主任这才明白了这个考试的难度，心里也是放弃了最后一丝挣扎的想法，

“崔老师，没事的，你回去休息一下吧，身体要紧，学校数学这块的成绩还得靠你，监考的事情让我来就行。”

崔建峰也没有拒绝，感激地看了樊秋艳一眼，

“谢谢你樊老师，那我就先走了。”

崔建峰刚走出教室，抓破了脑袋都想不明白能够把月考上那道联赛竞赛题做出来的人，为什么会连预赛的题目都做不出来。

他当时可是一眼看出来言祖是一个有望得一等奖的苗子啊。

顿时，他脑海中就想起一个荒诞的可能性，

不会是欧阳鸿这臭小子教唆言祖这么做的吧？

他越想越气，能力不行他可以接受，但态度不行，是真的不行。

怎么能随便填几个答案上去呢？

崔建峰因吃坏肚子而发白的脸色顿时涨红，气势汹汹地跑到欧阳鸿的办公室，

大家看到崔建峰，顿时拿起了手边的瓜子和零食，放下了手上那辣眼睛的作业。

欧阳鸿抬头看他一眼，轻轻嘬了一口茶，让茶香徐徐从口腔中绕进鼻腔，再缓缓吐出，待到香气吐尽，脸上顿时变得狰狞，鼻子上沿的皱纹都堆叠在了一起，

“大头蜂，来啊！又怎么了？”

崔建峰经常喜欢把衬衫的领子立起来，还要把扣子全都扣紧，因为脖子被衣领紧紧地缠起来，导致看着头格外大，平时大家私底下都给他起了个这样的外号。

胆敢在他面前这么叫的，只有欧阳鸿一个。

崔建峰登时起得吹起了胡子，

“你个欠日鸟，是不是你让言祖乱来的！想气死老子是吧？”

欧阳鸿早就已经把脸狰狞起来了，所以再生气也看不出这一击对他的杀伤，倒是留了几分从容，

“你以为我像你一样龌龊，趁我去上课偷偷用我的电脑偷学生的资料报名？！”

语文办公室里面所有老师都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旷日持久的撕比大战。

相较于语文办公室里面的闹腾，高二四班就相当安静，只剩下了沙沙的写字声。

言祖的事情只是一味小菜，他们虽然心里活动多，但也清楚最重要的是眼前这张试卷，不一会也就收拢了心思，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题目上。

话虽如此，言祖的动作也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就连樊秋艳都快看不下去了。

只见台下那个戴着眼镜的俊俏少年把笔握得立了起来，把全身的立量压在了右手手臂上，书写的速度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在没有章法地左右横涂。

如果别人写字的声音都是下小雨，他就是在发大水。

而且写着写着，他还要做出那个小孩赶作业的表情包里那用力且急切的表情。

其他人还好，但坐在他旁边的陈璇，周雅静以及邓章等人就遭老罪了，这些人平时在纪律良好的班级里待习惯了，现在这么大的噪音，说没有一点干扰是不可能的。

言祖表示，这些都是小儿科，在那个好似有一千只尖叫鸡在旁边叫的七班里，连这点噪音都忍受不了，早就可以退学了。

陈璇最终还是忍不住了，刚刚的愉快不翼而飞，用力地敲了敲桌面，狠狠地瞪着言祖的背影，

就连周雅静也忍不住用夹着笔的手捂住了耳朵。

教导主任见状，只好从讲台上走下来维持纪律，她刚走到言祖跟前，清了清嗓子想要提醒他。

不料，言祖潇洒地在答卷上面画下最后一个点，以夸张的幅度朝外一甩笔，笔尖恰好悬停在了周雅静的右眼前一厘米的地方。

其速度之快让周雅静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连人体最基本的条件反射都还没触发，眼前便已经被黑漆漆的笔尖占据了一半的视野。

言祖不发一言，旋即好似宝剑归鞘般合上笔盖，把答卷往上移了移。

你小女，怎么还想抄我答案呢？

就你第一题都做错是吧？怪不得还要偷看。

言祖双手把试卷递给教导主任，会说话的眼睛在说，

老师，我要交卷。

教导主任也被他这一下搞懵了，但反应过来的她赶忙点了点头，

“好，给我吧，你可以走了，带好随身物品还有讲台上的计算器。”

听到这个计算器，全班人都没忍住笑了出来。

言祖点了点头，便快速从前门走了出去。

教导主任手上拿着他的试卷，答卷以及草稿纸坐回到讲台上，

“注意考场纪律，考试还有一个半小时。”

她也只是象征性地提醒一下，这些人不用她太操心。

闲得无事的樊秋艳翻起了言祖的卷子，摆在最上面的是他那张只画了几个“鬼画符”的跟空白没什么两样的草稿纸。

她抬眸看了一眼其他人的草稿纸，基本上已经快写满一页了。

樊秋艳在内心叹了口气，继续往下翻。

嗯？

她看着答卷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和英文，一时间倒是明白了言祖刚刚为什么会发出这么大的动静。

整张答卷已经没有什么空隙，唯有少许好似故意空出来的为了美观而存在的留白。

她越看，表情变得越怪异。

这小子，写得这么快怎么字还写得这么工整，而且这大题的解题步骤看起来也不像是乱写的啊。

半响过后，她终于明白了这种怪异感来自于何处。

尽管她一个教英语的完全看不懂，但是这张答卷给了她一种正在看打印在答卷上的参考答案一样的感觉。

太工整了，细细看来，数字，英语以及汉字结合在一起，竟然还有一种占领智商高地的美感。

原来这就是数学的美吗？

樊秋艳心里啧啧称奇，这倒是她从来没体验过的感觉。

印象中大部分数学学得好的人，字都像蚯蚓一样歪歪扭扭，这种字分明是语文英语等文科学得好的人才会有的。

所以，就算看不懂，她还是津津有味地将整张卷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台下的同学们也终于能够静下心来，唯有陈璇和周雅静此时内心依旧波涛汹涌。

刚刚言祖对周雅静做的事情，就像是故意在跟两人示威一样，把她们气得半死。

她们越发在心里确信，言祖就是来故意捣乱的。

言祖没精打采地回到班里，此时正好在上数学课，

“报..告。”

唐洁转过头来，惊奇地看着言祖，

“你怎么回来了？考试呢？”

言祖答道，

“噢...考完了。”

唐洁的眉毛顿时紧锁，心里虽然一千个为什么，但为了课堂考虑，还是先让他回了教室。

言祖在万众瞩目中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轻轻叹了口气。

吃力不讨好，不止题没意思，还当了一回显眼包。

尤其是周承业和叶小天那怜悯和同情眼神，让他浑身难受。

是啊，浪费时间做这种题，不就是可怜吗？

江雨清看他这么难过，心里不知为何空空的，竟在课堂上，悄悄地给他手心里塞了一颗巧克力。

为了增重，江宝仁已经给她准备了很多的优质脂肪来源。

前方，周承业跟叶小天说起了悄悄话，

“别刺激他，一会别提这件事，你去跟其他人说。”

“为什么？”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祖哥被骗了啊，那哪是简单的考试啊，我都打听过了，那可是竞赛的预赛，咱们普通人学的课本上这点知识，根本就解不出来的。”

“这样啊...要是清姐提怎么办？”

“...她例外。”

冯穆穆轻轻提了提耳朵，将这一切听了进去，小脸也是顿时揉作一团。

言祖同学，好可怜啊，

数学最可恶最可怕了，除了最像大鸡腿的9以外，其他的数字根本就是刑具！

比如7，就是烧红的烙铁，4就是衣架！

呜...想想就痛。

言祖此时已经被数字坏蛋们抽晕了吧，我得好好地关怀他才行。

想着想着，冯穆穆的小虎牙就露出来了。

这节课就连唐洁都感到漫长，从言祖进来的那一刻，她就没什么心思讲了，

后面都是让大家做例题。

下课铃一响，她罕见地没有拖堂，干脆地说了一声下课之后，就从教室里消失了。

她得去一探究竟。

叶小天看着不约而同站起身的同学们，

“啊？这么多人想上厕所？”

“厕你的头啊，赶快拦住他们，你左我右，别让祖哥难受。”

两人就像拦住私生饭一样，让同学们不要八卦。

江雨清转头看着言祖，小声问道，

“那个考试...什么难度？”

冯穆穆虽然没有转过身，但小耳朵顿时竖了起来。

言祖无精打采地问道，

“江老师，你知道老师口中的一臂距离具体是多长吗？”

江雨清一下子被问住了，

“不知道...每个人都不一样吧...”

言祖点了点头，

“是啊，一臂距离到底是多长都比那些题目要来的有意思。”

“绕不完的圈子，省略不了的繁杂过程，就像是专门写给别人评判的一样，其实根本没有意义。”

他实在是无法从中获得任何的成就感，只有无尽的空虚。

言祖越想越憋屈，

最后，他说了一句让人误会的话，

“我真是太难了。”

冯穆穆出言安慰道，

“没事的言祖同学，不会就不会嘛，只要你开心就行了，就算你考不好这个试，我一样会喜...相信你的，不会觉得你是个坏学生。”

言祖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我没说我不会啊。

但这个眼神，却被冯穆穆误以为是暧昧，顿时小手都开始发颤，

“啊，这个，这个...”

好在，那两个活宝回来了，

“祖哥！别难过了，叶小天现在应该比你更难受，他都没有愁眉苦脸呢。”

“别说了！中午我们集合再聊。”

“什么什么？我闻到了香瓜的味道！”

有了苏琪韵和刘欣的加入，大家七嘴八舌的，总算是回到了正轨，不再谈论这些烦心事。

唐洁从七班离开之后，迫不及待地去了一趟四班，

她看着里面唯一一个空着的座位，心中如同翻江倒海。

到底怎么回事啊？

樊秋艳正好留意到窗外的唐洁，拿着言祖的卷子主动出来跟她说明了情况，

“唐老师，情况就是这样的，他提前交卷了，卷子在我这呢，莪看了看，也不太像乱写的，我看不懂，你看看？”

唐洁脸色凝重，把试卷从她手上接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