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整角度,注意提前量。”马钦大喝道。
炮手紧张忙碌一阵后,大炮就绪。
“放!”
轰~
炮弹出膛,呼啸而过,砸在了地上,溅起大片泥土。
虏兵推着盾车往前急冲,似乎没收到影响。
其实慌的很。
盾车能挡箭与铳,可挡不住炮。
济尔哈朗领军抵达,没来及喘口气就挥兵攻城。
明军放虏兵到战壕前,火铳轮射不停,虏兵先锋一千,跑回去的不到三百,其他的尸体都没抢回去,全被割了首级。
当头一枪,被打的头晕眼花。
济尔哈朗冷静下来,花了两天时间打制了五十多辆盾车,掩护军兵攻城。
建虏自持野战天下无敌,自从占据盖州后就没修过城墙,所以明军一轮炮击就轰塌了城墙,守军一哄而散。
明军进驻也没修复。
传统的四角城墙确实落伍了。
袁崇焕守锦州时,在城墙四角加建了炮垒,三面伸出城外,一面和城池相连,并改造了炮车使火炮的射角可以覆盖二百七十度,能够打击挖墙脚的敌人。
另外,锦州城城高三丈二尺,雉高六尺,底广三丈,上广二丈四尺,这么大的工程量,杨肇基无论如何是办不到的。
办不到就不办。
在城外挖壕沟,距离城墙十五丈远,宽两丈三尺,深六尺,挖出来的土堆叠矮墙。
只要敌军不能直接冲过来就行。
明军立于矮墙后打铳,打完蹲下来装填,可以躲避弓箭伤害。
济尔哈朗以为,只要冲到壕沟边上,便可以翻过矮墙与明军肉搏。
两层厚牛皮夹着一层木板,军兵还有重甲,再厉害的火铳也打不穿。
确实如此,所以用炮。
砰~
盾车被砸中,当即四分五裂,碎木穿不透重甲,但是炮弹余势未进,还是带走了一个虏兵。
其余虏兵没了掩护,犹豫片刻,硬着头皮往前冲。
回头看看,济尔哈朗周围竖着十多个木桩,木桩上挂着几串人头。
无令而退者,斩立决。
被明军打死还能拿抚恤,被正军法砍了脑壳,毛都没得,家人还要被发配为奴。
城中的瞭望塔上,杨肇基看着一辆又一辆的盾车被打散架,满意地点了点头。
济尔哈朗脸色铁青。
太多了。
南军大炮太多了。
看那不断喷吐的火蛇,怕不是有一百门炮。
这才是一面啊。
四面城墙,算起来不得四五百门炮啊?
真有钱。
“贝勒,怕是冲不过去了。”汉将石廷柱忍不住说道。
冲阵的,多是他麾下汉兵。
心痛如绞。
将军没了兵,跟没毛鸡一般,毫无地位。
济尔哈朗才不管石廷柱的想法。
只要能拿下盖州,辽东汉人打完了都无所谓。
奴隶而已,多的是。
“金玉和,派两個牛录跟上去。”济尔哈朗下令。
就这样上?盾车都快被打完了。
金玉和愣了一下。
没敢啰嗦,立刻领命。
“记住,散兵冲锋,把队形拉开。”济尔哈朗吩咐道。
金玉和也是打了很多仗的,自然知道散兵可以减少铳炮的伤害。
之所以不用,是因为近身战时会被多打少。
无阵对有阵,必输。
但是如今列阵就是送死,只好试一试散兵阵。
金玉和点了麾下六百兵,短暂的动员后,派了出去。
明军炮手依旧打盾车,铳手们趴在土墙上,只露出眼睛打量着战场态势。
“传令,自由射击。”丁老四吩咐道。
亲卫什四散传令。
建虏那么散,齐射效果不大,各打各的。
有几辆盾车到了壕沟边上,后面的虏兵抛射弓箭。
盲射,偶有箭矢落到明兵身上,伤害不大。
砰砰砰~
惨叫再度响起。
盾车可以遮蔽正面,却无法防止侧面射击。
登陆盖州的明军都是精锐,十多丈距离,基本可以可以保证十中五。
“杀过去~”一个虏将大喝着冲出盾车,连滚带爬冲进了壕沟里。
滑膛火铳手只负责地面上的,像这种勇士,由精确射手对付。
丁老四按住扳机,屏住呼吸,待那虏将爬上壕沟的一瞬间,扣动扳机。
吧嗒~
没响。
喘了口气的功夫,虏将已经到了土墙跟前。
三根长枪顶了过去。
枪头为一尺三棱锥,左右配半尺长的弯钩刃,寒光闪烁,很有威慑力。
虏将仗着甲胄厚重,根本不闪不避,护住面门撞在长枪上。
砰~
倒地。
长枪不是用来捅人的,而是用来阻拦敌人近身,给火铳输出创造机会。
丁老四没看战果,缩回去装填。
铳声连绵起伏,即便有突入壕沟的虏兵,都被打死在矮墙前。
望斗里,杨肇基在本子上记下刚才一幕。
眼看盾车队全军覆没,济尔哈朗下令收兵。
诸将刚松了口气,济尔哈朗补充道:“全军饱餐,今夜攻势不停。”
“叔父。”岳托说道:“这样打不行,还得学南兵,挖壕沟。
顺着壕沟走,铳炮打不到,一鼓作气冲过去,便可以近身肉搏。”
“是啊,贝勒爷,南兵铳炮太厉害了。”
“挖壕沟好,铳炮打不到。”
“贝勒爷三思,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诸将纷纷附和。
万把号兵,三天打没了一千多,再不改变战法,怕是打没了都进不去盖州城。
济尔哈朗想了想,道:“分出一部军兵,连夜挖掘,三天内,务必挖到盖州城下。”
诸汉将赶忙应下。
这种脏活累活肯定是汉军的任务,女真大老爷就负责厮杀。
分工合作,各司其职,妥当。
虽然建虏大军没有趁夜进攻,明军阵地前还是点上了火把。
三步一个火把,十五步一个火盆,彻夜燃烧不熄。
所以打仗花钱呢,就这照明,一夜花费大几百两。
火光下,黄得功咬着笔头,环顾周围一圈人,问道:“你们说,把虎蹲炮抬下来怎么样?”
“恐怕不够,最好弄点速射炮下来。”
“壕沟还要挖深,弄点木桩埋进去。”
“把下面弄软点,放水泡烂,虏兵那么重,陷进去都不用打。”
“这个可以有。”
诸将官议论纷纷,黄得功一一记录。
这可是皇帝传授的秘笈——战后总结,集思广益。
将官讨论完,下面继续讨论,但凡提出好想法,并且经过验证,是可以升官的。
就算没有奖赏,军兵们同样积极。
上了战场,谁都希望赢的更轻松些。
很快,各部意见送到了指挥部。
大炮前移的想法附和杨肇基的观察。
虏兵冲到沟边,城墙上的火炮就没了射界,只能让火铳手输出。
杨肇基的族侄、排长、长枪手杨威利提出,长枪阻拦效果不佳,可以试一试去掉长锥,只用两边的牛角。
这个需要试验一番才能决定。
像把壕沟挖深引水,本就是计划中的事。
盖州城旁就是清河,挖通连接,可以有效地防止虏兵走地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对明军来说,总原则是充分发挥铳炮优势,杀敌于远处。
而在遥远的杭州,周王世子朱恭枵就把周王府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光天化日晒银子,亮瞎无数狗眼。
凉棚下,牛油大蜡烛闪耀异常,朱恭枵与陆周碰了碰茶杯,道:“审理,杭州这边就这样吧?”
“世子,大王真不愿意继续投钱了?”陆周意犹未尽。
振臂一呼,应者云集,这感觉太好了。
“那铁公鸡,就知道死守着银子,能吃啊还是能喝啊?”朱恭枵也不爽。
“后日启程东番,听说西湖船娘不错,走。”朱恭枵露出了男人都懂的笑容。
还是出来爽,各地不同的风景与风情,。
“就怕有人弹劾。”陆周有些纠结。
“怕甚?”朱恭枵勾住陆周的脖子,道:“你是王府长史司的,本世子的心腹,不看僧面看佛面,皇帝还能因为这事罚你?”
“多谢世子抬爱。”陆周从了心。
朱恭枵起身,吆喝道:“好啦,人招满了,散了散了啊。”
“世子,就五千户就够了吗?”有人问道。
“够了,等周王封地有了雏形,定然再来,大家耐心等待啊。”朱恭枵活像酒店打杂的伙计。
待朱恭枵带着诸人收拾了东西离开,百姓们才依依不舍地散开。
“别走啊,来这里看看,琉球招募兵丁,五两安家费,包吃住,一个月一两五钱,绝不短缺。”张维贤招呼道。
没人鸟他。
见百姓离去,张维贤跺脚说道:“都是王世子,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乡野世子能与周王世子比?”陈国柱悠悠地说道:“周王二百余年积累,弹丸之地怎么比?”
“是啊,一户五两安家银,另给种子、工具,十户一头牛,依旧是民户,怎么比?”吴汝荫很幽怨。
原本想着来杭州募兵,结果与周王撞在一起,当场翻车。
琉球算哪根葱?
傻鸟才换国籍。
这大概就是百姓们的朴素想法。
几个公侯伯还在讨论,周王世子已经拉着他的审理上了车。
虽说是察看西湖风情,到底不好说出口,所以还是聊移民的事。
五千户,近两万口,足够支撑前期发展。
聊了一阵,话题转到了几只傻鸟身上,朱恭枵好一顿嘲讽。
往日里,公侯伯可比藩王快活多了,今日可是扬眉吐气。
陆周道:“世子以为,张维贤等人何以吃瘪?”
“当然是这个。”朱恭枵掂了掂钱袋子。
“不能说错,却不对。”陆周摇头。
朱恭枵严肃起来,躬身道:“请先生赐教。”
“臣不敢受礼。”陆周偏身让开,道:“世子待臣亲厚,臣自当推心置腹。
周王最大的优势,乃是血统与姓氏。
太祖之后,皇亲之属,身份不变,富贵不绝。
此次募民,全因有朝廷背书。
所以世子首要记住的,乃是忠君爱国,要做到这点,必然勤政爱民。
世子创业,世孙承继,再后面即便朝廷不推恩,也会怠政甚至产生不该有野望。
臣以为,机会合适的话,不妨再请移封。
世子也知道,海外之地广阔,尤以佛郎机红夷等国所去的美洲为最。
若是周王首请移封,则可图谋称王称霸。”
“呃……”朱恭枵感觉有些凌乱。
前面刚说忠君爱国,后面又说称王称霸,这不是打脸呢?
“世子,美洲太远了,朝廷鞭长莫及,以陛下心胸,必然放权,而周王两次首倡移封,又是美洲开拓者,岂有不厚待之理?
三千里之国,不下国朝,必为诸藩之首,待陛下百年,即便有人想削藩,亦有心无力!”陆周真是推心置腹了。
朱恭枵却被炸的不轻。
这话要是传到皇帝耳里,不知道会不会被打发去陪福王晒太阳啊。
陆周笑道:“此事当以三代人计,当下还是开拓东番为要,世子无需想太多。”
“好。”朱恭枵一拍大腿,道:“今晚不管别的,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