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侦骑飞奔而至,道:“启奏陛下,贼人登陆过半。”
“报~贼人数目四千有余,有弓弩火铳,无火炮,少数皮甲。”
朱由检抬头看了眼天色。
将黑未黑。
若是贼人想全部登陆再来打,恐怕得等到明天早上。
“夜长梦多,诸军出发,按计划行事。”皇帝下令。
“报~贼人已经集结,正往船场而来。”
“诸军,随朕……”
“陛下。”张承恩拜下,道:“臣请为统兵官,统率全军冲击敌阵。”
“陛下,臣以为此战该当张将军指挥。”吴三桂沉声说道。
“请陛下降旨。”诸将拜下。
颇有些胁迫皇帝选人的意思。
没办法,真不敢让皇帝冲阵了。
对方可是有火铳的。
这玩意玄的很,瞄准的不一定打的中,没瞄准的不一定打不中,真不敢让皇帝冒险。
皇帝也觉得没必要风险,顺势取出令牌递给张承恩,说道:“朕与羽林卫居后,待诸卿捷报。”
张承恩双手接过,道:“臣必不负皇帝信重,若有贼人接近船场,定然是臣已经战死!”
领了令牌,翻身上马,缓缓而出。
海面上,海盗们依旧忙着换船登岸。
严水生与沈会明坐在甲板上,惬意地品着小酒。
明军在火炮的威慑下,探骑往来不断,缺不敢派兵拦截,让登陆过程颇为枯燥乏味。
“等事情办完,咱们就去朝鲜,算算时间,女真人应该打下来了。我们垄断贸易,钱财滚滚啊。”沈会明叹道。
怕不是还要跟朝廷打一仗!
严水生不太想打海战。
登莱水师还是可以的,打起来必有损伤。
人员倒也罢了,有钱就能招,船打沉了,一时半会可补不了。
不打肯定不行。
按照皇帝的尿性,必然要掐断朝鲜对外贸易,不打一仗没法通商。
但是,严水生依旧诚心实意地说道:“垄断一国贸易,东家确实大气!”
“所以必须遏制朝廷开海的决心,不然怎么垄断朝鲜贸易路线呢?”
“是,我老严随时等东家安排!”严水生拍着胸口说道。
集合十来家海盗,以绝对优势碾碎登莱水师,估计伤亡不会太大。
到时候找姓沈的要现金补偿,再从朝鲜贸易中分杯羹,可比自己做买卖赚得快活。
轰~
严水生站起来,道:“打起来了。”
轰轰轰~
一串炮声,脚下巨震。
“敌袭~”
“官军水师~”
“大当家的遇袭了~”
“调转炮口。”
“起锚~”
周遭的呼喝,让严水生回过神来。
船在快速下沉。
老手了,绝对不会判断错。
箭步到了船边,只见一艘形似蜈蚣的船上吐出一串火焰,把侧面的一艘海船的船舷打的稀烂。
飞蜈船低矮,又故意压低炮口,基本都打在水线周围,神仙来了也救不了,除非来的是龙王。
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坐舰,严水生叹了口气,吩咐小弟取下旗帜,自己拉着沈会明跳进了水里。
幸好沈会明会游泳,两人努力着游了出一段距离,回头再看,那海船只有一截桅杆。
轰轰轰~
又是一阵炮响,又是两艘海船缓缓下沉。
海盗们终于调转了炮口,但是看着近在咫尺的两条船,不敢点火。
附近都是船,那两条船来回游荡,瞄准了打,说不得就打到自己人。
而且黑乎乎的海面,也不好瞄准,不然不至于让这两条船混进来。
“取弓弩火铳……”
有海盗反应快,取出火铳。
不一刻,铳声响起。
多是打在空出,有打到船上的,都被挡住了。
桨手躲在船舱里,炮手有盾牌遮蔽,对大炮自然无能为力,防护火铳箭矢绝对有余。
不一刻,又是一阵炮响,又沉了两艘。
两门将军炮,四门速射炮,火力溢出了。
海盗们慌了,纷纷起锚升帆,转向驶往外海,只留下一群换了小船的海盗蒙蔽当场。
“回来~回来~”湿淋淋的严水生跳脚大叫。
好不容易爬上一艘舢板,结果自己的小弟们都跑了,不要老大了。
说好的同年同月同日呢?
直娘贼,没一个讲义气的。
海船刚刚起速,飞蜈船冲过去,又打沉了两艘。
累了,熄火,闪。
桨手们体力消耗太大,再不走就成活靶子了。
海盗们散开,确实兜了回来,但是黑灯瞎火的,到哪找目标去?
陆地上,海盗们已经看到了灯火通明的船场。
“兄弟们……”
轰隆隆~
马蹄声大作,脚下的大地在跳动。
“马队……啊……”
“杀~”
张承恩挺枪挑飞一个海盗,随即翻转长枪,挑飞一個又一个。
冲起来的骑兵对付毫无准备的步兵,真就是砍瓜切菜。
张承恩杀穿全场,马科领军杀入,然后是李卑,再然后是刘泽清进来清场。
三轮冲击,海盗们都崩溃了,步兵都不用打,直接收纳俘虏。
海面上依旧热闹非凡。
待桨手们恢复了力气,罗腊多与姚荛田两个胆大包天的又跑了回去,贴脸输出后,收起火盆火把,直接溜走。
海面上熄了火,根本看不到,海盗们只能对海面打铳放炮。
折腾了两轮,沉了四条船,海盗们不敢恋战,慌忙往海湾外跑去。
陆地上打仗很快,收拢俘虏,打扫战场忙到了天亮。
遍地狼籍,三千余俘虏抱头蹲地,看着虎视眈眈的官军。
早知道如此,何必当初啊。
海面上,严水生看着黑洞洞的炮口,识趣地举起了手。
沈会明想跳水试一试运气,终究没敢。
岸上已经有官军马队驰骋,难不成一口气潜泳出胶州湾?
胶河口处,海盗船发现了状况,气势汹汹地转了个弯,头也不回地往外海驶去。
他们本来就是牵制炮台守军的,打了一天,弹药用了不少,毛都没打着一根,也没被打着一根毛。
看到主力部队跑了,自然溜之大吉。
回去看看情况,若是大当家的没得了,就得寻思着争夺大当家的宝座了。
见一场来势汹汹的战事如此轻易结束,皇帝感觉很空虚。
无敌,是多么的寂寞!
茅元仪看出了皇帝的心态,道:“陛下,乌合之众罢了,京兵精锐,一击而溃才是常态。”
“朕希望以后打建虏也是这般轻松。”皇帝说道。
“臣以为陛下不宜轻敌。”茅元仪劝道。
想想还不行啊?跟你们这帮直臣聊天真没意思!
正好,俘虏押了过来。
“船场这边可需要苦力?”皇帝问道。
茅元仪愣了一下,说道:“陛下,这些常年在海上讨生活的,稍加训练就是好手,何不招降?”
“恶习难改,留之徒坏军纪,且袭击朝廷,罪在不赦!若非朕仁慈,肯定都砍了。”皇帝冷笑道。
李若琳愣了一下,挥笔写道:“帝仁慈,发贼逆做工赎罪……”
绝对不是因为免费劳动力。
茅元仪盘算片刻,道:“船场要三十个维护河道的,看管起来也容易。”
“行,不听话得都杀了,别手软。”皇帝说道。
刘泽清走过来,拜道:“启奏陛下,收拢俘虏四千五百余……”
“陛下。”马科打马而来,拜道:“启奏陛下,罗姚两将俘获百余小船并千余俘虏,正往船场来。”
茅元仪不由看向了皇帝。
这两位可是公然违抗军令的。
“呵,还知道回来。”皇帝哼了一声,看向刘泽清,道:“卿继续汇报。”
哎,两条腿还是不行,只能帮四条腿的洗地!刘泽清暗叹一声,道:“启奏陛下,俘虏四千五百五十余人,其中各级头目三百二十八人,请陛下圣裁。”
“头目移交锦衣卫,船场留三十,余者移交山东布政司,预备疏通胶莱运河。”皇帝看向河面,道:“若是用不了这么多,移交辽南总督府安排。”
挖河垦田,修路伐木,有的是累活重活,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绝对要把这群俘虏的骨头里榨出油来。
不一刻,河面上出现了浩浩荡荡的船队。
一艘飞蜈船在前,一艘在后,中间百余船老老实实的有序进行。
士气被打崩了,俘虏不但会自己划船,还能自己挖坑。
各船靠岸,军兵俘虏登陆。
罗腊多推着两个俘虏到了皇帝面前,拜道:“启奏陛下,臣擒获贼首严水生与沈会明,特来复命。”
说完,看了眼两手空空的姚荛田。
皇帝点点头,道:“打得不错,你所领飞蜈船定船号002,姚荛田003。”
“臣谢陛下……”罗腊多忽然抬头,惊愕地问道:“陛下,应该是一号啊?”
“一号军纪是什么?”皇帝厉声问道。
“遵守军令!”罗腊多下意识地回道。
“你的一号何在?”
“臣……”罗腊多支支吾吾。
“陛下。”姚荛田拜道:“臣等无视军令,擅自出战,严重违反军纪,按律当斩,得胜,罪减一等,杖一百,降为兵,禁闭一个月。
臣愿意接受处罚,请陛下开恩,赐下一号船号。”
“滚!”皇帝干脆给出一个字。
皇帝真发火了,赶快滚远。
两人脱离了皇帝的视线,相顾无言。
良久,罗腊多悲叹道:“若是陛下不给一号,我等有何颜面去见同僚?”
“几十年后,我孙子入水师,问为什么编号都是从二号开始,我能说是你爷爷违背军纪弄没的吗?”
“军史笑柄啊,脸都没了。”
“哎……”×2。
军中多混不吝的人,砍脑袋都无所谓,更不要说打军棍关禁闭,但是最怕丢面子。
这该死的荣誉感。
皇帝的处罚直击要害。
从今往后,只要水师的人,都会知道自己没有一号舰,自然就讨论起两个故意无视军令的家伙。
大明不灭,笑话不绝,看看谁还敢为了军功而无视军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