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国下臣胡慈古拜见上国总督。”胡慈古老老实实地跪下磕头,都不敢抬眼偷看袁崇焕。
袁崇焕端坐不动,问道:“尔等受天朝庇佑,却兴兵犯禁,杀我百姓,劫掠财物人口。
本督奉旨保境安民,今日发兵,便是告诉尔等,不服王化者,死路一条。”
“小国知错,求总督开恩,给小国改正的机会。”胡慈古拿起手边的盒子,向前跪行两步,打开后双手举起。
袁崇焕不好奢华,但是看到盒子里的两方美玉,也能看出来价值不菲。
“先把掳走的百姓送回来再说其他。”袁崇焕端起了茶盏。
虽说态度很冷淡,但是胡慈古听到吩咐还是松了口气,磕了个头,说道:“下臣立刻回去。”
“本督只等三天。”袁崇焕放下茶盏,转身而去。
胡慈古摸了摸脑门上的汗,躬身退出县衙,随即一路狂奔到莫敬完大营。
“怎么样,怎么样?”莫敬完连忙问道。
胡慈古低头说道:“让把抓来的奴隶送回去,三天为限。”
“还有呢?”莫敬完追问。
“送回去再说其他。”胡慈古头快低到裤裆里去了。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莫敬完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男俘虏分给各官为奴,三天时间根本找不齐,而女俘虏分配各军,早没了。
“殿下可能要亲自走一趟。”胡慈古说道:“北朝需要我国抵挡阮氏,定然不会赶尽杀绝。”
莫敬完踱步,陷入了纠结。
北兵来势汹汹,明显是问罪来的,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但是不去吧,肯定被打成麻瓜。
两波支援,第一波挨了一轮火铳,溃,第二波派出督战队,挨了两轮,溃。
莫敬完不信自家的部队能挨第三轮。
有这个意志,不至于被郑氏各种暴打加吊打。
正为难时,一信使狂奔而来,叫道:“郑氏兴兵来犯,边境失守,陛下令太子即刻与大明求和。”
“什么?”莫敬完惊骇欲绝,下意识地叫道:“速速请大明发兵救……”
爸爸很生气,爸爸正在打屁股,不会救……吧?
也不一定,说不得爸爸需要個屏风呢?
再说按照惯例,被爸爸捉了,一般是封个闲散爵位,混吃等死的低保还是有的。
被莫氏捉走,因为涉及天下争夺,大概率是没机会表演“乐不思蜀”的,能跟南唐后主李煜一般苟且三年都得偷笑。
两相对比,便不难选择。
坚决抵抗?
上次被打得灭国,全凭爸爸干涉才复国,如今爸爸打屁股,死敌打脸,真拿脸挡啊?
“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入侵上国呢?”莫敬完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殿下,事不宜迟,当速做决断啊!”胡慈古劝道。
也就是忠心,不然投郑氏或者大明,一个富贵闲人还是有保证的。
当初莫敬完决定入寇广西的时候,他可是力劝不要的,奈何莫国上下都以为广西空虚,而大明受累于辽东建虏、朝鲜战争、陕西民乱等,必然不会大举南下,因此动了手。
抢一笔就走,问题不大。
谁想到大明反应这么暴烈,居然就打来了……
“来人,立刻回去调集掳回来的大明百姓,本宫要前往谅山城请罪。”莫敬完做了决断。
“殿下……”
“嗯,叫我什么?”莫敬完打断了胡慈古。
“世子。”胡慈古及时改口,道:“准备些财货,总要把广西总督伺候才好说话。”
“速速去调集,去把本宫……世子府邸里的金银财宝都取来,再让父王补充一部分,务必凑齐一万两,让广西总督满意。”莫敬完说道。
心如刀绞。
入侵广西就是为了抢钱粮,如今不但要吐出去,还得把老本贴上。
要知道就在天启五年,莫国被郑氏洗的干干净净。
就在莫敬完忙着筹钱时,郑氏大军已经拿下了太原。
周延儒骑着一头象,左右跟着护卫,身后的车子里坐着婢女、随行,稳稳当当进了城。
郑氏要灭莫国,便跟着走一趟,主要是查探沿途的道路地理人情,绝不是怕海上翻船。
街道上血迹斑斑,周延儒忍不住掩住了口鼻。
忽然,一个男人冲了出来,旋即被追出来了的郑兵砍翻在地,再听屋里有女子的惨叫,周延儒也猜得到发生什么事了。
蛮夷,同室操戈尚且如此暴戾,合该你亡国绝祚。
周延儒皱眉便是鄙夷。
郑俊见了,内心鄙夷。
若非南方阮氏不臣,怎么能让这种人作威作福?
进了府衙,来刷名望的郑梉之子郑柞请周延儒在上首坐了,令仆从送上一个小箱子。
“莫氏横征暴敛,地方穷困潦倒,太原仅有些许特产,望天使莫要嫌弃。”郑柞陪笑道。
“好说。”周延儒打开,见里面是一座翡翠雕像,满意地笑了。
“世子……”周延儒改口道:“将军,什么时候能打通去广西的路?”
世子可是国王的儿子才能称呼的。
郑柞被一声世子挑逗得心跳不已。
郑氏可就早想取黎氏而代之了,只是一方面阮氏不服,另一方面大明注重纲常不允许谋朝篡位,因此忍着。
若是借助周学士的关系,广泛收买大明朝臣,是否可以获得大明皇帝的册封,名正言顺地取代黎氏?
见郑柞发呆,周延儒继续挑逗道:“世……将军,将军?”
“啊,抱歉,下官失神了。”郑柞反应过来,克制住联翩浮想,道:“莫氏不得民心,不堪一击,旬日之间必能打通道路。”
莫氏在太原这边驻扎了五千大军的,结果郑氏两天就打进了城。
考虑到双方之间没有什么险要,周延儒估计十天半个月差不多。
就在郑氏这边为下一波进攻积累士气时,卢溪的杨御蕃进抵镇溪军民千户所城外。
城内竖着“卜”字旗。
镇溪所本来是镇压苗瑶土等各族的关键所在,然而嘉靖之后,镇溪所同样成了土司世袭。
当卜家军抵达时,直接就投了。
见叛军出城列阵,杨御蕃很惊讶地问道:“贼人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沈寿崇笑道:“贼兵连破各土司,便觉得天下无敌,正好击溃之,趁势破城。”
“参谋所言极是,自当如此。”杨御蕃点头。
卜蜂莲花很嚣张,直接拒绝了招降,杨御蕃没法,只能武力进剿。
原以为贼人会据城死守,没想到出来野战。
是,京兵野战还差了些意思,但那是相比建虏的,你土司叛军算个鸡儿?
笑谈中,官军摆开架势。
还是刀盾居前,长枪架上,火铳在后。
令旗挥舞,军阵缓缓前压,叛军不甘示弱,呐喊着冲了上来。
五十步时,稀稀拉拉的箭矢从叛军中升空,当头落入官军阵中。
抛射,略微低头就行,无一受伤。
到了三十步,叛军举起了标枪。
砰砰砰~
铳声响起,叛军前排倒了一片,冲击的势头当即停了。
砰砰砰~
前方的叛军扭头就跑,直接与后面的撞成一团。
砰砰砰~
官军军阵依旧缓缓向前,铳声连绵不绝,叛军未及接阵便被打的大溃。
城头守军大惊失色,连忙喊道:“两侧走,两侧走。”
“关城门。”
“弓箭竹枪,准备木石。”
“灰瓶,准备好往下砸。”
轰~
一炮打在城门楼上,砖石碎木飞溅,打的周围叛兵哀嚎一片。
轰~轰~
“不好啦,城门破了。”
尖叫中,许多叛兵扭头就跑。
官军已经到了城门口。
火铳手止步,抬高铳口对准城头,刀盾手长枪手杀进了城里。
护城河淤塞,瓮城拆除,这就是镇溪所的现状。
贼将领兵杀来,打算驱逐官军。
架盾,出枪攒刺,冲过来的贼兵尽皆被捅成了血葫芦。
惨叫蔓延,贼兵士气大丧,又见冲不破军阵,都转身跑了。
“不要放走了贼人!”官兵衔尾追杀。
长枪捅重甲建虏很费劲,捅叛军这种轻甲无甲的,不要太愉快。
两刻钟,官军拿下镇溪所城。
杨御蕃留下两个营清理余孽打扫战场,自己领兵追杀。
不需要将军炮,只带虎蹲炮,三日内,连破十一阵,径直杀到了保靖州宣慰司外。
城头挂着“天义王”大旗。
卜蜂莲花称王了。
自称。
刚把旗帜做出来,还没来得及册封文武百官,更没有来得及举办登基大典祭告天地。
“此獠无知至此,难怪屡屡狙击王师于野!”杨御蕃只感觉搞笑。
什么阿猫阿狗都敢称王,真不知道皇帝的亲军多能打?
十二阵,斩首两千有余,俘获八千,逃遁者不下两万,而官军伤亡不过二十,其中跌死与被蛇虫咬死就有十余人。
就这,卜蜂莲花还敢把旗号立着,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造反,只要没扯旗,还是能招安的,扯旗就只能你死我活。
“总督,下官倒是觉得咱们打得太快了。”沈寿崇说道。
“是叛贼打得太慢了。”杨御蕃摇头。
“哎,打的太凶,各土司惊惧蛰伏,再找借口,难矣。”沈寿崇摇头叹息。
“无妨。”杨御蕃目露凶光,道:“周边土司必然隐匿叛贼,领兵一个个查过去就是,花一年半载,起码把湖广各土司削了。”
卜蜂莲花不争气啊,杨总督不得不自己干脏活,想起来就气的很。
查,狠狠地查,穷寇也追,追杀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