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爷,辽东奏报。”
高起潜迈着轻快的步伐进了御书房,递上了奏折。
“臣秦良玉奏捷:赖陛下指挥有方……建虏退却,国朝全复鞍山地区,只是尚未来得及设立防线而已降雪……”
“尚未进九月,辽东便已经下雪了。”皇帝放下奏折,走出了门。
京师的天空也是阴沉沉的,寒风呼啸,似乎就要下雪的样子。
“万岁爷,京畿地区基本都用上了石炭,无需忧虑。”高起潜说道。
皇帝摇摇头,道:“朕是担心辽阳,不知道是否准备了足够的木材。”
辽阳的明军正在砍树。
不论大小,全部砍了拖回城里。
不准备足够的木材,等到入冬肯定会有人冻死。
秦良玉目前的工作重心也是这个。
“总督。”汪乔年走了过来,道:“刚才又有一百多流民来投,下官已经安置了。
近日来,来投的流民超过五千,若是继续下去,粮草不够过冬的。”
“岁星可有想法?”秦良玉问道。
汪乔年说道:“趁着浑河还能行船,全部运往后方安置,既可以节约辽阳粮草,又可以防止其中混杂了奸细。”
“其中必有奸细。”秦良玉笑道:“不愿意后方安置的,一个不留。”
汪乔年一愣,傻傻地问道:“若有无辜或者欲投军者呢?”
“岁星天赋无需多说,经验却不够,若是真的流民,只求安稳度日,那会留在前线不离开呢?
至于投军,更应该服从安排,去后方好好训练。
决意留在辽阳的,大概率是想着接应建虏夺城的。”秦良玉说道。
“总督之意,建虏会再来犯?”汪乔年问道。
“不可不防。”秦良玉说道:“辽阳堪称沈阳门户,建虏若想过個安稳年,不可能坐视辽阳不管的。”
“下官受教。”汪乔年拱手而去。
安排船只,集结流民,宣布决定。
盖州以南更加安全,有房子有田,有足够的煤炭,吃饱不敢保证,挨冻却不会的。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大部分流民立刻往河边去,生怕迟了没了船。
有几百个流民留在原地不动弹。
为首的一人叫道:“官爷,俺想投军,俺爹娘都被虏夷杀了,俺要报仇。”
“投军可以,只是今冬建虏必然来犯,没有训练新兵的时间,去盖州,那边训练条件好。”汪乔年按照秦良玉的指点回道。
“官爷,咱不想走,咱家就是辽阳的……”
“留下的,空房子可以住,吃的自己找,官军是不管的啊。”汪乔年回道。
即便如此,还是有三百多人坚决要求留下来。
“你们愿意就好。”汪乔年微微一笑,退到军兵后面,大喝道:“全部拿下,分开审讯,但有反抗,格杀勿论!”
明兵当即挺起刀枪上前,大喝道:“抱头蹲地,反抗者杀!”
“兄弟们,暴露了,跟……”
砰~
一声铳响,呼喝的家伙被打翻在地。
“杀~”
砰~
“兄弟……”
砰~
“我……”
砰~
“我……我投降……”被打死的某人死不瞑目。
死得不冤,不要说反抗,说话都不行。
全部抓起来,挨个审问,嘴硬的就用刑,很快,口供摆到了汪乔年面前。
与秦良玉预计的一样,都是建虏派来的奸细,但是他们的目的却不是破城,而是偷火铳与火药。
马斯咔哇国三人知道建虏重甲挡不住大明的火铳后,认为其厉害的不正常,想搞两把实物看看究竟,至于火药,马斯咔哇国人没说,上面只是随带布置的。
汪乔年隐约猜到了原因。
马斯咔哇国可能猜到了大明火铳厉害的原因是因为火药配比。
确实有这方面的原因。
军器监一直在研究火药配比,如今的火药不只配比不同,木炭也是混和木炭。
比较早的时候,大家就发现不同木料的木炭对火药性能有比较大的影响,军器监就各种尝试,终于定了新配方。
这可不能给外人知道了。
杀。
杀奸细可没半分心理负担,杀平民则不一样。
谅山城里,大队明军正在洗地。
真洗。
打水洗干净后,还要用石灰撒一遍,免得滋生瘟疫。
而屠夫兵则在接受心理安慰。
道士们说这是消十恶五逆,洗三业六尘,和尚们说这是消世间罪孽,积无上功德,来世必有福报,教谕们说这是为后代子孙消除隐患,为民族拓展生存空间……总有一款适合你。
城外挖的坑里,烈焰熊熊,一车车尸体倒进去,顷刻间只剩下残渣。
不存在万人坑这类东西的,而且后世只会从只言片语中发现些许端倪,绝不会有实质证据。
“即便有,那也是我袁某的罪,罪在我一人!”袁崇焕喃喃自语。
冷无颜耳朵尖,听到了。
“行枢,这可不是罪,而是大功。”冷无颜指着城外缓缓而来的百姓,说道:“末将与他们闲聊时,都夸行枢言而有信呢。
来了就有房子,一人五十亩地,恨不得给行枢立祠呢。”
“那些投效来的,可有潜逃的?”袁崇焕问道。
“有。”冷无颜笑道:“按照行枢吩咐,都放了,想来消息已经传开。”
袁崇焕说道:“我等乃是为了恢复交阯,必须言而有信,说鸡犬不留,那就必须斩草除根。”
“行枢。”张采急忙走来,道:“有百姓阻拦丈量田地。”
“那不是百姓,是蛮夷!”袁崇焕纠正一下,道:“为何不让随行军兵镇压?”
“这……下官以为……”
“不要你以为,要大明百姓以为!”袁崇焕打断张采,道:“两广云南、南直隶、朝鲜,预计移民五十万户,不够狠,怎么安置他们?”
“下官明白。”张采怏怏而去。
能被试题吓跌倒的人,让他干这事确实有些为难。
沈器远倒是觉得应该这样干。
此时,李若星已经领着大军到了升龙城外的河面上。
城头上,郑梉紧紧地捏着拳头,很想自己一拳出去能打断红河。
“大王,城内空虚,速走。”郑俊劝道。
“哪里走?”郑梉忽然冷静了下来。
“先辈能够复国,我辈依然可以,前提是留的有用之身啊。”郑俊说道。
郑梉忽然回头,扶住郑俊的肩膀道:“你带军兵群臣,拥护太子登基,朕替他扫平最后的障碍!”
“陛下不可!”郑俊改了称呼,道:“此事臣去做,陛下号令天下,共击吴军。”
“此事你做不得,非得朕做,去吧!”郑梉推了郑俊一把。
郑俊带诸臣兵将拜了,挥泪而去。
郑梉唤来亲卫,径直进了皇宫。
黎维祺迎出来,道:“清都王此时进宫,所为何事?”
脸色沉重,内心巨爽。
北国真的打过来了。
郑氏完蛋了。
做明国的傀儡可比做郑氏的玩偶安全多了,好日子要来了。
郑梉说道:“陛下不肖,陷国于危亡,臣请陛下禅位!”
“什么?”黎维祺惊呆了。
郑梉握住剑柄,道:“臣请陛下禅位!”
左右上前,齐呼道:“请陛下禅位与清都王!”
黎维祺瞬间脸色煞白,犹犹豫豫地问道:“这……这个时候?”
“陛下毫无号召力,天下人已经忘记了黎氏,若想收拾人心驱逐吴人,非郑氏不可。
名正则言顺,郑氏登基,可号令天下军民抵挡吴人。
此位,陛下必须禅让!”郑梉拔出了剑。
黎维祺慌了,道:“清都王稍安勿躁,朕立刻写诏书。”
手抖的厉害,写不了。
没关系,有人帮他写。
确认无误,加盖印玺,郑梉下令布告四方后,反手一剑捅进了黎维祺的脖子里。
“你可以死,却不能落在吴国手中,免得成为吴国收拾民心的工具,亦成为大越复国障碍!”郑梉拔剑,回身写了传位给郑柞的诏书后,喝道:“传诏,发动百姓登城坚守,朕带头冲杀!
击杀一吴兵,赏银五十两,击伤三十两,击退吴军,各赏一百两!”
“陛下万岁!”
欢呼中,亲卫簇拥着郑梉登上城头。
百姓蜂拥而至。
明军已经登陆,正在列阵。
“只可惜兵力不足以出击,否则半渡而击……”郑梉暗恨水师无能。
升龙往下,沿河可是有一万多水师的,结果没挡住两天。
多想无益,准备战斗。
李若星放下望远镜,道:“上前喊话,此时开城投降,秋毫无犯,若大军打进去,鸡犬不留!”
立刻有大嗓门上前喊话。
城头一阵骚动。
屠城。
吴人这么凶残吗?
“别怕,朕与尔等同在!”郑梉吼道:“万众一心,坚守王都,杀吴兵,领赏银!”
“杀吴兵,领赏银……”稀稀拉拉的应和。
银子固然诱惑,但这不是没看到呢吗。
“银子来了!”呼喝中,郑氏亲卫抬着箱子登城。
亮瞎狗眼。
“拿吴兵人头来换!”郑梉继续鼓动。
轰~
明军火炮校射,吓得守军一哆嗦。
轰~
砰~
城楼塌了。
轰轰轰~
一瞬间,城墙抖动,守军被火焰硝烟吞没。
步军缓缓上前。
老套路,过了护城河搭梯子登城,火铳掩护,只是火炮开始往城里延伸射击。
见先登控制了城墙,李若星看向沈器远,道:“去,重申军纪,违者必斩!”
“总督放心。”沈器远回道。
南夷而已,杀起来毫不心软。
见城门洞开,朝兵撒着欢冲了进去。
清干净了,就可以把家里人接过来享福,干劲十足。
只苦了郑梉,登基不到一个时辰便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其实也还好,眼不见心不烦,要是看见升龙城如此快陷落,死也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