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二百四十五 不能让别人挖出石人(1 / 1)江湖无水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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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

耿仲明吐了口唾沫润了润手心,撅起屁股挥动锄头,砸在了地上。

皇帝蹲在旁边,用刀拨着土。

薄薄一层土,下面全是黄色的沙子,夹杂着许多细小石粒。

皇帝把刀还给吴三桂,叹道:“此地距离黄河三十里,依旧层层沙砾,可见黄河改道后,水患甚多啊。”

“陛下已然有了判断,臣还要挖坑吗?”耿仲明问道。

皇帝说道:“挖三尺看看吧,谁让你打赌输了呢。”

耿仲明又呸了一口润了润手心,一边挖一边说道:“陛下,臣决定挖六尺,就留着,以后把小三儿埋这。”

“警告你啊,叫我吴三桂,字长白。”吴三桂抗议后,又不屑地说道:“别做梦了,咱吴老三是要陪葬皇陵的,怎么可能埋这荒野之中。”

“如果有一天,我老无所依,请把我留在,在那时光里,如果有一天,我悄然离去请把我埋在,这春天里……”皇帝忽然一嗓子,吓了诸人一跳。

夸皇帝唱的好,吴三桂实在昧不了这个良心,只能表表忠心才能维持生活的样子。

“陛下忒也悲怆,不管啥时候,咱小三儿都会陪着陛下。”

“还有我。”耿仲明举手。

“嗯。”皇帝欣慰地点头,道:“好好干,多立功,争取封王。”

“放心吧,陛下,咱小三儿拼了命的干!”吴三桂把胸口拍的砰砰响。

耿仲明看着自己满手沙土,拍了拍吴三桂的胸口。

皇帝踢了耿仲明一脚,道:“别挖了,换衣裳,去草湾看看。”

换了衣裳,上了装满货物的船,顺流而下,没走多远,被税船拦住。

“船主搭话!”税吏吆喝道。

皇帝回道:“我是船主,敢问上官有何吩咐?”

税吏问道:“可有税票?”

皇帝回道:“未曾纳税,本船运的粮食,按律免税。”

“我要过船检查。”税吏叫道。

这个没法拒绝。

税吏带着税丁跳上船,看着一袋袋粮食,示意税丁上去检查。

四個人,两个拎着口袋,两个细竹枪。

竹枪捅进袋子里,立刻有粮食顺着竹管漏了出来,另一个税丁用口袋接住。

正是雁过拔毛啊。

“上官。”皇帝靠过去,递出一枚银币,道:“卖家要的急,实在没法耽搁,上官通融一二。”

“啊哈哈~”税吏抢过银币,厉喝道:“兄弟们,行贿者如何处置?”

“脏银依旧交给本人,并责令行贿者十倍罚银。”

皇帝指了指税丁接粮食的袋子,道:“上官,有来有往,细水长流,交个朋友嘛。”

税吏笑容收敛,上下打量了皇帝一番,拱手道:“好说,以后都是好朋友。”

“收队。”

见税吏带着税丁扬长而去,吴三桂气呼呼地说道:“陛下,要不要抓起来……”

挥手劈砍。

送出去的可是他的银子。

皇帝出门从来不带钱。

“降旨训斥毕自严、张永新、朱大典,撤淮安钞关大使,令都察院督查各钞关风纪。”皇帝说道。

“这些小虾米?”

“笨,难道让陛下收拾他们?”耿仲明忍不住给了吴三儿一巴掌。

“行了,不说了,上岸看看。”皇帝阻止了两人的打闹。

草湾,淮安钞关征收点之一,河面上大小船只无数,也带动了岸上的繁华。

到了一家饭店前,伙计点头哈腰地迎了过来。

皇帝问道:“小二哥,你家店收银子还是银币?”

小二回道:“任凭客官方便,都是可以的,只是银币更佳。”

“咋还是七钱银币更好呢?”皇帝问道。

小二说道:“都是一两,不用称重验色,方便,而且朝廷收税只要银币,交税的时候,附近乡亲来兑换,都要一两一钱银子的,不会亏。”

可以,银币终于被接受了,虽说民间互相兑换有点魔幻。

“你们谁带钱了?”皇帝扭头问道。

耿仲明立刻摇头道:“别看我,我出来前洗了个澡。”

“我都交给婆娘,就给了一两,用完了……”

“你哪来的婆娘?”

“未来的婆娘。”吴三桂振振有词。

“公子,我带着呢。”雷跃龙拍了拍荷包,脸上笑嘻嘻。

难怪皇帝回去大营里叫自己,原来打的这个算盘。

来都来了,掏钱吧。

十多人点了一桌菜,大快朵颐。

倒也没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发生。

皇帝就在十几里外的渡口,再横的人都得收敛一二。

能碰到依旧肆无忌惮的税吏,已经是撞大运了。

吃完饭后四处闲逛,旁敲侧击之下就可以发现,本地治安并不好。

繁华之地多无赖。

当然,他们自诩为游侠。

大明游侠之风可盛行了,上至公卿,下至平民,都喜欢做游侠。

比如高拱之兄高捷,年轻时好勇斗狠,中举后依旧率群侠劫富济贫,直到中进士当官了才消停。

这种典型很多。

比如刚成立的堪舆司,有个叫陈组绶的主事,被征调前与一群游侠厮混,练国事复起前在家舞刀弄枪也不是一个人玩,袁枢护父北上的随从同样是游侠。

但是多数只是游而不侠,即没有季布的一诺千金也没有郭解的只手遮天,而他们不事生产,吃的喝的从哪来?

高级的依附豪强,低级的敲诈勒索吃霸王餐。

京畿地区在巡城司的强力打击下,游侠销声匿迹,淮安这边可没巡城司。

对当地官府而言,只要没有人命官司,敲诈勒索都不是个事,根本就不管,也没法管。

原因很多。

人手不足,执法主体本身就不干净,大部分泼皮无赖不刑……

“雷卿以为,该如何解决?”皇帝问道。

雷跃龙回道:“游手好闲,必生事端,还是要解决他们的生计问题,最起码要让他们有事做。

臣以为,屡教不改者,不妨强制迁去东番岛,再犯者,当施以重典。”

“游手好侠,雷卿说的不错,都是闲出来的毛病。”皇帝暗暗记下这事,打马回营。

见皇帝安然无恙,张承恩也是松了口气。

跟着这样的皇帝,真心累。

大军正在依次过河,罗腊多依旧没到,皇帝只能祈祷他们好运。

十月初一,皇帝刚上船,罗腊多到了。

应到四艘,实到两艘,另外两艘停在云梯关修缮。

“臣来迟,请陛下治罪。”罗腊多感觉很没面子。

要是陆师,没说的,最低也要革职流放,水师这方面就宽容许多。

皇帝问道:“最近未闻风暴,如何搞得如此狼狈?”

罗腊多回道:“飞蜈船在河面上无往而不利,内海同样犀利,出了远海则不耐风浪。”

两船桅杆折断,一船触礁,不得不扔下火炮,确实有点惨。

“传旨茅元仪,迁一部工匠往琼州,就地造船。”皇帝扭头吩咐一句,又道:“待朕回京,你去琼州,两艘船编入长江水师,两艘船入黄淮水师。”

“臣遵旨。”罗腊多应下。

很快,皇帝过了黄河,漕运总督朱大典和淮安知府汪心渊领大小官员迎驾。

礼毕,皇帝召朱大典骑马随行,问道:“朱漕运,钞关中收税的都是你的人吧?”

“都是陛下的人。”朱大典回道。

“是啊,都是朕的人,你就是这么管的?”皇帝吧啦吧啦把自己的暗访说了,又道:“朝廷形象无小事,朕苦心孤诣,力求重塑朝纲,你们坐镇地方就是这么办事的?”

朱大典俯首,道:“臣有罪,定严加处理,杜绝此事发生。”

“朕很看好你,莫要让朕失望。”皇帝语重心长,继续给朱大典机会。

倒也不是因为历史上的朱大典抗清殉国了,而是其本身的政绩足够出色。

万历四十四年中进士后授章邱知县,政绩卓异,天启二年迁兵科给事中,因上疏谏阻太监王体乾、魏忠贤等求功荫锦衣世袭之议而外放福建按察副使,抵御红夷侵扰有功而晋升为福建布政司右参政,父丧守制。

漕运总督始设于景泰二年,驻节淮安府城全称为“总督漕运兼提督军务巡抚凤阳等处兼管河道”。

朱大典久任后,修缮恢复了云梯关,疏浚各处於浅,确保运河畅通无阻,重建漕运总兵营,并且大力垦荒,实现漕运兵营自给自足,治下的凤阳府、淮安府、扬州府、庐州府和徐州、和州和滁州赋税足额而民无怨,成绩称得上优秀。

军务民政都搞得不错,细微处的错误不能说不足为道,但是皇帝是愿意继续给机会的。

前行中,皇帝问道:“若是黄河重归山东旧道,对漕运有何影响?”

“陛下想改黄河道?”朱大典惊讶。

皇帝说道:“黄河夺淮,沿岸百姓不能安寝,而山东动辄缺水,改黄河回山东,两便之事,因此朕有此想法。”

“臣尚未考虑其中得失,尚需权衡,只是国朝有此局面并不容易,请陛下慎重。”朱大典说道。

“国朝侠气风盛,其中多败类,百姓深受其苦,正好抓起来挖河道。”皇帝握紧马鞭,道:“敢挖出石人,通通干掉,也算是为民除害。”

真狠啊,朱大典服了。

当初蒙古人要是有这个觉悟,哪有你老朱家的事啊?

但是想想京师游侠挖下水道,让天下游侠挖河道,完全没毛病。

“黄河北返,淮河水量不足,泥沙淤积,必然堵塞河道,则两岸百姓依旧不得安生。”朱大典说道。

“漕运放心,朕不会急于求成的。”皇帝说道。

历史上黄河北返后,基本如朱大典预测。

淮河河道淤塞,改道长江,两岸则“天晴则旱,小雨则涝,大雨必淹”,直到四百年后苏北灌溉总渠完工,才算是解决了淮河问题。

耿仲明撅着屁股挖了半天,全部是松软的沙子。

黄河带来的泥沙太多了,土层不耐冲刷,不只淮河,其他大小河流都容易淤塞,需要统筹考虑治理。

所以改黄河道,是整个北方都要动起来的大工程,肯定不能嘴一张就开干,不然容易挖出石人来。

这种压箱底的宝贝,只有自己可以挖,别人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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