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六千骑狂奔而过,马蹄声如同惊雷滚动。
原炒花五部之一的巴林部首领色特尔手一挥,身后八千余骑冲了出去。
打不过虎墩兔就算了,南人还想来趁火打劫?
干!
色特尔集结人马,要把明军给打掉,免得与虎墩兔决战时被偷了老家。
远处,脑毛大看着战场,坐等战果。
若是明军获胜,插汉部就加深合作,若是明军不堪一击,插汉部就继续西进。
虎墩兔把炒花五部打的哇哇叫,也把小算盘打的叭叭响。
双方接近,各自开弓搭箭。
咻咻咻~
箭矢漫天,日光都黯淡了几分。
啊啊啊啊~
惨叫迭起。
巴林部落马者众多,而明军落马者寥寥无几。
装备差距太大。
巴林部既没有铁矿,又没有生产技术和能力,兵一部分皮甲,一部分无甲,铁甲极少,而明军全员披甲。
三轮箭后,双方贴脸。
砰砰砰~
明军三眼铳发威。
这玩意打不动东虏,对轻甲西虏,还是贴脸输出,效果极佳。
来不及惊惧,双方撞在一起。
卢象升大刀翻飞,全无一合之敌,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其余明军以卢总为箭头,枪刺刀砍,或者用三眼铳砸,疯狂收割。
不一刻,对冲结束。
巴林部一分为二,马速不减,一溜烟地跑了。
“走。”色特尔勒紧缰绳,踢着马腹不断加速,狂奔而去。
“总督,末将请令追杀!”伊洛迫不及待说道,丝毫不在意盔甲上的箭矢。
有两根箭到肉了,问题不大。
卢象升摇头道:“打扫战场。”
“总督,我等还能战。”左右兴致高昂。
明军可是好久没出关了,必须打个快。
让巴林部承受痛。
“不熟地理,不知敌情,不可浪战。”卢象升坚持己见。
出了关才知道,打仗没有那么容易。
草原太大了,敌人跟你绕圈子,完全不知道怎么找。
再说了,明军不是爹,不能把活全干了让虎墩兔没事干。
人啦,一旦闲下来就要惹是生非。
诸将没有再反驳,勒转马头,回去收拾战场。
明军被箭射落得不多,多是战马受伤颠下来的,万马奔腾而过,铁人都踩的稀碎,所以四百多落马的明军只有十多个活下来的。
没有重伤。
巴林部好一点。
两千多死亡,有一百多轻重伤。
“全部补……”
卢象升还没说完,脑毛大跑过来,叫道:“总督且慢。”
“万户有何指教?”卢象升甩了甩大刀。
“不敢说指教。”脑毛大讪笑一声,道:“只是这些轻伤员杀了可惜,不知道能不能送给我?”
“只要你能收服,尽管带走。”卢象升释放了善意。
“多谢总督。”脑毛大瞄了眼大刀,继续道:“总督领军所向披靡,插汉部上下都是佩服,只是炒花必然向女真求援,这接下来怎么打,还要商议商议。”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此而已。”卢象升挽了個刀花。
知道你八十斤大刀无人可挡,求求你别秀了,头皮麻!
脑毛大摸了摸头,道:“总督莫要轻敌,女真不比炒花,马快甲坚,弓箭犀利,只怕其不会正面接战。
且……且……”
“怎么,插汉部不敢打?”卢象升问道。
“这……卢总见谅。”脑毛大干笑一声,道:“插汉部确实无力阻挡女真。”
“三五千也挡不住?”卢象升问道。
脑毛大说道:“三五千当然没问题,只是女真人多势众,如何只出这点人马?”
“女真出不了太多兵。”卢象升想了想,辽南已经开打,再保密没什么必要,便继续说道:“陛下发兵登陆盖州,女真自顾不暇,岂能派出大军西进炒花?”
“真的?”脑毛大瞪大了眼睛。
卢象升道:“盖州登陆,袭扰沿岸,锦州做出兵状,如此局面,万户觉得女真能出兵多少?”
“若果真如此,合贵我两家之力,未必不能一战……”
“报~”
一骑飞奔而来,打断了脑毛大。
信使奔到近前,道:“禀总督,建虏出兵五千,虎墩兔不战而退。”
卢象升看向了脑毛大。
脑毛大摸了摸头顶,感觉头发越来越少,只剩下脑袋大。
明人都敢出关野战,堂堂草原共主,居然跑了。
这事办的忒不仗义。
“总督,虎墩兔潜逃,宣大边境无遮拦,须得防备建虏南下。”张承恩说道。
卢象升点点头,道:“飞骑通报蓟镇,严加戒备。告诉兄弟们,收拾马匹兵器,收兵回城。”
“总督……”脑毛大想再谈谈,却不知道说什么,只吐出一句:“在下告辞。”
“慢走不送。”卢象升算是对虎墩兔彻底失望了。
早知道,还不如打他一顿出口气。
完好的战马直接分给诸兵,轻伤的敷药救治,重伤的与死马剥皮吃肉。
吃饱喝足,全军缓缓后退。
出来近一个月,就打了这么一仗,卢总感觉很不爽。
但是回头看军兵们眼神明亮,又觉得不亏。
出来磨砺一番,技战术水平大涨,心气也提高了许多。
若非顾全大局,拉出去跟建虏打一场都是可以的。
就在卢总回军时,澎湖岛上,郑芝龙接到了刘香。
见郑芝龙官服鲜艳夺目,刘香讽刺道:“呦,郑一官成了郑大官,可喜可贺啊。”
郑芝龙朝北拱手,美滋滋地说道:“承蒙陛下抬爱,授予东番提督,总兵东南海防。”
“倒是好威风,我们这样没依没靠的,可高攀不起了。”刘香依旧夹枪带棒。
“香佬不必如此,你我观点不同,终归是结义的兄弟。”郑芝龙拉着刘香坐了,道:“不是兄弟炫耀,事实如此。
如今兄弟从福浙进货,全不用打点,只要说东番购买即可。
节约金银不在少数,置办货源更是快捷,还不用受制于人,获利增加五成有余。”
刘香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他是跟佛郎机人混的,主要从广东进货跑南洋,依仗郑芝龙的地方不多。
今天来,主要是看看郑芝龙打的什么算盘。
当然,警惕不可少。
码头外面可是停了二百艘战船,但凡郑芝龙图谋不轨,他们就把澎湖给平了。
郑芝龙朝北拱手,道:“皇帝开恩,许东番自由贸易,假以时日,此处必为国朝首富之地。
对于我等,皇帝优待无比,许我等效仿红夷东印度公司,组建大明……”
“什么?”刘香倏地站了起来,满脸惊骇。
以国朝的观点来看,东印度公司就是祸乱之源,甚至是乱臣贼子,禁止尚且不及,还能给许可?
“香佬无需如此,陛下之圣明,千古未见,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皆不及!”郑芝龙笑眯眯地说道。
他之所以敢让刘香带诸海盗的二百艘船来澎湖,就是预料到他们的会心动。
别看大家纵横四海,似乎没人敢惹,但是都是仰人鼻息得存在。
就说刘香,在广东组织货源,主要是卖给佛郎机人。
若是自己去南洋卖,必须给这些人交保护费,而且过不得马六甲。
佛郎机运往更西边,获利数倍。
一两银子的货运到泰西卖十两,其中七两是被佛郎机赚去了,本土海商只赚三两,还要给官府打点一二两。
所以各家海商结拜呢,就是想团结起来打破这种局面。
但是义气敌不过银子,谁都不愿折损自己的力量,只想着别人打头阵。
谁傻啊?
心不齐,船炮又落后,打个屁啊。
成立东印度公司则不一样。
垄断市场,自主定价,打仗的时候损耗公司的船,不心疼。
反正公司份额摆这,损失是平摊的,不存在自己的船打没了就没收益的事。
好处这么多,谁不心动?
心动就能谈,无非是份额怎么分配。
“提督,我等真能效仿东印度公司,成立公司?”刘香问道。
“当然。”郑芝龙说道:“圣明无过于陛下,绝无虚言。
只是海贸牵扯众多,陛下无法开海,我等只能在东番行事。
若是诸位兄弟都入了公司,则陆地豪商无力作乱,可开海矣!
彼时,我等富贵还乡,光宗耀祖,岂不快哉?”
这才是皇帝最大收获。
所有海商招安,谁还敢阻止开海?
“章程怎么定?”刘香又问。
“愚兄之见,以船定额,但是……”郑芝龙朝北拱手,道:“其中三成收益孝敬皇帝,兄弟以为如何?”
刘香想了片刻,道:“就凭皇帝如此大气,分润一些理所应当,只是份额还要和诸兄弟商议。”
把以前打点的钱汇总起来给皇帝,相当于换了个保护伞,倒是可以接受。
天下最大的保护伞,大不过皇帝。
“皇帝的份额没得商量。”郑芝龙态度坚决,道:“我等必须紧紧抱着皇帝的大腿才能长盛不衰。
你看岸上的坐地虎们,他们真要造船出海,争不得吗?”
必然能。
船厂、工匠、材料,都在岸上,水手可以花重金招募,有三五年,又是一个十八芝。
政令拦得住。
皇帝不授权,就是叛贼,天下人共诛之。
看谁敢跳。
“小弟会给诸兄弟传达到位,结果如何,非小弟所能决定。”刘香低了头。
说到底,都是为了钱。
只要能赚钱,赚更多的钱,舔佛郎机还是皇帝,有什么区别?
舔佛郎机是媚外,为人不耻,舔皇帝是恭顺,大义所在。
这就是区别。
郑芝龙有信心说服诸家。
“承蒙老弟给面子,来了澎湖,下次你定地方,老哥去跟诸位兄弟面谈,总要把公司章程商议妥当,才好奏请陛下御批。
老弟实力仅次于我,若是有心,不妨随老哥进京,陛下必不吝奖赏,得个一官半职,不是光宗耀祖的事?”郑芝龙说道。
“此事以后再说,小弟先去与诸兄弟说此事。”刘香说道。
郑芝龙说道:“好,愚兄就不留老弟了,等你们定了地方,愚兄立刻赶去。”
刘香匆匆而来,茶都没喝一口,又匆匆离去。
真要成立了大明的东印度公司,躺家里就把钱挣了,什么茶喝不到?双八十八二十八,有的是时间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