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无故犯境，杀掠我百姓，本督奉旨南下，兴兵问罪，有什么问题？”

袁崇焕看着郑氏使者李文同，眼光总是不自觉地瞄人脖子。

李文同没察觉，道：“总督容禀，此乃莫氏自作主张，非安南本意。

其冥顽不灵，割据为王，实乃叛臣。

闻其侵犯上国，吾王急忙遣兵讨伐，必擒二贼献于上国。”

“不用了。”袁崇焕淡淡地说道：“二贼已经归案，其供述，乃是奉命北上。”

“不可能！”李文同叫道：“上官明察，二贼名为国公，实为国贼，素来不遵王令，绝不可能是中枢指示。”

“本督只相信自己审出来的。”袁崇焕端起了茶杯。

李文同可不敢走。

这要是不说清楚，非得被赖上不可。

任凭李文同磨破嘴皮，袁总就四个字——人证物证俱在，不容抵赖。

到底谁赖啊？李文同都快气懵了。

缓了一阵，李文同决定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

谁拳头大谁说的算，现在是大明说的算。

“请上官明示，如何才能收兵？”李文同问道。

袁崇焕喝了口茶，问道：“周学士怎么谈的赔偿？”

“属国准备了五万两白银，十五万石粮食。”李文同拜下，道：“总督容禀，属国小而穷，此乃竭尽全力筹措，天使亦是认可的。”

袁崇焕不知可否，道：“周延儒何在？让他来跟我解释。”

先把周学士拉回来，免得被人砍了。

李文同悻悻而归。

郑柞听了经过，皱眉道：“若是北军迁延不去，则谅山不为大越所有，而南方亦危。

此事不能拖延，本宫亲自走一趟，务必说得北朝退军。”

“殿下，臣打听的那袁崇焕嚣张跋扈，公然折辱莫氏父子，若其扣留殿下……”

“明国无力南下，扣留本宫毫无意义，想那袁崇焕官至总督，必不会如此愚蠢。”郑柞说道。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殿下，三思啊。”

“无妨，本使可以保证世子安全！”周延儒走进来，道：“本使身负皇命，区区总督，不足为虑！”

说的袁崇焕是自封的总督一样。

奈何郑柞信任周延儒，很认可这种说法，决意亲自谈判。

当然，肯定要提前通报，并且准备大量降火药之类的土特产。

东郭灵梦已经开始了谈判。

海港被封锁，鹿岛藩的损失惨重，锅岛胜茂憋不住了，派人谈判。

一艘小船带着三個人登上了谈判的船，缴获的船，典型的倭国船。

座舰？

这玩意跟老婆一样，是什么人都能看的？

哪怕甲板上看不出什么来。

“交出严水生的家人与家财！”东郭灵梦的态度很明确。

仇怨不谈，就谈钱。

“严家人已经没了。”鹿岛藩使者锅岛一机再次说了实话。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东郭灵梦并不相信倭人。

说死就是死了？谁信啦！

真死了。

严水生被擒的消息传回，严家人没来得及哭丧，就被蜂拥而至的豺狼撕得粉碎，尸体都找不到了。

锅岛家反应慢了一拍，只抢到了二十多万两银子和十一条船。

所以东郭灵梦派人交涉的时候，锅岛家当场就拒绝了呢。

一百二十万两。

咋不去抢呢？

这不就在抢？

真抢。

“一百二十万两，分文不得少，若是没有这么多现银，可以黄金、铜铁、硫磺等贵重物品抵偿。”东郭灵梦敲着桌子，等锅岛一机回复。

“东郭先生，严家家财只有二十万两，锅岛家愿意全额奉还，真没有一百二十万两。”锅岛一机带上了哀求的腔调。

东郭灵梦可不管那么多。

自己跑来这里是没有命令的，搞不到足够的钱回去，肯定要吃挂落的，甚至可能免职。

多要的四十万，就当自己担惊受怕的精神损失费了。

但是这个数额，幕府咬咬牙拿得出来，把锅岛家所有人榨油卖了也拿不出来啊。

“东郭先生，可能通融？”锅岛一机问道。

摇头。

没得谈。

中间人荣庆法师念了声佛号，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若争端扩大，难免大起干戈。

贫僧以为，双方不妨以苍生为念，各退一步，如何？”

他本在福清黄檗山万福寺出家，朝廷开征佛道税后来到了倭国，立刻被引为座上宾。

本来正在鹿岛藩传教，恰逢东郭灵梦拦截港口，便受锅岛家邀请，作为中间人参与谈判。

荣庆法师还是希望能发挥作用的。

这有助于他在倭国进一步提高名望，也能在国内获得好评。

皇帝的评价决定教门处境。

东郭灵梦却不在乎这些，只抱着胳膊不说话。

“贫僧提个想法，将军参考一番。”荣庆说道：“贫僧之见，锅岛家先行赔付三十万两白银，剩余的二十年付清。

作为利息，鹿岛藩对大明船只免税……”

“呵！”东郭灵梦一声冷笑打断了荣庆，道：“法师，他们本来就没海税。”

荣庆愕然。

“我们不收税的。”锅岛一机说道。

买卖由藩主承揽，无需收税。

“阿弥陀佛。”荣庆念了佛号，道：“抱歉，贫僧没有想说的了。”

“法师的面子不能不给，这样吧，鹿岛藩开放粮食出口，期限便为还清欠债时间。”东郭灵梦主动提出了解决方案。

倭国不准粮食出口，东旭公司只能偷摸买一点，北方公司估计也差不多。

这显然难以满足大明的需求。

若是开放粮食出口，分分钟给它存粮掏空，就跟朝鲜一样。

东郭灵梦估计，有这份成绩的话，银子少一些也能交差。

“先给三十万，欠下的五十万……”

“九十万！”东郭灵梦强调道：“一百二十万，其中八十万是朝廷追赃，四十万是兄弟们额外孝敬皇帝的。

皇帝厚待我们，无以为报，只能搜集些许土特产而已。”

“我需要回去请示。”锅岛一机说道。

“三天。”东郭灵梦比了个三，道：“为表示诚意，三天内商船来往无阻，三天后，一概击沉。”

“多谢先生宽限。”锅岛一机告辞。

目送小船离开，东郭灵梦回到座舰，把谈判说了。

副官说道：“指挥使，就你的品级，签的文书能有效力？”

东郭灵梦翻了个白眼，道：“我是皇帝钦命的胶州水师指挥使，如何就不能与倭国签条约？”

扯淡归扯淡，正事最重要。

先安排二号舰押解俘虏船回国。

那么多财货，可不能大意。

他自己留下来继续谈，真谈不拢，回去补充弹药了再来。

第二天，锅岛一机又来了。

开放粮食买卖，按照市价来。

签了条约，缴了银子，锅岛一机邀请东郭灵梦去岸上享受享受。

“本指挥肩负重任，岂能耽于享受？”东郭灵梦直接拒绝。

先去琉球补充能量。

到了琉球，发现港口模样大变。

大大小小百余艘船，比离开时多了十倍，岸上人流如织，沸反盈天。

张维贤迎接着东郭灵梦上岸，引进了一座四合院里。

吃喝玩乐，全程姑娘陪，不把客官腰包掏空决不罢休。

“都是客人之间赌，我们只提供场地，收兑换筹码的半成手续费。

看到那些姑娘了吧？都是扬州老鸨调教的！”张维贤很自得。

琉球人只会收税，港口经营稀烂。

如今一条龙服务，水手们乐不思蜀，可让驻军赚的盆满钵满。

“只可惜，琉球姑娘还是差了些意思，还得想办法搞些倭国、朝鲜、安南甚至泰西姑娘来。

这边土地贫瘠狭窄，种田是没有出路的，非得在这方面下功夫不可。”张维贤说道。

“若是国公把此等智慧用在国内，何至于被发配到琉球来？”东郭灵梦看不上这些。

不务正业。

张维贤懒得跟他一般见识。

船大炮多，得罪不起。

山东临清，皇帝看到了德王缴纳的罚款。

“德王确实不知情，最多算是失察，绝无谋逆的意思。”曹化淳禀报了自己的调查结果。

“不错。”皇帝点点头，合上装银子的箱子的盖子，示意装船去后，道：“就你所见，山东百姓如何？”

“三王并列，宗室众多，百姓负担沉重，虽然陛下宽厚待之，却只是治标难治本。”曹化淳说道。

皇帝点点头，道：“派人把文书递给中枢，你随朕南下。”

“奴婢遵旨。”

曹化淳欢喜地应下，全不知皇帝已经在考虑新的东厂提督的人选了。

将山东百姓的负担归咎于藩王，不能说错，却漏了一个最大责任人。

衍圣公孔家。

学会了东林党的文人习性，却没学会东林党的心狠手辣，这样怎么执掌东厂。

说实话，皇帝已经后悔让曹化淳提督东厂了，只是刚调回来就免职，双方面子都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