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报卖报，交趾大丰收，即将押解五百万石稻米北上~”

“国朝新粮仓，交趾行省招募移民，给田二十亩起。”

“交趾檀木、象牙、犀角、玉石，宝物无数，尽在宝和三店。”

“交趾退伍老兵自述朝廷新政好，给田五十亩，分牛，自留兵器甲胄，无忧土著变乱……”

当皇帝收到交趾有五百万石粮食北上的奏报时，当即决定给交趾打一波广告。

五百万石是什么概念？

当初朝鲜出口的一百万石粮食，支持了陕甘晋北近三十万口的千里迁移。

以一兵一个月吃一石，可以养四十一万大军，南北二京的京兵的两倍。

而这五百万石是海路运来的，以一船两万石，二十人两个月，运输成本仅仅三十石粮食。

成本？

银票二百万两算不算？

就算这是成本，但是交趾本地特产的收益，远高于购粮的二百万。

“一年便有如此收益，朕很难不往南开拓啊！”皇帝感慨道。

“陛下，朝鲜问题已经不能再拖了。”赵率教说道。

倒也不完全是民心的问题，还有人口问题。

建虏为了开发北方，从朝鲜迁移了大量的人口，加上被杀、病饿而死的，剩余人口不足一半。

差不多正好。

再少的话，恢复起来就比较困难。

皇帝问道：“有五百万石额外的粮食，是否可以同时考虑解决河套地区？”

毕自严回道：“朝鲜预计出兵十五万，一年内解决问题，军兵食用加耗费粮食二百万石。

河套虽远，有二百万石粮食足够用，尚有一百万石可以用作他处。”

“既如此，一并解决河套问题。”皇帝做了决定。

今年基本没动弹，是时候继续了。

商议既定，各做准备。

军队调度和作战计划归枢密院，后勤准备却要经过内阁。

忙到中午，午饭送来。

袁可立刚吃了两口，一颗小脑袋探了进来，叫道：“首辅老爷爷，首辅老爷爷。”

袁可立连忙放下碗，把人抱进来，问道：“殿下可是有事？”

“我看看你的饭。”太子说道。

“老臣吃的都是宫里的饭，殿下要看什么？”说着，袁可立把太子放到了桌子上。

菜肴精致无需多说，米饭也是贡米，看着就很有食欲。

太子咽了口水，道：“我想吃饭。”

袁可立感觉好笑，问道：“宫中没有饭吗？”

“不好吃，没味道。”太子说道。

饭是有多的，但是能不能给太子吃……首辅犹豫片刻，让人取碗筷来。

太子舔着嘴唇，一副馋样。

碗筷取来，袁可立用茶水冲了一遍，又用菜汤涮了一遍，才给太子分了半碗饭。

辅臣的吃食同样是有检查，而且首辅自己吃过了，可以保证安全。

太子刨了一口饭，含糊不清地说道：“我爹最近没钱了，煮的饭太硬了，又没味道，不好吃……”

絮絮叨叨，全没发现他爹倚着门框在听。

“吃点菜。”首辅当做没看到，给太子挑了点菜。

太子胃口很好，来者不拒。

“首辅爷爷，等我当了皇帝，天天请你吃好吃的。”太子许诺。

袁可立老怀大慰，摸着胡须说道：“老臣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没事，我娘说我爹老想着上战场，说不得就被打死了。”太子说道。

真是個大“肖子”啊！

皇帝脸色难看，努力克制着，免得展示自己的“父慈”。

吃完碗里的饭，太子又说道：“我得多吃点，早点长大，这样我爹就不用去打仗了，我去。”

不错不错。

皇帝老怀大慰，决定饶过一顿打。

等太子吃完，抬头看到他爹，当场就慌了。

皇帝挥挥手，一干宫女太监立刻上前领走。

等太子离开，袁可立笑道：“陛下对殿下要求太严了。”

“那怎么办？”皇帝摊手，道：“就让他吃了两顿交趾米而已。”

“陛下扪心自问，交趾米好吃吗？”首辅问道。

“不好吃。”皇帝直言不讳。

一年三熟的米，确实不行。

所以交趾稻米运来时，京师米价大跳水，随即本地米价格恢复，而交趾米价如杂粮。

用百姓的话说，不只不好吃，还不扛饿。

“再难吃，不会比豆子难吃，更不会比观音土难吃。”首辅叹道：“只是不必苛待太子。”

“不从小培养如何能行呢？他爹都跟着吃了。”皇帝翻了个白眼。

首辅呵呵一笑，没有就此多说。

皇帝搬来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说道：“交趾税两成，如今看来却是低了啊。”

“木已成舟，无可奈何。”首辅点头。

二成涨到三成，是暴政，五成降到四成是仁政，所以就没法改，又错失了收拢人心的机会，损失惨重。

皇帝转了话题，问道：“若是国内田税皆二成，杂赋税摊派徭役皆免，如何？”

“陛下不妨等两年，给下一任首辅留个功绩。”首辅说道。

“时机不成熟吗？”皇帝问道。

“陛下每年免徭役，可宣示仁善。”首辅委婉地说道。

皇帝需要继续收拢民心以巩固统治。

毕竟，海、酒、矿、盐等改革，动了太多既得利益集团的蛋糕，不把百姓抓在手里，这龙椅就坐不安稳。

斗争的精髓：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撮。

魏忠贤刚拿下，就免了摊派，随即年年免徭役杂赋，既得利益集团想鼓动百姓都无能为力。

想继续深入改革，就必须更牢地抓住民心。

“首辅公忠体国。”皇帝叹道。

“臣没指望有生之年把事情全办了，还得陛下励精图治。”首辅说道。

“朕晓得，等土地人口统计完毕，才是改革根本之时，就是不知道谁能实施，又便宜了谁。”皇帝没有深入的说。

什么是根本？

土地和人口。

摊丁入亩才是根本之策。

但是想实施，必然阻碍重重，内阁不给力的话，怕是搞不了。

而就目前来说，没有百八十年是不可能免除农业税的，因为朝廷需要粮食，大量的粮食。

全凭收购，朝廷负担不起，城市里的人吃不起，不能行，后世也是国家发展到一定程度才免了农业税的。

谁能做到这点，谁就是新的圣人。

路漫漫修远兮。

放下这事，皇帝没再耽误首辅时间，背着手晃悠出了宫。

这一晃，就晃到了大雪纷飞的季节。

河流冰厚过迟，野外雪深及膝。

京师里，家家户户冒出了淡淡白烟。

粮价历年最低，又有煤炭供暖，百姓可以过个快活年。

皇后不快活。

若非未出月子，她肯定得跟皇帝闹一闹。

去年冬天跑出去，套虏没打成，跟建虏打了一场，可是把宫里吓的够呛，今年又出去，不知道会闹什么幺蛾子呢。

奈何，帝意已决。

出兵。

五万兵，三万民夫兼移民，号称二十万。

别问，问就是粮食够多。

就在皇帝率领大军离开后的两天，一只车队缓缓进了京城。

东吁（缅甸）、暹罗、南掌（老挝），东南三大国齐齐派出了使者，同一天抵达。

兼管理蕃院的温体仁亲自到城门口迎接。

三位使者下车，上前行礼，道：“下国朝圣使董和平（李爱仁、何慕义）见过上国天官。”

“三位多礼了。”温体仁笑眯眯地说道：“城门狭窄，容不得三车并行，且随本官步行，如何？”

三人对视一眼，同意。

一路上，三家为了谁先谁后吵了无数次，此时不好当着天官的面吵，只能折中。

见城中百姓喜笑颜开，三人都是暗暗心惊。

一路行来，百姓安居乐业，而京师里百姓竟是人人带笑，可见大明治理之好。

大明好，他们可就不好了。

他仨为何急急入朝给大明皇帝送生日礼物？

怕落得个郑氏的下场。

其实阮氏也想来朝贡的，但是被大明礼部拒绝了。

叛逆之贼，没有资格。

安排三家抽签入住驿舍后，温体仁先进了东吁国使者的院子。

“未知上官来访，所为何事？”何慕义恭敬地问道。

“国朝已定南交趾之叛，然贼首郑柞及诸多贼兵贼将逃入东吁，交趾多次交涉，东吁拒不交人。

朝廷本欲发兵征讨，然而陛下仁慈，不欲生灵涂炭，因此给尔等机会。

把贼首及贼将兵交出来，免得落个从逆的下场。”温体仁全无朝堂中的和气，上来就咄咄逼人。

大明，就是要这么霸气。

“上官，此间有误会。”何慕义连忙解释道：“郑柞等人并未进入我国，而是盘桓于群山之中。”

“是嘛？”温体仁似笑非笑地反问。

何慕义很想说是，但是不敢。

大明军队完全可以撵着郑柞走，到时候深入国境甚至逃进东吁国都怎么办？

“上官容禀，下官立刻派人回国落实此事，若贼首果真逃入东吁，一定捉拿。”何慕义使出了拖字诀。

温体仁可不是容易打发的，道：“本官要一个具体时间，捉拿郑柞的时间。”

“下官不知道，实在无法回答。”何慕义脑门见汗。

预计同大明交涉会很难，缺没想到会这么难，而同和兰人的交涉就很容易。

阮氏的使者抵达和兰东印度公司。

求援，结盟。

条件不能说是随便提，也是予取予求。

什么给租界、通商、免税，相比于灭国之灾，这些条件都是洒洒水啊。

和兰人要的不多，仅仅一个港口和自由通商权，并且愿意协助阮氏对抗大明。

双方可谓一拍即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