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闪闪，视野颇好，皇帝轻轻地穿行在田野里，脚步轻快。

尚可喜黄得功在前，紧张兮兮地环顾四周。

生怕突然有伏兵跳出来。

身后的马士英和薛国观相视无言。

一国之君亲自抓赌，真是闲的蛋疼。

走了不多远，只见两个缇骑按着一人，不只嘴里塞着臭袜子，脖子上也抵着刀子。

这是放哨的眼线。

负责蹲草丛里通风报信的，但是面对锦衣卫和京营的精锐，只能被反蹲。

拐入一个林子，视野漆黑。

无需担心安全，因为草丛里蹲着自己人呢。

实际上，这只是一场夜袭演习，皇帝并没有太当回事。

穿过林子是一片野坟地，偶尔可见鬼火，还有一些惨白的骨头。

可以看到里面有亮光透出，还有高声吆喝。

皇帝挥挥手，道：“围上去，勿得走脱一個。”

身后大队军兵鱼贯而出，顺着两侧形成了包围后，直扑中间。

“什么人？”

砰~

“啊~”

“不好，官兵~”

“蹲地抱头~”

“冲出去~”

“站立者死！”

一阵纷乱后，烟花窜向天空，马蹄声大作，周围待命接应的骑兵冲了过来。

中间已经被控制。

无一漏网。

根本不需要皇帝出手。

俘虏移交顺天府法办，锦衣卫追查幕后组织者，被打死的就地埋了。

收兵回营。

天已经亮了。

当黄得功看到首辅负手站在军营门口时，脑袋一缩，默念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黄得功。”首辅声音不大，落在黄得功耳朵里却如雷贯耳。

黄得功一溜烟跑过去，点头哈腰地问道：“首辅，找小的什么事？”

“陛下何在？”首辅问道。

黄得功陪笑道：“首辅再问一遍。”

“陛下何在？”袁可立眼神变得不善。

黄得功立正行礼，道：“报告首辅，陛下有言，若首辅问，便说去滦州了，若是首辅再问，就说去蓟镇了。”

“滚！”首辅挥手。

看着黄得功狼狈而去的背影，首辅无奈地摇头，笑着骂了句“滑头”。

皇帝肯定会通报行踪，之所以不告而别，全因不耐烦诸臣劝诫。

虽然未曾亲临一线，但是八月初，蛇虫依旧活跃，并不能说就是安全的。

皇帝有话说。

京畿地区都不敢夜间行动，以后御驾亲征怎么办？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所以皇帝跑到了通州吃早饭。

一边舀着馄饨一边翻着报纸。

《辽阳大捷》。

“以八百余阵亡为代价，剿灭建虏两万有余，收复辽阳城，正有序追剿鞍山地区的建虏……

辽阳乃辽东都司、辽东镇、定辽中左前后卫、东宁卫、自在州等衙司机构所在地，乃辽东核心地区……

辽东既复，建虏指日可平……”

评论写得一般，调动不了读者的情绪。

皇帝暗暗评价一句，翻页。

《安南土地拍卖公告》。

“两广总督袁崇焕奏：‘安南狂悖，不遵王化，无视国朝威仪，面对天子使节诘责，毫无悔改之意，云南广西已经往边境调兵，不日即可发兵进剿。’

内阁决议，枢密院批准，陛下圣裁，发兵南征。

安南北部多平原，利开垦，一年三熟，实乃上佳屯垦之地。

为筹措军饷，今提前拍卖安南土地，每亩地起拍价二两银，筹集二百万两即止。

凡大明百姓，不论士农工商兵，皆可参与竞拍，竞拍地点为南直隶承天府府衙……”

“岂有此理。”旁边一人拍桌而起，怒气冲冲地说道：“看不起咱京城百姓啊？区区百万亩地，咱吃不下？”

“是啊！”旁边一人附和道：“南方那帮白眼狼，居然能让贼人刺驾，要是在京畿，屎给他捏出来。”

“就这，朝廷居然把安南的田卖给南方人，气煞我也！”

“不行，得跟朝廷说，卖给京师百姓，免得那天南方人叛乱了。”

“放你娘的屁！”旁边一桌人起身回怼道：“陛下南巡，承天府毕恭毕敬，岂有半分怠慢……”

“陛下如何遇袭？”

“那是海商余孽……”

“不是你承天府人？”

“你们京师人恭顺，当初收沟渠钱不也推三阻四？宛平不也是陛下亲自领兵去的？哪来的脸啊？”

听着两群人的争论，皇帝好笑之余，又发现了一个隐患。

南北隔阂。

地域黑由来已久。

三皇五帝起于北方，夏商周逐渐往南扩张，北人一直高高在上。

但是随着北方因为水土流失等原因逐渐衰败，经济中心逐渐南移。

腰包鼓了，政治地位跟不上，谁能乐意？

宋金对峙，南北分裂一百多年，彻底生分了。

到元朝，虽然没有明确四等人制度，但是南人做不了主官，也就别提政治地位了。

而国朝是从南到北打过去的，南人高高在上，奈何成祖迁都了……本来南北两京可以遮挡一二，奈何皇帝撤了南京各部。

南人越发不爽了。

北人有话说。

谁让你们不恭顺呢？

互相看不顺眼。

但是当初朝廷确定安南土地拍卖点的时候，并没有考虑政治，单纯就是因为南直隶人太多了。

浙江、福建在往东番移民，广东去琼州，如今该南直隶移民了。

预计百万亩地，移民五万户，可暂时缓解南直隶人多地少的窘境。

但是就像刚才争论中说的，安南成了粮仓，还会那么恭顺吗？

答案是会。

因为不只南直隶人，还有湖广苗兵、云南土兵、朝鲜仆从军、京兵等，加上安南土著，人口构成太复杂，注定他们很难联合在一起造反。

朝廷强势，相互间又斗不起来，自然相互迁就、融合，等变成一个形状，安南就成腹地了。

所以……皇帝扭头看向马士英，道：“把刚才的话记下来，发给国子监讨论讨论。”

“明白。”马士英言简意赅。

薛国观还在沉思怎么记录昨晚上的事，没在意皇帝另结了新欢。

吃饱喝足，皇帝在城里闲逛。

主要是看人口普查的情况。

城里已经结束，已经往乡下去了。

见皇帝有意出城，徐应元说道：“爷，不歇一歇？”

“歇什么歇？”皇帝翻了个白眼，道：“等你百年后，有的是时间歇！”

马士英提笔记录：内官徐应元劝帝休息，帝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薛国观看了眼自己写的“帝勤勉，查访民情政务不歇”，默默地涂了重写。

皇帝刚出城，一骑飞奔而至。

洪承畴回京了。

三边总督奉诏回京，皇帝却跑出去玩了，这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这家伙赶的真巧！”皇帝吐槽一句，道：“传诏，召洪承畴随驾巡视地方，赐车马，以郡王礼。”

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又不能微操南北战事，还是去蓟镇看看孙承宗杨御蕃的工作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