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恭迎圣驾。”
“免礼,平身。”朱由检看着即将外放的进士们,感慨莫名。
这帮进士还没被油腻浸染,充满了激情与理想,都是帝国的未来啊。
“卿等都是国家栋梁,又不畏艰难,勇于任事,朕心甚慰……”
你要是不拿刘宇亮吓唬人,看我去不去云南(贵州、广西)。
毕恭毕敬听皇帝训示。
皇帝没有啰嗦太多,随意地干了碗鸡汤,令人捧上笔墨。
“诸卿写下自己的十年后的官职,到时候再看成色。”朱由检说道。
地方官三年一任,就算每次考核都是上上,七品升五品而已,连个知府都混不上。
但是作为第一届小白鼠,皇帝肯定格外关注,干得好有超擢,那么正四品是有希望的。
众人各自思虑片刻后,蘸墨动笔。
李佳诚舔了舔笔尖,写下“收拢东江民,屯垦复盖金,练兵十年起,建虏一朝平。辽东巡抚。”,随即签名画押。
很狂,却也符合其师承。
湖广黄安的读书人,就没有不受李贽影响的,李佳诚不能例外。
若非主考徐光启对儒家隐含失望,但凡换个传统主考,就凭他在殿试策中提出的“轻儒重法以禁党”的答案,不要说二甲第九,恐怕要被革除功名。
攻讦儒家可还刑?
李贽就是从孔子喷到朱熹,从诗、书、春秋踩到孔孟,最终被扣了“敢倡乱道,惑世诬民”的帽子入狱,因不愿受辱而自杀。
选官职的时候,别人都是在朝廷已有的官位里挑,他偏不,上书皇帝请设旅顺县并自请知县以主持屯垦。
倒也不是哗众取宠,而是践行先师祖李贽的“务农讲武,不可偏废”思想。
大概思路符合卫所兵的构想,只是制度不同。
“今旅顺全诸军,武力齐备,却空置荒野,不能自给,偏废也!”
嗨,种田省军费啊?皇帝当即就批了。
其他人都是嗤之以鼻。
玩不到一块去。
要嘎孔圣的地位,怎么玩?
陆周表示理解。
周王长史司审理所审理正。
这年头,谁肯跟藩王混啊?
陆周也不想啊,奈何朱恭枵给的太多了啊。
安家费五百两,年补贴三百两,就问谁能拒绝?
陆周拒绝不了。
其童年入蒙学,因家境贫寒而辍学,在家帮母做醪糟并走街串巷叫卖,然求学之心不减,常在学馆外听课,时任湖广枣阳县学教谕的洪启胤发现其极有天份且抱负不凡,免费收徒,遂得以继续读书。
受其师影响,陆周不想贪污,但实在不想天天喝麦粥充饥,怎么办?
快到本王……世子碗里来,朱恭枵掂着银子大叫。
周王的左右长吏和卫指挥使肯定是朝廷钦派,下面属官却要他自己招募。
朝廷也缺人啊。
不是说真就选不出人来,而是调走的官需要补缺,挪到最后就是缺人。
朱恭枵以诚意打动了陆周。
审理正,本掌推案刑名,禁防横暴,使诸王无干国纪,如今又增加了监察军纪和监察官场的职责,属于文武跨界的职位。
东番新复,开始肯定很难,但皇帝时时关注,容易出成绩而且能被看到,工资又高,确实是不错的岗位。
于是,陆周写下了东番总督。
嗯,他还不知道皇帝打算把总督固定为二品,同尚书平级,不然就要重新组织思路。
格局还是小了。
状元刘若宰直接写了入阁。
理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就目前的内阁,十年后肯定换了一茬,很有希望的。
诸人交上许愿卷,皇帝也不看,令王永庆收了起来,道:“这些,朕会放在御书房妥善保存,十年后,朕与诸卿同看,希望那时卿等能实现所愿。”
“臣谨遵圣诲。”诸人拜下。
朱由检环顾众人,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好好干。”
陛辞结束,诸人各奔东西,为皇帝多娶两個妃子而努力终身。
回宫,上朝。
黄克缵开滦煤矿出煤,论功,加东阁大学士,预机务,何如宠接顺天巡抚。
吏部呈水西四府知府名单,分别为萧奕辅、冯元飙、徐石麒、熊汝霖,上召见,各嘉勉。
首辅奏请东番开三府,设六县,上从之。
一系列的人事变动,都是皇帝和内阁大佬商议好的,小虾米们只负责喊“皇帝圣明”。
“陛下。”御史高弘图出列,道:“臣劾刘志选、邵辅忠、孙杰三人。
其天启四年上疏追论红丸案,构陷孙慎行为罪首,致使慎行遣戍宁夏。
六年出顺天府府丞,时有匿名榜张贴在厚载门上,列贤良,魏珰疑其出自张国纪之手,刘志选伙同邵辅忠、孙杰,几致张国纪于死地,又兴冤狱,拷掠致死者三人,流放者十二。
伏惟陛下圣裁。”
皇帝还在考虑高弘图是不是要重启党争,听到皇嫂跟着受了委屈,立刻怒从心起。
朕也不是爱吃饺子,只是不能让老朱家的人受委屈。
皇帝刚要发飙,张国纪出列道:“陈年往事,不可追查,免得紊乱朝政,陛下明察。”
“臣请辞。”刘志选果断接住了这个梯子。
自己干的事情自己清楚,根本不经查。
这就是阉党的尴尬。
只要东林党想干他们,分分钟找到一堆证据,洗都没法洗。
也就是皇帝强势压着,否则阉党早就被干的遍体鳞伤了。
“左都指挥使张国纪助陵工,为诸臣第一,公忠体国,又能宽恕政敌,秉性宽厚,荫其子张文英都督佥事,京营教导。”
“臣谢陛下隆恩。”张国纪拜谢。
“念刘志选年老,削籍,不得起。”
“谢陛下宽宥,城必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刘志选摘下官帽,躬身退出。
一大把年纪,能全身而退就不错了,重新做官就别想。
毕自严出列,道:“启奏陛下,去岁苏、松、常、镇水灾,原供光禄寺白粮拖欠,今光禄寺裁撤,臣请免。”
“可。”皇帝很给财务总管面子。
史兵部出列,道:“清兵驻河上截降丁,总兵官满桂遣守备张守印以三百人潜渡河距守,乃退,兵部已经核查无误,请论功。”
“准。”
史继偕继续说道:“三月初,建虏二万余骑屯锦州塞,以都令为向导,攻克拱兔男青把都拔城,尽有其地,青把都遁免。
建虏得利,依旧兵聚不散,臣怀疑,其欲西向击插汉。
朵颜卫长昂孙也三十六家同伯颜阿亥等部来往不断,同样在调集人马,似有会同建虏夹击插汉虎墩兔憨之势。
臣请降旨,宣谕各部停兵,同防建虏,再令沿边警戒,严防建虏暗度陈仓。”
可以啊,能知道草原各部要内讧!
皇帝暗赞一声,看向了袁可立。
这是刚收到的奏报,没有提前商议,自然要问问首辅的意见。
“臣以为史兵部所言甚是。”袁可立说道:“插汉虽不听调度,然而可为屏障,不可坐视其覆灭。
仅凭诏令,不足以止干戈,当令宣大做出关状,宣示国朝决心。”
说完,袁可立给皇帝丢了个眼神:你自己领会。
皇帝心领神会,说道:“此事稍后再议,尚有何事?”
“臣有奏。”礼部侍郎孔贞运出列,道:“琉球国中山王尚丰遣世子尚恭奉表入贡,已于天津登岸。”
“召。”朱由检停了下,又道:“礼部整理琉球国事,具册呈奏,以备参考。”
“臣遵旨。”孔贞运应下。
退群,私聊。
当然,军国重事,各阁老和六部都察院长官肯定要参与的。
之所以屏蔽百官,归根结底还是防止泄密。
出事不可怕,缺谁谁尴尬。
武臣呢?
没有啊。
什么五军都督府,勋臣,一个都没有。
骆思恭算半个。
人搞情报的,只能算半个武臣。
“召杨肇基。”朱由检想了想,又补充道:“即日起,杨肇基按时朝会。”
“陛下圣明。”袁可立应下。
皇帝只负责下令,怎么让百官闭嘴,是首辅的工作。
至于皇帝,可能要给杨肇基做做心理建设,让他不要在意文官的哔哔。
文贵武贱啊,在没有足够拿得出手的战绩之前,皇帝也是无能为力。
待杨肇基抵达,袁可立直接问道:“若出京营一万兵援旅顺口,可能战?”
杨肇基愣了一下,道:“建虏已经退兵,往旅顺口亦无战事,未知首辅何意?”
袁可立说道:“建虏集兵两万欲击插汉,插汉为塞外屏障,不可不救。
然若出关支援,恐不敌建虏而大败。
为今之计,当令毛文龙袭扰各处以为牵制,而京营兵会同旅顺口兵,往复州去。”
皇帝眼睛一亮,直勾勾地盯着杨肇基。
陛下,你这样看着臣,臣压力好大啊。
杨肇基摸了摸肩膀,道:“若是遴选精锐,可战,即便不胜,亦无虞溃败。”
“如此足够。”袁可立看向皇帝,道:“陛下,臣请调京营一万,由旅顺口攻复州。
此战,乃是围魏救赵,亦为扩大旅顺口范围。”
袁可立拖过地图,在上面画了一条线,道:“从盖州卫至黄骨岛堡,以此为线,只要控制控制住两侧走廊,在于中央山区关口建堡垒,则复州金州无忧。”
袁可立又画了几条线,道:“京师三千入旅顺口,集旅顺口兵两千,由陆上攻盖州卫。余部走海路,直趋盖州卫。
待建虏主力被吸引,登州与东江水师并六千兵渡海击黄骨岛堡。
事发仓促,建虏不备,攻取两地不难,各部得手后,就地筑城固守。
建虏仓促集兵,预计出兵三万,我有坚城为凭,又有利炮克敌,只要坚持到入冬,建虏必退。
臣预计,五月底出兵,六月初接战,七八月筑堡城,九月天寒地冻,各自息兵。
建虏必不死心,来年开春再战,则京营再出一万兵,若是防线稳固,则旅顺口守军可裁撤。”
“好。”朱由检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叫道:“此战,朕御驾亲征!”
“陛下不可!”诸人齐声反对。
咱不提皇帝与水的融合性问题,咱就从实际情况分析,这仗你也去不了。
“听闻陛下御驾亲征,建虏必倾力来攻,则一万兵不够,非得全军出击不可。
且不说其中后勤,就说京营装备尚未齐全,无法接战。”袁可立说道。
“海上危险,若是陛下不幸,则皇位只能交付福王,非国家之福。”徐光启悠悠叹道。
“此次主要是围魏救赵,收复失地只是顺带,陛下无需激动。”史继偕劝道。
发现没人抢自己的台词,毕自严飞快地说道:“六月起至十月末,五个月,一万京军需军饷十万两,粮五万石,若全军出击,则五倍。
银子尚可支应,粮食全凭朝鲜运输,但有变故,后勤不济,全局尽费。
若只按照首辅计略,旅顺口、东江、登州出兵两万,同京营待遇,若全军出击,则三倍起。
陛下,此事突发,不能冲动之下变成决战。
既无必胜之把握,又无后勤之保证,实非陛下御驾亲征时。”
郭允厚说道:“陛下,海盗时时窥探朝鲜运粮船队,若其袭击大军船队,难保不出意外,当慎查。”
这……好吧,暂且放皇太极一马,以后再找他算账。
皇帝采纳诸人谏言,决定按兵不动。
…………
见评论里的图,袁首辅划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