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城西门外，王梦尹抽刀插进了棱堡缝隙里。

“要求刀插不入，不符合规定，工头斩，工人扣发钱粮。”

“天使饶……啊……”

黄龙甩了甩刀，抖落上面的血迹，道：“王少卿，要不要推倒重建？”

王梦尹抬头看了眼阴沉沉地天空，道：“天气越来越冷，怕是来不及了，就这样吧。”

“哎，难怪李朝是谁都打不过，修堡垒都修不明白，也不知道一天天都在干啥。”黄龙感觉很不爽。

“没……”

“大明军队来啦~”

一声充满惊喜的呼喊，打断了王梦尹的感慨。

抬头看向江面，三百余船只首尾相连，直接铺满了眼帘。

“杨总督来了。”王梦尹大喜过望，立刻奔向码头。

待杨肇基登上码头，王梦尹行礼过后，道：“总督来的正好，下官可是无能为力了。”

“可有变故？”杨肇基问道。

“李朝钱粮物资转运缓慢，工事修建同样不如人意，照这样下去，只怕能有计划的一半就烧高香了。”王梦尹大倒苦水。

杨肇基扶住大宝剑，问道：“李倧何在？”

“李倧依旧未动！”王梦尹回道。

“杨威利。”

“标下在。”

“持本督手令，领本队进驻汉阳城，督促李倧迁移，若有阻碍，杀无赦！”

“标下领命。”杨威利招呼一声，带人往汉阳而去。

杨总可不是易于之辈。

钦命总督李朝军政大臣，持天子节，赐尚方宝剑，若有违逆，形同抗旨不尊，先斩不用奏。

李倧要是敢哔哔，杨威利是真敢砍人的。

与李倧拖拖拉拉不同，毛总则是迫不及待。

陪着首辅巡视了开城，立刻回到皮岛收拾行李，等杨总船队回程时装走。

岛上军民两万人来打包。

蟒素缎匹十万匹，银十一万两，粮食八万石，布匹氊条三十万件，大牲口一千五百头，火炮二十五门。

像铁器、家具、锅碗瓢盆等，不计其数。

毛总的总督府东西同样不少。

金银器、玉斝、朱砂、玛瑙、璩珀、水晶共两千八百余件，琥珀三十枚枚，犀牛角四千余对……

这种事不好传得到处都是，毛文龙是让他老丈人沈世魁和小舅子沈志祥带人办的。

“总督，有开城在，建虏打不到皮岛来，不如上奏朝廷，由我负责驻守？”沈世魁说道。

他肯定不能劝毛总留下来的，但是他自己想留下来。

他升官就是为了发财。

皮岛这么好的地方，既可以在李朝作威作福，又可以通过海商赚钱，简直不要太爽。

不想走。

“陛下已发诏令，岂能更改？速速收拾。”毛文龙催促道。

“总督。”沈志祥说道：“按理说我等撤退，也该去辽南，如何就要回京？

如今李朝有杨肇基，辽南有秦良玉，兄弟们分的分散的散，怕不是皇帝故意肢解东江，好架空……”

叭~

毛文龙一个大耳光把小舅子的话抽了回去。

“再敢大放厥词，别怪我不讲情面！”毛文龙呵斥道。

你敢打我脸？非让我姐挠花你的脸！

沈志祥来了脾气，道：“本来就是，咱东江这么多兄弟，就我叔跟你去枢密院。

两个人，济得什么用？

再说了，设立枢密院的圣旨迟迟不下，谁知道皇帝会不会食言。

这事情要是办不成，你怎么办？”

“这……”毛文龙摇摇头，把不好的想法驱出脑海，道：“皇帝雄才伟略，岂有不成的道理？”

“总督，我觉得志祥说的有道理，与其让我做個有名无实的参议，不如留在皮岛。

不管怎么样，大将手里还是要有兵，不然说话就是放屁。”沈世魁说道。

毛文龙脸色不虞，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皮岛军民走了大半，就剩下的这些给你，真要是建虏来打，你守得住？”

“怎么可能来嘛？开城不打下来，虏酋疯了才来皮岛。要是开城丢了，我再走不迟啊。”沈世魁说道。

毛文龙犹豫了一下，道：“不管怎么样，先把东西收拾，等我回京探探皇帝的口风。”

毛总绝对没坏心思。

就是觉得皮岛就这样丢了，确实可惜。

他自己肯定是要还京的。

枢密使啊。

怎么可能因为区区怀疑就不要了呢？

其实不要也不行。

秦良玉掌辽南，杨肇基掌李朝，就皮岛一个孤岛，真就孤掌难鸣。

投建虏？

虏酋再大气，最多封王，还是个伪的，绝不可能给出等同枢密使的价码。

皇帝当然不会忽悠毛总。

实际上，设枢密院并没有太多的阻碍。

皇帝低估了自己的威望。

拳打西虏，脚踢东虏，放个屁崩飞了红夷，这么能打的皇帝，谁敢炸刺？

困难在于，官员不好定。

枢密院等同内阁，属官预计一百三十人，一时半会可选不出来。

所以，等毛总回京再说。

当务之急，是把安南的事情好好盘一盘。

“所谓预则立，不预则废，臣以为，当令云南广西整顿军队，以备南下。”史继偕提议。

“可密诏史永安、王象乾准备，并令朱燮元调兵进驻云南，提前适应一番。”徐左辅说道。

“钱粮分批次拨付，应该是可以支应的，东番水师不能忽略。”郭允厚说道。

节流不可能，只好开源。

郭阁老觉得拿下安南肯定是大赚，因此十分愿意出兵。

朱由检起身，盯着地图看了半晌，道：“若是云南、广西佯装进攻，吸引安南军队布置边境，而以偏师渡海，直击其王城，如何？”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用兵之妙，无过于陛下。”汪乔年拍了马屁，继续道：“安南二姓分裂，战事不断，然国朝出兵，或许会促使其联合对抗国朝，不可不虑。”

“无妨，一个两个都是打。”皇帝认为问题不大。

打安南，军事从来不是问题，气候以及战后治理才是。

“还有周边各国、泰西诸国的反应，若是不能处理妥当，恐怕不是大明打安南，而是多国联合反攻国朝。”史继偕提出了一个更大的困难。

安南南部经济落后，人口稀少，而阮家能与郑家抗衡，除了本身励精图治外，佛郎机和兰等外来支援也是功不可没的。

把人家钱袋子偷了可还行？

特别是皇帝想从海上打。

怕不是佛郎机和兰联合出兵，要和大明拼命。

“办法总比困难多。”皇帝点着地图说道：“成祖设交趾承宣布政使司，若是宣宗不弃，想来国朝局面不至于如此被动。

诸卿好好考虑，待首辅回朝后继续商议。

但是海路突袭可以提前筹备，朕以为当由琼州岛出。

朕意，设海南总督，诸卿以为如何？”

“陛下圣明。”诸人齐夸。

多一个总督，多许多官职，那当然是极好的。

至于人选……扒拉扒拉总会有的。

“骆思恭，加派干员，多多搜集安南情报，另外知会一下刘丙乐，令其配合。”皇帝说道。

“臣领旨。”骆思恭没有二话。

反正不用他去。

安南的阮郑两家都当对方是生死大敌，非得灭之而后快，却不知道大明的皇帝已经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