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哇呜哇~
唢呐开道,十六人抬棺而行,千余人送葬。
袁世振出殡。
清廉如水,家无余财,连棺材都买不起。
谥号文肃,追赠太子少师,礼部祭葬,赐牌坊、棺材、埋葬银。
哀荣极盛。
送葬的人群里,龙口雅与骆养性混在最后面,交头接耳。
“这案子真没法查了。”
“总感觉袁世振死的蹊跷。”
“太医检查过,我们又看过尸体,没有异常。”
“哎~”骆养性叹了口气,道:“实在不行,把所有嫌疑人全部逮捕,严刑拷问。”
“钟家嫌疑最大,找个借口,弄他们!”龙口雅下定了决心。
锦衣卫本来就臭名昭著,只是近两年专注于军情,没在国内搞事情。
是时候重新唤起世人的记忆了。
到了墓地,只见其墓地已经修好,龙骆二人不禁交头接耳。
“这般朴素,为何提前修建?”
“看那青苔与灰迹,怕是有几年了,确实没必要。”
“要不要进去看看?”
“你想陪葬啊?这么多人!”
亲族与自发送葬的有千把号人,就他们十多个番子,分分钟被打成屎。
想当年东厂那么嚣张,面对百姓围堵,还不是翻墙上树躲避?
但是这确实蹊跷。
皇帝藩王提前修墓,乃是因为其规模浩大,普通人根本没必要,何况就袁世振这普通的墓地。
“晚上来看看。”×2。
两人相视一笑,达成了默契。
棺材放下,填土,垒坟,又帮着袁世振之子袁永前搭了草庐后,诸人离开。
袁永前在一個老仆的陪伴下守墓。
倒也不是有什么宝物需要看守,袁世振的陪葬只有一袋盐,守墓不是必须的,却也是常见的尽孝方式,即便袁永前是过继的儿子。
继子同嫡子,不但有继承权,同样可以获得朝廷荫庇。
到了半夜,一管迷香吹进去后,主仆昏睡,龙口雅领着三十多号人围住了袁世振。
“棺材别动,看看有什么夹藏、暗室,找出来。”龙口雅低声吩咐一句,诸人开工。
也不打火把,黑灯瞎火的,跟盗墓贼一般无二。
不需要怀疑,锦衣卫里人才辈出,区区摸金校尉不在话下。
没到一个时辰,一个地道出现,直通墓底。
忽然,摸金校尉叫道:“佥事,下面还有一层!”
龙口雅精神一振,道:“能下去吗?”
“看样子是封死的,要强力破拆。”摸金校尉回道。
龙口雅看了眼天色,道:“用火药,炸开!”
骆养性一惊,道:“若是查无结果,可是大罪!”
“失职是罪,毁坏朝廷重臣之墓是罪,两罪并罚,我自向陛下请罪!”龙口雅说道。
“其罪非小……”
“罪不至死,流放海外而已!”龙口雅说道:“照我说的做。”
老大扛锅,下面的人自然什么都不怕。
取火药,凿洞,轰~
火光一闪而逝,银光亮瞎了一群狗眼。
惊讶,茫然,错愕。
龙口雅最先反应过来,叫道:“打起火把!”
透过洞口,可见大量的人俑、马、牛、车、鼎等器件,都是银子的。
“封锁现场!”龙口雅咽了咽口水,又道:“持我令牌,调本地官府协助,加急奏报京师,请三司会审!”
“老龙,案子还没查……”骆养性停了下来。
家里一贫如洗,墓葬表面普通却暗藏玄机,说他清白也得有人相信啊。
缇骑四散而出。
“把袁永前带过来!”龙口雅吩咐道。
“你们干什么?我有朝廷功名,我父刚受朝廷嘉奖……”袁永前挣扎着叫道。
龙口雅挥手道:“拔了他的脚趾甲!”
“你敢……”袁永前挣扎着叫道。
真敢。
有刑讯高手上前,扒了袁永前的鞋袜,用夹子插进去,猛地拔出。
“啊~”袁永前惨叫。
一番酷刑后,龙口雅把袁永前拖到洞口前,说道:“说说吧,你爹这墓底下的银子是怎么回事?”
这么多银子摆在面前,袁永前惊呆了。
“老实交代,给你个痛快。”龙口雅说道。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袁永前喃喃自语。
从神色判断,确实是不知情的。
但是见识过那么多演技派,龙口雅自然不会被袁永前给演了。
继续用刑。
还是一问三不知。
“怕是真不知道。”骆养性说道。
龙口雅想了片刻,问道:“你爹为何提前修墓?又是何人负责此事的?”
“我也不知道为何提前,负责此事的是我爹故友钟惺,后来由钟离春接手。”袁永前说道。
龙口雅看向了骆养性。
骆养性说道:“我带队抓捕钟氏,绝不走脱一个。”
“事不宜迟,即刻动手。”龙口雅说道。
骆养性召集几个随从打马而出。
钟氏本来就有重大嫌疑,再结合袁永前的口供,十之八九是同谋。
不一定是假印案,但是袁世振贪墨巨大可以确定。
天亮时分,大队人马开来。
看到那么多银雕像,都惊呆了。
袁世振做官可是以清廉闻名,如今这么多银子……总不能是有人把银子丢在他墓底下的吧?
在众多目击者见证下,番子下了密室,没等清点银子,却发现了十余具尸骨。
起出来。
仵作判断,全部是毒杀,死了八年有余。
大约在袁世振被阉党构陷去职后不久。
“这是人殉啊。”
“太残忍了,朝廷明令禁止的啊。”
“没想到袁少保……呸,狗贼,做了好大的局。”
“活着不享受,却想着死后富贵绵延……”
诸人议论纷纷。
银子还有可能是谁家丢这忘记了,尸骨却绝不可能。
银子取出称重,累计八十二万两。
袁永前都看傻了。
他平日里的衣裳都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却没想到他爹把银子埋到了地下。
全然没给他交代。
另一边,骆养性带人狂奔至竟陵,说了袁世振墓底下的发现以及一干口供后,要求竟陵县派人配合捉拿钟府上下。
“未见朝廷文书,恕难从命!”竟陵知县张宝宗丝毫不给锦衣卫面子,并不相信骆养性说的。
骆养性怒气上涌,道:“兹事体大,若是知县不奉令,致使人犯逃脱,怕是要以包庇论处!”
“哪来的人犯?人犯不是你锦衣卫说的,是要刑部核定的。”张宝宗并不吃吓,道:“拿人可以,且把文书递来!”
“来人,抓起来!”骆养性挥手。
假印案没着落,查清袁世振贪墨案也能将功折过,今天必须把事情给办了。
“未得圣旨,尔等岂敢冒犯县尊!”
大喝中,衙役按刀挡在了张宝宗面前。
“张宝宗!”骆养性大喝道:“须知锦衣卫有权先斩后奏,尔若拒不配合,本官定然拿你祭旗!”
张宝宗道:“钟氏良善之家,多有造福乡民之举,百姓莫不称善,若是任凭尔等呈威,本官活着有何意义?”
“好,倒看不出张知县是个强项令!”骆养性气极而笑,抽刀在手,道:“今天,本官行事锦衣卫特权,捉拿张宝宗,暂接县衙上下,尔等要火并乎?”
说完,拖刀上前。
衙役们犹豫着往回退。
当初扬州百姓那么凶,也只敢把东厂番子打个半死,没敢闹出人命。
说到底,东厂和锦衣卫的人出来,都是天子钦差。
打死一个,形同谋反,可不是买几个小角色顶罪就能结案的。
“诸位,你们被开除了,把印信交出来。”张宝宗说道。
“县尊不可。”衙役典吏急忙劝说。
张宝宗说道:“陛下圣明,必不容鹰犬横行霸道,尔等且回,等待朝廷指令便是。
本官随这些番子走,看他们敢把本官如何!”
诸人听了,陆陆续续丢下官印兵器,转身就走。
“好,张宝宗,你为保护钟氏,真是煞费苦心啊!”骆养性气的跳脚。
钟府占地广阔,人员众多,如今县衙诸人离开,肯定是没法全部逮捕了。
骆养性狠狠地瞪了张宝宗一眼,道:“走,先把钟离春及其管家拿下。”
没办法全抓,却不能让主犯走了。
然而到了钟府,却发现门口堵了千余百姓,各持家伙事,虎视眈眈地看着一行人。
地头蛇得到消息的速度远比官差行动的速度快。
钟府里的佛塔上,钟离春看着踟蹰不前得锦衣卫们,露出了满足地笑容。
但凡是个大明人,都想跟锦衣卫刚一把,好证明自己牛逼。
显然,钟离春已经做好了准备。
“头,怕是要杀进去。”左右胆战心惊地说道。
骆养性咬牙上前,吼道:“本官钦差特使,今查明钟离春乃巨蠹,因此来拿……”
“放屁!”一声暴喝打断了骆养性。
“钟府乐善好施,远近闻名,尔等鹰犬岂敢构陷?”
“走狗休想污蔑钟大官人。”
“今天你们想拿人,除非跨过我的尸体!”
百姓的态度很坚定,半步不让。
骆养性抽刀,大喝到:“兄弟们,跟我杀进去!”
苏州的故事不能重演。
这关系锦衣卫的威风。
砸了锦衣卫的招牌,不只他爹要砸断他的腿,皇帝也要砸了他爹的饭碗。
倒不是父子连坐,而是骆思恭作为锦衣卫指挥使,必须对此负责。
“乡亲们,保护钟大官人。”
“想想平日里受了钟氏多少恩惠,如今正好报答。”
“我爹是钟大官人救的,今天我就把这条命还回去。”
呼喝中,百姓举起镰刀扁担,缓缓向前。
砰~
一声枪响,大队人马开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