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隔五里，四目相对。

“那就是南朝小儿？”

“那就是虏酋？”

大明大金皇帝不约而同地说道。

吴三桂放下望远镜，道：“陛下，那就是虏酋，看来今天捞着大鱼了。”

皇帝点头道：“告诉诸部，虏酋就在城里，不要着急，先把篱笆扎紧了，莫让虏酋跑了。”

“陛下放心，定然跑不了他！”吴三桂跃跃欲试。

若非身负保护皇帝的重任，他定然请命为先登。

虽说大明内部一直视建虏为逆贼，但这个逆贼已经建国称帝，并且持续了几十年，堪称第一逆贼。

这是能够封王的大功。

即便如此，明军各部依旧以标准阵型展开。

皇帝所谓的篱笆，只是封堵各门，而不是团团包围。

五万军，六千兵负责看管后勤辎重，五千兵拱卫皇帝，剩下的三万九千兵要留下九千做预备队。

三万兵平均分布，阵容太单薄，建虏一个冲锋就能突出去。

城墙上，皇太极观察片刻后，道：“阿敏，阿巴泰。”

“臣在。”×2。

“各领六千军，从南军缝隙处杀出去，以助守城。”皇太极下令。

“臣遵旨。”×2。

不一刻，东西两侧城门洞开，大队虏兵鱼贯而出。

“准备接敌！”孙传庭等大将同时下令。

虏兵沿城墙到了墙角处，直直冲了过去。

“依托雪橇，接敌。”呼喝中，当面的明军把火把靠近了引信。

“放！”

轰~

一炮打出，立刻更换子铳，再放。

顷刻间，四十枚炮弹落在金军阵中。

打翻了二十多辆雪橇。

“冲上去，杀散这部明军！”阿敏狂呼。

出城的都是精锐，无视火炮伤害，疯狂地打着马，在明军火炮装填完成之前到了阵前。

砰砰砰~

明兵火铳手次第开火。

只是千余人的火力太过单薄，还是让金军撞了上去。

真撞。

雪橇根本不减速，直接撞在明军雪橇上。

金兵借着冲击力砸进军阵中，还没来得及起身，便被明兵乱刀砍死。

虽然冲撞没造成多大伤亡，明军的阵列却乱了。

“中军冲杀，两翼脱离！”阿敏再次下令。

瞬间，中军千五百兵与明军缠斗在一起，两侧虏兵趁着明军支援未到，疾驰而过。

皇帝站在车上，把一切尽收眼底。

“陛下，虏酋不会跑了吧？”吴三桂有些着急。

“不知道。”皇帝摇头。

易地而处，跑与不跑都是可以理解的。

跑路，赌自己不会点背吃炮弹，脱离包围后就游刃有余，但是城内士气骤降，必难持久。

不跑路，全军振奋，可以打持久战，何况外面有军队游走，明军也难以集中全力攻城。

各有利弊，说不上好坏，所以皇帝无法判断。

两句话的功夫，明军机动部队已经支援到位，围住了被缠住的金兵。

前后夹击，明军又有火铳，当即把两千多金兵留在了现场。

明军死伤一千五百余，金兵死三千余，从战果讲，金军很亏，但大局上很赚。

反野从来都是不是容易的事。

“好！”皇太极挥拳叫了一声，道：“传令各部，抢修工事，静待援军。”

“陛下，若是长久坚守，只怕粮草不……”

话音未落，只见东南西北四個方向升起无数流星。

“南军火箭，保护皇上！”

大喝中，数十亲卫举着盾牌围了过来，把皇太极团团遮住。

火流星落下，轰轰轰，连绵不绝地爆炸声响起，城内处处冒出火光来。

为了防止房顶被压塌，积雪都是时时清理的，遭遇纵火狂，全无抵挡之力。

“灭……”

皇太极的“火”字尚未出口，又是一波火箭。

纵火神器，本是给套虏准备的见面礼，没想到建虏先用上了。

出来扑火的虏兵瞬间被灭了大半。

火箭可是会爆炸的。

火势越发旺盛。

“皇上，灭不了，速速突围。”宁完我示意左右拉起皇太极。

“朕自己走！”皇太极甩开宁完我，道：“传令全军，由南门突围。”

南门，正是南朝皇帝大纛所在的方向。

皇太极想与南朝小儿扳一扳手腕。

但不可能都走一个城门。

太堵了。

各门打开，各将领兵往四角突围，同时有一部金兵负责正面冲击。

明军忙坏了。

既要封堵正面，又要拦截两侧，还要防备阿敏和阿巴泰的背刺。

炮声震天，火铳连绵。

明军火力全开，疯狂输出。

虏兵同样利用弓箭的射程优势，疯狂还击。

南门，皇帝的大纛已经移到城门前一里处。

火炮轰鸣，城门口铺满了尸体与碎片。

忽然，大地猛地一抖，十余丈长城墙弹起又落下，彻底化作废墟。

见城门冲不出去，皇太极下令炸了一截城墙。

明军急忙调转炮口时，金兵已经策马冲了出来，狂呼着杀向大明皇帝。

“圆阵！”

吴三桂一声令下，禁卫变了阵势。

刀盾依托雪橇，长枪提供威慑，火铳蓄势待发。

轰~

火炮先开火，扫翻一个个虏兵，待其接近，火铳开火。

虏兵不顾生死，埋头狂冲。

“杀南朝小儿！”阿巴泰指挥麾下人马，直直冲向大明皇帝。

擒贼先擒王。

就算干不掉南朝小儿，也能打乱明军布置给皇太极突围创造机会。

“掷弹手前出，务必阻敌于外。”黄得功大喝。

皇帝喝道：“放信号，传令全军，各守阵线，勿要动摇，尽力杀伤建虏。”

三绿两黄一抹红，六朵烟花窜到空中炸开。

护卫中军再次收缩。

前后两排雪橇，掷弹手埋伏在盾牌手后面。

能冲到近前的虏兵不多。

禁卫最精锐，放出去都是排长队长得存在，真不是金军冲得动的。

“散开，撞上去，务必击破南军，为皇上创造机会！”阿巴泰发了狠。

嘴炮打不过火炮。

大明皇帝站在大纛下，环顾四周，全无压力。

精锐射手们能在百步外击毙拉雪橇得马，就问怎么被贴脸？

城墙后，皇太极已经换了衣裳，正偷偷打量着明军。

金兵前赴后继，明军岿然不动。

“不能再等了，分散走！”皇太极翻身上马，疾驰出城。

雪太深，其实骑马的速度并不快，奈何雪橇无法越过城墙废墟，只能这样了。

果然，明军没注意到逃窜的小股敌骑。

阿巴泰也没注意到。

他已经冲到了明军阵前。

雪橇一个漂移，撞开了挡路的雪橇，没等停稳，阿巴泰跳到了第二辆雪橇上，再借势一滚，到了盾墙前。

坚盔厚甲，不怕长枪。

就在阿巴泰沉肩撞向盾牌时，左眼闪过一道黑影，未及反应，两眼一黑，扑倒在地。

皇帝再次抽出一枝箭捏在手里，环顾四周。

没什么表现的机会。

除了刚才射杀的那兵，再无虏兵冲过来。

战至中午，城内已经被大火吞没，再没有虏兵冲出来。

皇帝令旗一挥，诸军调头，追杀建虏。

皇太极已经汇合了阿敏，跑出去了老远。

两行血泪滚滚而下，看着极为瘆人。

阿敏没劝，咬牙切齿地说道：“皇上且勿悲伤，当务之急是揪出泄漏机密的内奸！”

到现在，阿敏还以为有人出卖了雪橇图。

皇太极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擦掉眼泪，道：“传令各部，速速回转。”

“臣立刻派通知各部。”阿敏应下。

能收回多少兵马，他心里很没底。

六千人马出城时打没了两千，与明军周旋时大没了近三千，如今残兵败将不足千余。

老天爷还是保佑大金的。

皇太极安然无恙。

阿敏一直想反，但是他也清楚，后金也就皇太极能撑得起来。

旁人不行，包括他自己。

强行上位，必然分裂，那就是把头伸到南朝屠刀之下。

所以当皇太极仅有十余骑随从时，他克制住邪念，拉着皇太极就跑。

明军还在搜寻皇太极下落。

城里到处是火，皇太极要么死了要么跑了，不可能躲城里的。

“陛下，这厮是阿巴泰。”吴三桂提着阿巴泰的尸体走了过来。

眼窝里的羽箭在微微颤动。

皇帝的箭都是手工定制款，特征相当明显。

“陛下神射！就是那么随手一箭，射杀了最大的鱼。”黄得功说道。

“是啊，阿巴泰来头可不小。”吴三桂附和道：“野猪皮第七子，建虏的贝勒爷。”

皇帝摆手，道：“区区一个逆贼罢了，不值一提。”

“陛下，发现了虏酋之物。”阿尔斯兴冲冲地跑过来，递上了虏酋心爱的五百两。

本来是想带走的，但是后金就这么一个，皇太极怕因此暴露身份，不得不忍痛丢了。

这可不是当初的五百两了。

镶金嵌玉，价值五千两起。

皇帝递给高起潜，道：“收起来，当做战利品陈列于朕的神庙里。”

高起潜这才回过神来，问道：“爷，这么简单就打赢了？”

“那你以为呢？”皇帝反问。

“奴婢以为怎么也要打几天的，结果半天就打完了，实在是……”高起潜不知道如何形容。

反正就是太简单了。

不就是打铳打炮吗？栓条狗都能赢，真的是我上我也行。

“没那么简单，等战果统计完，就能看出一些东西了。”皇帝说道。

打扫战场容易，统计战果可不容易了。

五万虏兵，却清出八万多尸体，哪怕毛枢相还是总兵的时候都不敢这样写战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