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洁扫视了一遍题目，竟然没发现一道送分题。

最简单的当属第一题解三角函数方程，

但三个通解很容易就会算漏，倘若没有用数形结合的方式来做，估计在这里被迷惑松懈导致只得出两个通解的人会不少。

接下来的题目，则是又偏又难，不止考了高斯函数，还考了函数里面带绝对值的不等式。

她的心里开始打突，唐洁心里对言祖到底是什么水平也没有底，一旦超出了知识范畴，就算是神仙也没法当场推那些天才数学家们总结出来的定理。

而没有了定理，就像是赤手空拳没有了武器。

她看完题目之后，从底下抽出他的答卷，眉头时而展开时而又锁起。

教导主任面向教室内部，小声问道，

“唐老师，怎么样？”

唐洁此时仿佛吃下了一颗伸腿瞪眼丸，先不说对不对吧，这卷面简直赏心悦目，

“主任，一时半会我也没法确定，崔老师在哪呢？我跟他讨论一下。”

“回办公室了。”

唐洁迫不及待地拿着试卷离去，刚走进崔建峰的办公室，就发现这里的气氛安静得吓人。

往日里最爱哼小曲的黄老师，此时都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拿着鼠标，表情凝重地看着显示屏，透过他那反光的镜片，能看到一些红和绿的数字。

有些老师看了眼时间，还佯装惊讶道，

“哎呀，上课了。”

“肖老师，这么巧，我也是，一起？”

“好啊。”

两人心有余悸地走出办公室，才喘了两口大气。

当唐洁看见崔建峰脸上那愤怒的红色余潮时，便立马心领神会了。

但此时她也顾不得这么多，把卷子直接放在崔建峰桌面上的同时，也看到了他正在做的事情。

崔建峰抬头看了她一眼，

“什么事？”

唐洁在心中讶异，没想到传言是真的，崔建峰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刷题来缓解内心的郁闷，而且，作为数学组的组长，他不光自己刷，还要拉上别人一起，美其名曰，提高数学课题组的专业水平。

而跟崔建峰一個办公室的人，全都是数学老师，想来平日里没少受折磨。

因为位置有限，唐洁这种文科数学老师一般都跟文科老师在一个办公室，再因为崔建峰的心高气傲，唐洁平日里都不想跟他有过多的接触。

崔建峰此时气在头上，瞄了一眼唐洁放在桌子上的卷子，惊奇地咦了一声，

“唐老师？你哪里找来的标准答案？我看看，嗯...我这前面六道填空题都做对了。”

唐洁尴尬地提醒道，

“那个，这不是标准答案，这是言祖的答卷。”

但从崔建峰的反应来看，她也明白了，原来不知她有这种感觉。

而且...她转而不确定地再问了一遍，

“你说？前六道都对了？！”

崔建峰也惊得直接站了起来，

“啊？！这...这...”

他哆哆嗦嗦地拿起那份答卷，细细看了起来，

“...他这填空题最后一题跟我的答案不一样，除了这题之外，跟我做出来的答案都一样。”

唐洁还想说什么，崔建峰打断了他，大喊道，

“老黄！别看你那破股票了，赶快来做题！”

“快点！大题你挑一道做，咱俩谁先做完，谁就做下一道。”

被戳穿的黄老师老脸发红，倒也没有太多推脱，

“小唐在这，你就不能给我点面子？而且，你说这话是看不起唐老师，好歹她也是正统出身的沧华数学系硕士，以前拿不少的数学比赛奖呢。”

“她的绝对实力肯定是没问题的，虽然...啊哈哈。”

话还没说完，黄老师讪笑两声，但其中的意思已经呼之欲出，就是说她不会教。

但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唐洁此时也没有置气，麻利地挑了一题做了起来。

一段时间过后，预赛考试在不知不觉间结束，樊秋艳也收齐了试卷，推门而入，

“崔老师，试卷...”

“嘘...”

教导主任看着眼前的一幕，愣在了原地。

一众数学老师围着三个人，无不露出沉思和津津有味的表情，只有最靠外面的一个转过身来，提醒樊秋艳，因为他那个位置必须要踮起脚才能看见里面，此时他正在休息那酸软的指尖。

被围着的三人逐个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最后只剩下了黄老师一个人还在写，

他露出一抹苦笑，像是考试中作弊的学生一样，看了一眼言祖的答卷，旋即才继续下笔。

最后，他也停笔了，围着的老师们都发出赞叹，

“漂亮啊，这个解题思路。”

“嗨哟，黄老师宝刀未老啊。”

“唐老师真是深藏不露，这题居然这么快就解出来了，我连公式都快忘光了。”

“崔组长也不差啊...”

崔建峰抬了抬手，将讨论和奉承的声音压下，

“咱们来对对答案。”

樊秋艳悄悄放下手上的试卷，也凑了过来听。

唐洁的视线不停在言祖的答案和自己的答案上面来回移动，很快就得出结论，

“如果我没错，他对了。”

崔建峰点了点头，把言祖的答卷接过来，眼中好似暗淡的星空中逐渐显出明星，

“啊，第二题，也对。”

最后是黄老师，他怀揣着些私心，道，

“那个，不如我讲讲我的思路，你们一起看吧，这最后一题，我怕我做错，不简单啊。”

两人凑了过来，顺着他的思路看下去，

“嗯嗯，这道题作为压轴题，确实合理，这种证明不等式的题，很容易漏掉某种情况。”

唐洁和崔建峰在纸上比划了几下，推演了一阵，

“差不多，黄老师，这个（a+c2）（b+d2）<=|a+c2||b+d2|<=1的证明办法，很巧妙啊，要不是看了你的解题思路，我一时半会都想不出这么简易的证明办法。”

黄老师苦笑了一声，

“我差点以为是我老糊涂了，说来你们可能不信，这是我抄的那个学生的答案，刚刚我卡在这很久了，我寻思着看几眼他的答卷缓缓，没想到...”

周围的数学老师先是安静了两秒，随后爆发出一阵惊叹声，樊秋艳更是失声道，

“我算是明白了，你们几个的意思是，言祖这是全对啊？黄老师你做不出来的题，他都做出来了？”

黄老师看了她一眼，

“虽然很不甘心，但至少在这一题上，我还不如他，起码我确定莪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是想不出来用归纳法来速解的办法的。硬解的话，估计考试都要结束了，真的考试，我就会战略放弃掉这个得分点。”

樊秋艳和唐洁都脸色古怪，

“黄老师，不是打击你，你知道他用了多长时间吗？”

这下崔建峰也好奇起来了，他走得早，只知道言祖肯定是提前交了卷子，

“多久？”

樊秋艳喉咙蠕动了两下，艰难道，

“具体多久我不知道，但这十一题，一共二十五分钟。”

！！！

这句话宛如一道惊雷般劈在了所有的老师头上，空气中隐约飘起一股焦香气味，原来是不知哪个老师的水壶在干烧，

“社么？！”

“怎么可能，二十五分钟？”

“光写这么多字都要二十五分钟了吧？”

“这...他是不是从哪里提前知道了答案？”

“说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刚刚验证了一下第八题的答案，发现这个学生的答案才是对的，崔老师的那个...数对不上。”

樊秋艳这还是往保守了说，她都已经算上了填答题卡和信息的时间了。

她恍然大悟，原来言祖那时候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不是在发呆，是在思考吗？

崔建峰唰地一下站起来，仰天张开双手，满脸陶醉，仿若升仙一般大吼，

“天才！！！他就是我们杨山中学今年数学竞赛的杀手锏！终于让我们这学校捡到宝贝了！”

...

好不容易到了最后一节课，大家原本都身轻如燕，毕竟只要脚步稍慢，就会耽误干饭的时间。

可不知怎么的，七班的教室外面不停地有老师经过，还趴在窗户边上往里面瞄，好像巡堂似的，让大家都很紧张。

正在上地理课的萧红纳闷，这节课没人告诉她是公开课啊？

而且怎么全是数学老师？

为了缓解内心的愁绪，她开口道，

“江雨清起来回答问题。”

稀里糊涂的江雨清对此天降横祸表示无语。

“言祖，你帮她。”

此话一出，教室外面顿时发出一阵嘈杂的说话声，

“就是他啊？”

“噢噢，人不可貌相啊。”

“看起来语文不错，没想到数学这么好。”

樊秋艳从远处赶来，把这群人赶走，

“都散了都散了，别扰乱上课纪律。”

教室外聚集的老师们这才渐渐散去。

七班的同学们惊魂未定，下课之后，大家在去饭堂的路上还在议论着这一奇观。

而此时，言祖更是发出感慨，

“江老师，刚刚那算不算数不胜数。”

江雨清点了点头，嘴角微微翘起，

“嗯嗯，数不完的数学老师...”

慢慢地，江雨清跟言祖的频率越来越接近了。

冯穆穆道，

“也是数一数二噢！刚刚一班的数学老师和二班的数学老师也来了。”

周承业在旁边吐槽道，

“班长，你要是在数学上有这种发散思维，估计也不会只差一分了。”

冯穆穆顿时小脸塌了下来，

“我都已经...忘了，为什么还要提起来！”

江雨清察觉周和叶两人欲言又止，道，

“穆穆，我饿了。那个，小卖部上新了，你之前不是说...”

冯穆穆眼睛一瞪，拽起江雨清就走，

“啊哈哈哈，是啊，我太想吃了！才不是要买给谁吃呢！就是我吃啊！”

教室里终于又只剩下了三人。

言祖疑惑道，

“今天不用关门了吗？”

周承业摊手道，

“还是他来说吧。”

叶小天一脸沮丧，

“哎，出意外了，她拒绝了。怎么会呢？难道是没选对电影？就不该听你的选什么《美女与野兽》，这下子好了，她估计以为我在内涵她是个福瑞控。”

言祖在心里吐槽，

这...这才是不出意外吧？

但嘴上依然道，

“先讲讲你是怎么做的吧，我分析分析。”

周承业自告奋勇，毕竟计划的90%都是他做的，

“首先，那天下午咱们提前打听了消息，得知那个女生周五晚上有空之后，我才去给她送的信。”

“周承业这人胆小，所以我趁着晚自习前最空荡的时候，潜入了她所在的班级里，直接把信交给了她闺蜜。”

“然后...叶小天，你买了什么零食送她？”

叶小天秒答，

“麻辣王子。”

周承业瞬间变得面无表情，

“什么意思？你贴膜的买个神雕侠侣也比麻辣王子好啊，你这人真的是跟辣条一样油腻！”

言祖抬手打断，事情进行到这里，没有什么大问题，

那唯一的可能性，就只有信的内容，

“信是怎么写的？”

叶小天清了清嗓子，

“那个，借着这个机会，我们认识一下吧，我这里准备了三张电影票，诚邀你和你的闺蜜，咱们三个人一起在周五的晚上去看。”

空气变得像死一般寂静，周承业痛心疾首道，

“我只是...离开了一下，你的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

“我让你把其中一张票送给她闺蜜做僚机费，没让你约她一起啊！！”

“彭心洋她是脑子有洞会跟追她闺蜜的人一起看电影啊？”

叶小天恍然大悟，

“我靠，我就说为什么我前脚刚出门，后脚彭心洋就追上来说她不可能答应。”

周承业猛按人中，几欲吐血，

“你意思是，她根本就连这回事都不知道？”

“也，也许吧...”

叶小天沮丧地低下头，

“算了吧，我放弃了，累觉不爱。我根本不擅长做这些事情，其实我都想通了，天涯何处无芳草...”

言祖忽然道，

“其实...只有见不得人的人才需要送信，有什么话直说就行了。”

叶小天看了他一眼，

“道理谁都懂，但是不敢啊，你让周承业去问苏琪韵王瑜的联系方式看看？”

“一句话的事情，他纠结到现在。”

周承业瞳孔一震，也是沮丧地低下头，

“这哪是一码事，以苏琪韵那嘴巴，我要是问她，全世界都会知道这件事情，王瑜脸皮这么薄，吓到她这辈子我都没机会了！

哎，算了，我觉得我也是在为难你。我坦白，其实我这么积极地让你去追薛仁仪，也只是想着熟络之后从你那要到王瑜的联系方式...”

叶小天前所未有地正经，

“我早就知道了，哥们有难，我当然得帮忙了，但这薛仁仪，哎，其实也就是对上个眼缘了，咱们一点交集都没有的，我哪来的热情嘛。”

周承业拍了拍他的后背，

“不多说了，好兄弟...”

两人都陷入了低沉和沮丧当中，让言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轻轻敲了敲桌子道，

“i have a plan！”

“我胆子大，要不我来？”

周承业身躯一阵，顿时抱紧了言祖的大腿，

“祖哥，你就是我亲哥，爹！”

叶小天不知道哪根筋抽了，也抱着他的大腿，

“祖哥！爹！我刚刚说的都是胡话！要不你再帮我约一次薛仁仪吧！”

？

最后，言祖一脸凌乱地坐在位置上，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团购电影票二维码，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