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喔喔~
随着公鸡打鸣,天边出现一缕鱼肚白,各家各户都有了动静。
吱呀,一户人家大门洞开,一个男人小心地走了出来。
见明兵看过来,男人举手叫道:“我是大明子民,来此经商的。”
福建口音,勉强听得懂。
军兵说道:“带上家眷,县衙登记。”
“军爷,本地买的奴婢算不算?”
军兵挥挥手,道:“带上,去县衙问。”
上次明军撤离时,汉人、会说汉语的基本都随着离开了,全城仅剩十多户而已。
愿意把闺女嫁给明兵三十多户,愿意投军的一百来人。
全城四千多户,就这一百四十多户而已。
登记完毕,土……朝廷新任的知县李向北说道:“现在,户主回去,在门头挂上黄布,带着家人出城。”
“官人,家人是否包括妻家?”有百姓问道。
李向北看向了旁边的张采,翻译了一遍。
张采想了片刻,道:“可以。”
不一刻,两百多户五百多人出了城。
除了孩子,一人发一把铁锹。
挖坑。
“军爷,这是做什么?”
“埋人。”
“啊?”几百人遍体僵硬,有胆小的忍不住尿了。
亏白天温度颇高,这要是辽东那旮瘩,立刻就是一层冰。
“放心,你们以后都是大明人,不是埋你们的。”
几百人战战兢兢地动了起来。
虽说周围没几个军兵,但是官兵可是有马队的,两条腿又是拖家带口的,往哪跑呢?
挖了一阵,走来一队道士与和尚,就在旁边布置法坛。
一個个嘴里叽叽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校场上,全副武装的袁崇焕走到军兵前,道:“重申军纪!”
“禁止奸淫、抢掠、私藏财物,违者斩!”军兵齐呼。
袁崇焕拔剑指天,道:“按计划行动,出发!”
军兵转身,有序出营。
看似与普通明军一样,其实就是明军,但他们过去是保靖州乱民。
五千把屠刀。
“总督,真屠城?”张采忍不住问道。
袁崇焕面露冷冽,道:“袁某岂是言而无信之人?”
张采还想再劝,沈寿崇拉了他一把。
关于屠城,军中已经讨论很多次了,结果是有必要。
田地房舍都是有主的,不清空了怎么安置移民?
而且话放出去了却不执行,安南人怕不是以为大明人没卵用,袁总会觉得很没面子的。
不一刻,军兵散布各处。
鸡犬不留。
灵江口外,郑阮双方的水师并不知道北方谅山发生的事情,此时他们如同往常一样在海上追逐着。
双方各十余条船,相互追逐着,近了放两箭,特别近的时候自觉远离,免得玩大了。
玩的不亦乐乎时,远处传来号角声。
一片白云缓缓接近。
船帆。
一眼看过去数不清有多少。
郑阮双方呆了片刻,倏地分开,没命般往自家港口跑去。
旗舰上,令旗舞动,船队左右分开,在启明星带领下分别扑向郑阮双方的港口,中间的飞蜈船径直开进灵江。
天公作美,东风送行,风帆鼓动,船行如飞。
罗腊多操控着船舵,见河口有艘小渔船,略微偏了下舵。
咔嚓~
似乎听到了什么碎裂的声音。
几块碎木头露出随水荡漾。
“即刻起,灵江上不得有一块木板!”罗腊多没有在意渔民的下落,淡淡地重复自己的决心。
大象过路,不会在意踩死了蚂蚁没有。
轰~
后方传来隐约的炮声。
海面上开战了。
罗腊多毫不在意。
以大明水师之利,区区安南何足道哉?
事实上也是。
新炮舰横着排开,原来的水师战船上加装了速射炮,摆出一样的姿势。
火蛇飞舞,炮弹呼啸,一艘又一艘南船被洞穿。
太薄了,一炮过去能打个对穿。
完全不堪一击。
有反应快的南兵跳水往岸上游,反应慢的还在跟缆绳较劲,即便有动作快的开动了船只,面对火炮也只能抢滩而去。
码头上的南兵抱头鼠窜,根本没有开炮的想法。
那么粗,那么长,怕不是得捅个对穿。
狗头保命。
当水面上只剩破船碎木时,东郭灵梦抬手。
炮手得令,抬高炮口,换装开花弹,顷刻间,码头陷入了火海中。
对安南,皇帝是下了血本的。
不算运输与储存,开花弹制造成本是一颗二两三钱银,东郭灵梦一轮就要打出一百三十八两。
建虏都没这个待遇。
当战船后方出现数百艘运输船时,东郭灵梦再次举手。
爆炸声戛然而止。
“胡闹!”李若星看着火光冲天的码头,忍不住发了脾气。
“港口如此残破,大军如何登陆?没来由浪费钱粮,陛下攒这些家当容易吗?”
“总督勿怒。”杨威利劝道:“让蛮夷见识见识也好,免得以后抵抗。”
“哼,登岸了再找他算账!”李若星冷哼。
运输船撞开浮木,缓缓地停下。
不敢靠岸,怕被点着了,军兵换乘小船登岸,灭了火再说。
另一边的阮家可没缩着头挨打。
港口炮台吐出条条火舌,往着海面上发射炮弹。
水柱冲天而起。
距离大明水师颇远。
离我远点。
“阮氏背靠泰西诸国,铳炮犀利,因此多次打退了郑氏进攻,如今看来,不过如此。”郑芝豹笑道。
叶童接道:“看射程,比将军炮不差太多,以后陆军会比较困难。”
“我觉得问题不大。”郑芝豹说道:“小国寡民,也造不了多少。
而国朝大炮无数,且同等重量下的大炮,射程越来越远,可不是区区一割据之臣能比得上的。”
闲聊间,炮击结束。
炮台就是个安慰,大明舰队看都不看,就逮着港口里的船只轰。
“传令,放火箭。”叶童说完,又道:“来都来了,总要混个脸熟。”
“混了好打交道。”郑芝豹大笑。
不一刻,无数火流星升空,倏地扎进了岸上。
四处冒烟,八面火起。
港口里的军兵百姓立刻大乱,逃跑的逃跑,灭火的灭火。
忽然,轰地一声巨响,一座炮台被掀翻。
军民一哄而散。
“估计堆积的火药被引燃了,忒蠢了。”叶童不屑。
“乌合之众而已。”郑芝豹不以为意。
看着大火吞没了港口,舰队升帆,继续往南。
此时的安南国土形如鸡腿,灵江大约是鸡腿膝盖部位,红河三角形就是鸡大腿,而同样美味的鸡爪部位,湄公河属于真腊、暹罗、占城余孽、阮氏瓜分的状态,而且泰西诸国也在插手其中。
先把鸡大腿彻底消化了,再继续往南。
稳打稳扎。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大明会放着阮氏不管。
歼灭其水师,使其丧失出海作战能力,免得郑阮合流。
反正水师需要训练,打什么靶子不是打?
舰队出发,往南走了百多里,忽然海面上出现两艘盖伦船。
“红夷,备战!”叶童大喝道:“打旗号,告诉他们,他们已经进入大明领海,让他们表明来意!”
盖伦船上,船长杰克·尼克劳举着望远镜看着越来越近的船队,满脸诧异地问道:“最前面的是盖伦船?”
“似乎是的。”副官回道。
“明国船?”
“看旗帜,是的。”
“该死,一百多艘船,他们要干什么?”尼克劳又惊又怒。
单纯的商船,再多也不怕,毕竟盖伦船具有绝对优势,可以很轻松地放风筝。
但是同样的盖伦船,似乎吨位还要更大一些,配合一百多大明传统战船,完全没法打。
“他们说我们已经进入明国海域,让我们说明来意。”副官忽然说道。
“该死的,这里是安南,什么时候是明国海域了?”尼克劳很气。
砰~
一个炮弹落在航线前方,激起冲天水柱。
“可恶,居然敢挑衅……”
想到东番岛上的惨败,以及南京谈判中明国坚决要求赔偿导致谈判破裂,尼克劳闭上了嘴巴。
“船长,明国舰队正在变向!”副官惊呼,把尼克劳唤醒了。
“他们要开战,撤!”尼克劳叫道。
上风,阵列线,海战两大优势因素,尼克劳一眼就看出了明军的打算。
倒也不是不能打,只是船上装了不少货,打起来难免有损失,不划算。
说到底,他们只是为了发财。
“最重要的是,我们要把消息送回去!”尼克劳说道:“东方的恶龙已经伸出魔爪,我们必须早做防备!”
见红夷船撤离,叶童松了口气,下令道:“派快船通报李总督以及琼州岛,阮氏外海发现红夷船踪迹。五号六号掩护大队,本船跟上去看看。”
“指挥使,是否太过冒险?”副手问道。
“只要我们表现的足够自信,就不会有危险。”叶童说道:“再说,不趁着红夷没有防备去探探路,难道还等着他们打过来吗?”
“只是我们的给养……”
“几天时间而已,不打紧,让兄弟们稍微省着点。”叶童又补充道:“以后日子长着呢,什么情况都能遇到,饿几顿算什么?”
命令即下,七号船脱离大队,追着两艘红夷船而去。
今年初,红夷使者来谈判,觉得自家在东番岛上吃了大亏,不应该给赔偿,而大明认为他们作为可耻的入侵者,最重要的是他们被打败了,必须给出赔偿。
谈判破裂。
明和关系可算不上好。
叶童真怕红夷纠集船队来犯。
倒不怕正面打,就怕对方袭击后勤运输船队。
所以孤船去红夷势力范围里浪一浪,让红夷人误以为大明的炮船有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