哔叭,一团火星炸开。
皇帝把手中的雪球丢了去,噗嗤一声,白烟袅袅,随即消散。
皇帝看着这一幕,叹道:“插汉部烟消云散,不知谁会取而代之!”
“陛下,不若重修城池,占据此处。”黄得功劝道。
孙传庭说道:“孤悬于外,若想占据,非得把后方大片区域全部占领不可。”
“总要想个长久办法。”吴三桂说道:“草原上霸主轮换更替,总想着南下,不把草原占了,怕是难以长治久安。”
“你有办法?”黄得功问道。
吴三桂翻了个白眼,道:“我要是有办法,还跟你在这饶舌?早代替毛枢相主掌枢密院了。”
走到城里,只见处处白烟,废墟中夹杂着许多焦尸。
想分辨东西虏是不可能的,太熟了。
“爷。”高起潜感觉喉咙在涌动,努力克制着说道:“这城没必要搜索了吧?”
“高公公你不行啊。”吴三桂大大咧咧地嘲讽一句,又道:“看城外虏兵身上都带着不少金银,城里必然更多。”
“是啊,这里可是虎墩兔的老巢。”黄得功充满了期待。
要是能缴获百八十万两,最起码郭阁老肯定会举起双手双腿支持皇帝亲征。
只是彻底清理一遍,需要大量的时间,而统计伤亡同样需要大量时间。
各部四散而出,正在追击建虏溃兵。
但是城外不远处,有大队的俘虏正被押解进城。
蒙汉朝三族兵可没与大金同生共死的觉悟,当发现逃不掉的时候,当场就跪了。
也有不少女真兵。
屡次大战中,死的最多的就是不怕死的,剩下的自然是惜命的。
“驾~驾~驾~”
阿敏把马鞭挥的飞起。
六匹马奋蹄狂奔,带着雪车极速往前。
惶惶如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
连续分兵十余路,终于把南朝追兵摆脱了。
如今,身边只有五十余辆车,二百余人跟随。
想到大军西进时的盛景,阿敏悲从中来,忍不住流下了悲伤的泪水。
不哭,绝不能哭。
阿敏努力安慰自己,却怎么也止不住眼泪。
车后,被裹成粽子一般皇太极悠悠醒来。
脑如刀绞,眼前只有白茫茫一片。
“来人!”皇太极怒吼。
用尽全身力气,却只有些微声音,幸好旁边伺候的亲兵看到了他。
“贝勒,皇上醒了。”亲兵叫道。
阿敏把缰绳递给副驾驶,翻身到了后方车斗里。
“皇上。”阿敏拉住了皇太极的手,发出深情的呼唤。
以前一天希望皇太极死一千次,当这家伙真昏迷了,忽然发现心慌慌。
所以阿敏不睡觉也要往回跑。
既是躲避明军追击的需要,也是为了给皇太极寻医问药。
随行的医生都被打没了。
皇太极想起来,挣扎了片刻发现全身无力,问道:“朕怎么了?”
“皇上忽然昏迷。”阿敏忍不住流泪道:“臣心急如焚,急忙回驾,幸赖苍天保佑,皇上安然无恙。”
这么忠心,朕真的是错怪了他。
感受手背上滴落的泪珠,皇太极感慨万千。
到底是创业皇帝,皇太极克制着情绪,问道:“战况如何?”
“已经摆脱南军,再有三两日就能回转辽东。”阿敏委婉地说道。
怕把皇太极打击没了。
皇太极久经战阵,虽说双眼模模糊糊地看不清,但是耳朵一听就知道周围兵马不多。
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皇上,龙体要紧,先用些食水吧。”户。阿敏从怀里掏出馒头与水囊。
馒头是正经馒头,但是那若有若无的馊臭味,让人不敢恭维。
大明皇帝尚且无法要求所有人天天洗澡,建虏就更别想安排了,哪怕阿敏这等位高权重的也不怎么注意個人卫生。
若是在盛京,莫要说请皇太极吃,就是拿到前面都有砍头的风险。
此时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看不清白不白,软确实挺软的,毕竟是从怀里掏出来的。
一个馒头下肚,皇太极感觉力气恢复了些,问道:“各部可有消息。”
“臣已经传令各部退兵,想来正在回转。”阿敏回道。
本部五万大军,目前就身边就二百余,不知道最终能回去多少。
分散扫荡的三只偏师有一万余兵,必须全部带回去。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没有大军随行,即便皇太极威望很高,他也有可能压不住场子。
“传……”皇太极话没出口,又咽了回去。
随行官员不全,可下达不了圣旨。
再说,如今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奔驰,没等圣旨发出去,人已经回去了。
很快,一行人进入了抄花五部。
没敢说皇太极在此,依着往日的威风要了马匹和吃食,继续狂奔。
疾驰三日夜,进入辽东境内。
皇太极亲征惨败的消息不胫而走。
举国哗然。
守城守不住,攻城攻不动,如今西征又是惨败。
上次是多尔衮领兵,这家伙没经验,又轻敌冒进中了埋伏,三万大军近乎全殁。
这次可是皇太极御驾亲征!
六万大军,回来的就一万三千多,与明军遭遇的五万精锐,已经能称得上全军覆没了。
而皇太极本人重病,更让人感觉沮丧。
李永芳府里,其长子李延庚敲开了他的房门。
“已经深夜,如何不睡?”李永芳皱眉问道。
“父亲不也没睡?”李延庚反问道。
李永芳噎了一下,让开房门,道:“进来吧。”
“父亲……”李延庚犹豫片刻,道:“国朝虽只丢了辽南,然而局势日渐败坏,以父亲之智,不会看不出来已有日薄西山之势,未知父亲可有打算?”
李永芳当即勃然大怒,压抑着声音问道:“孽子,尔意欲何为?”
“孩儿是为李家几十口人做打算。”李延庚说道:“若是皇上能好起来便也罢了,若是其就此不幸,后金能托付何人?
豪格?代善?抑或阿敏和莽古尔泰?
父亲,情势危急,当早做筹谋啊!”
“孽子,闭嘴!”李永芳箭步走到房门前,左右观望确定没人后,关上了门。
“此等事情是你能说的?但有不慎,全族尽诛!”李永芳极度生气。
李延庚说道:“建虏滥杀,不得人心,之前朝廷无道,屡战屡败。
当今登基之后,励精图治,别的不说,就说王师之铳炮,非有为之君岂能造出?
不出十年,建虏必灭无疑。
你我父子本为汉臣,迫不得已而投了建虏,不论是为大义还是家族,正是弃暗投明时啊。”
李永芳沉默片刻,道:“你以为以为父所作所为,可能有活路?”
李永芳认知很准,他在锦衣卫内部的悬赏榜单上排名第一,比皇太极还要高。
这是他为建虏贡献的证明。
“父亲既然知道危机所在,何不早做筹谋?”李延庚说道:“孩儿估计,欲联络大明者,必如过江之鲫。
毫无疑问,谁能拔得头筹,谁就能占得先机,待建虏剿灭,论功行赏,首为内应者必然有重赏。
到时候不要说保命,富贵亦是不失,与国与家皆有利,父亲有职务之便,当抓紧时间啊。”
李永芳沉默不语。
若是前年,不,哪怕是去年,李延庚敢说投明的话,他就敢把亲儿子送进大牢里。
儿子不缺这么一个,阖家团圆才真的完蛋。
见他爹迟迟不说话,李延庚有些急躁,说道:“七贝勒渺无音讯,想来已经不幸,父亲本就被人觊觎,如今失了依仗,又能风光多久?不趁着大权在握时行动,等削了职权,想动也动不了啊!”
李永芳叹了口气,道:“明日,你去朝鲜吧。”
“啊?”李延庚傻眼。
说联络大明为内应呢,去朝鲜搞毛?
“国朝正从朝鲜抽调兵力回京,正缺文武,你去了有大用。”李永芳顿了顿,道:“老二老三也会去的。”
“父亲……”
“闭嘴。”李永芳喝道:“吾意已决,勿复多言。”
李延庚拜了拜,悻悻而归。
看着儿子落寞的背影,李永芳不禁叹了口气。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自己就是当之无愧的俊杰,作为第一个投降建虏的存在,李永芳享受了诸多好处,自然知道第一个投降明国有什么好处。
但是,他不能出面。
一是盯着的人多,二是作为第一个投降建虏的边将,明国不一定接纳。
让李延庚去就比较妥当。
但是以李延庚的智商,李永芳觉得他不一定玩的转。
连朝鲜更方便联络明国都想不明白,还做内应?
李永芳之所以不说明白,就是想看看自己的蠢儿子能不能用,不能用就赶快想办法。
后金国内,许多人都在想办法。
比如刘宇亮第一时间派人给范文程送信,说了国内的情况。
聪明人无需多说,刘宇亮相信范文程知道该怎么办。
至于刘宇亮自己,他已经做好了跑路的情况。
西虏快成了大明的狗,东虏不足依靠,当然要找个下家。
能跟大明干到底的下家。
毫无疑问,能横渡万里来到东方的马斯咔哇国有这个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