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盐啦~”
欢呼中,罗元宾提着推耙冲进了盐田里。
身后跟着一群盐工,提着铁锹扁担,都是激动的大呼小叫。
“开工开工。”罗元宾放下推耙,往前两步就推不动了。
太重。
“官人你歇着,我们来。”有盐工抢过罗元宾手中的推耙。
其他人用铁锹把盐铲进框里,装满一筐后,挑到岸边称重。
罗元宾负责计数。
亮晶晶的盐,虽说颜色不够纯,但这可是田地长出来的。
最主要的是,数量足够多。
一块盐田占地五亩,收得湿盐一千斤,此间一百块盐田,预计收盐十万斤。
“官人,我们每个人能分多少,够完成朝廷盐课不?”
“一人一百斤,按照三天一收来算,每人每天可分得三十三斤,为盐课四倍!
按照一年下雨百天计,每人每年可得盐六千斤。
而且,这批盐田只是试验田,以本次晒盐看,一千人完全可以照顾一千块盐田,得盐六万斤轻而易举。”
“官人威武~官人威武~”诸盐工又蹦又跳,发泄着内心的激动与喜悦。
六万斤盐为三百引,课盐十六引,余者一引换一石粮。
就算贪官污吏再克扣,三十石粮食总要给的。
瞬间迈入小康生活。
所以盐工们愿意跟着罗元宾去砍人。
美好的生活,绝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
这时,一个老盐工说道:“官人,这批盐质量不行,恐怕要重新晒过。”
“陈二哥有何高见?”罗元宾问道。
灶户煎盐并不是直接把海水倒进锅里煮,那样煮出来的盐狗都不吃,官府根本就不收。
舀取海水洒在灰上,经过太阳暴晒后于灰泥表面凝出盐花,是为咸灰,将咸灰凝聚成堆,再担入灰坑淋取卤水,把卤水再用咸灰淋一次,使卤极咸。
灰坑底放茅草,过滤后的卤水沿着竹管进入卤井,最后煮卤水得到的盐才是白花花的好盐。
“小老儿以为,翻水时应铺上茅草,咱有五层田,经过五次吸附,杂质皆去,可得好盐。”陈二说道。
“好,便如此做,若是果真有用,陈二哥,你便是此间总管。”罗元宾说道。
陈二立刻拜下,道:“多谢大官人抬爱,小人必尽心竭力。”
“无需多礼。”罗元宾扶起陈二,环顾众人道:“最近几日,此间由陈二哥主管,我要入京献盐,同时奏请全面推广晒盐法,废除灶户制度!”
“多谢官人。”盐工们再拜。
灶户苦啊。
淋灰时长期泡在卤水里,腿脚肿胀甚至腐烂,得了佝偻病更是生不如死。
煮的时候需要有人专门烧火,很多时候柴草来不及晒干就填入灶堂,浓烟滚滚,加上盐气,熏瞎眼睛者不计其数。
而晒盐法,无需下水,直接用水车翻,无需砍柴,无需煎煮。
讲真,除了维护盐田,基本没什么工作量。
于是,罗元宾装了一罐盐,匆匆赶去登州。
先给袁首辅看一下,袁首辅同意废除灶户制度,皇帝肯定不会反对,而且从登州走海路去天津比陆路快。
就在登州港外,一艘快船缓缓降下风帆,任凭水师戒备船靠近。
船头一人叫道:“我乃游击将军郑芝龙派出的信使陈衷纪,请入港。”
“可有凭证?”杨国栋问道。
陈衷纪叫道:“有东番总督和福建巡抚公文在此,请查验。”
两船靠近,杨国栋跳过去看了没问题,领其入港。
听说袁可立就在登州,陈衷纪立刻去拜见。
“郑游击购置巨木一百二十根,以五十艘船拖运而来,为防误会,特遣末将先行报请。”陈衷纪说了目的,又道:“除此之外,末将随船带了两门红夷大炮、红夷首级以及旗帜兵器若干,以证明东番之战非虚。”
“郑游击有心了。”袁可立接过公文看了,问道:“你们可能行船于渤海?”
陈衷纪说道:“末将等并不往来于此,不甚了解水文,不敢说。”
“沿途多留意,若是可以,当有大用。”袁可立说道。
“末将一定留意。”陈衷纪应下。
渤海多涂浪,因此北方用沙船,其平底,抗侧翻能力强,而南方多用福船,尖底,长于远洋,应对侧面来的涂浪就差了点意思。
当然,这是经验之谈,具体如何还要用过才知道。
假如可以,袁可立就会征调郑芝龙的五十艘战舰。
付钱?
自己人,谈钱伤感情。
郑芝龙推脱的话,那就看他能不能玩的过朝廷里的老油条了。
放陈衷纪离开,派出快船通知各处卫所,免得郑芝龙抵达时引发误会。
陈衷纪级别太低,只能跑腿送信,是不可能见到皇帝的。
皇帝正在接见琉球中山国世子尚恭。
刚行礼完毕,尚恭噗通跪地,叫道:“求陛下发兵,解琉球于倒悬。”
见面礼都没送,开口就让爸爸出兵,你恭顺吗?
朱由检道:“中山国遭遇,朕亦有耳闻,卿详细说来。”
说多了都是泪。
从太祖时,中山国进贡称臣。
爸爸的怀抱温暖又安全,儿子乖乖躺着就行。
倭国乱起,倭寇南下,琉球倒血霉了。
爸爸救命。
救不了。
好不容易熬过倭乱,倭国入侵朝鲜,大明爸爸重拳出击。
加油,打死倭寇。
琉球津津有味地吃瓜。
没打死。
倭寇再次把魔掌伸向了琉球。
咦,哪個儿子喊救命呢?满头白发的大明爷爷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琉球被打的哇哇哭,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无可奈何,认了鹿岛藩当后妈。
后妈到底比不上亲妈,这日子别提多难了。
“鹿岛藩一隅之地,便让尔等难以招架,琉球防务何在?”朱由检很失望。
要说倭国倾力南下,琉球被打的跪还情有可原,如今主要是鹿岛藩出手啊。
啧啧。
“陛下明察,小国寡民,武备不盛,实乃抵御外敌。
如今国困民乏,连军队都维持不起。
琉球视大明如父母,诸藩之中最恭顺,恳请陛下出兵,解民倒悬。”尚恭可怜巴巴地说道。
“琉球为东南藩篱,朕岂可坐视不理。”
“陛下英明!”尚恭大喜过望。
“然朕刚扫除阉党,元气尚未恢复,建虏虎视眈眈,西南未见安定,东南红夷不时袭扰,实难出动大军保护琉球……”
啊?尚恭傻眼了。
“不过,朕可以出兵三千驻扎琉球,以保护琉球不受侵害。”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尚恭不断地磕头,道:“陛下大恩大德,纵使琉球粉身碎骨亦难报答万一。”
爸爸这么威武霸气,肯定不需要儿子报答的,口头上先表个态。
别跟朕谈感情,朱由检笑眯眯地说道:“三千兵,琉球供给军饷,一年十万,装备二十万两,合计一年三十万两,另外供给军食,一年三万六千石,卿以为如何?”
呃……大明军兵都是银子做的,这么贵?
“陛下容禀,小国寡民,土地贫瘠不能种粮,实难供应啊。”尚恭哭穷。
琉球确实贫瘠,但是在大明和倭国都在禁海的情况下,它是唯一的贸易中转,每年赚的不要太多。
都想白嫖。
大明,不是大冤种!
“卿如此说,朕很为难啊。”朱由检不悦地说道。
大明禁海,琉球就没有海贸,不是咱欺君。
尚恭不停地磕头,哀求道:“陛下明察,琉球实在困窘,求陛下怜悯。”
朱由检眼珠子一转,道:“这样吧,朕遣一百将官助琉球练兵,其俸禄由琉球负责,所需兵甲按照市价购买,如何?”
果然,磕头是无上省钱利器!尚恭美滋滋地答应了。
咱也不奢求刘綎那样的猛将,只要一半能打就行。
“张维贤、成山侯陈国柱、安远侯柳祚昌、恭顺侯吴汝荫、广宁伯刘嗣爵,宁阳伯陈光裕。”
嗯?叫我干嘛?
五人心中一惊,出列答到。
朱由检道:“五位卿家学渊源,精通兵略,为琉球练兵官,协助抵御倭寇侵扰。”
“陛下。”张维贤说道:“臣年老体衰,死于波涛便也罢了,只怕坏了陛下大计。”
哎,皇帝说道:“卿年四十有一,如何言老?
所谓男人四十一枝花,正是最佳状态,区区波涛,何以能令卿丧命?”
“臣……”张维贤偷偷打量皇帝,见其眼神犀利,接道:“定不负陛下重托。”
“刘廷元。”
“臣在。”刘廷元出列。
朱由检说道:“二位卿精通兵事,随同往琉球,助中山王谋划防御。”
“臣遵旨。”二人老实拜下。
刘廷元原为南京兵部尚书,是接得袁可立的班,皇帝倒不是因此责怪,毕竟当时是袁可立自己要辞职的。
但是吧,要能力没能力,要操守没操守,简直浪费朝廷俸禄。
打发琉球去。
尚恭看出皇帝把琉球当垃圾回收地,但是他不好拒绝。
兵部尚书,公侯伯,都是朝廷栋梁,拒绝就是打皇帝的脸啊。
接受了就好。
节约点钱粮。
至于这群大神干成什么样,皇帝还真不在乎。
干得好,是意外之喜,调回来重用,干不好甚至祸祸琉球,直接砍了削爵收买琉球人心。
在琉球养鹅?
讲真,这群人要是有这个胆量和本事,肯定能把倭寇治得服服帖帖的,功劳到手还造反?脑门子里灌了多少海水哟。
倭寇未定而反?
不是皇帝小觑他们,随便就能镇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