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战,我们打沉了三百一十五艘倭船,其中炮船一百一十二艘,缴获一百一十二艘。
缴获的就不算钱了,击沉的价值四十二万七千两,给你凑个整,四十三万吧。”
唐小糖抱着双臂翘着二郎腿,大大咧咧地说道。
“唐东主,战果如何确定的?”刘宇亮问道。
编的呗,谁给你仔细数啊?
唐小糖面色不变,道:“我们都是仔细数的,你要是不信,下次派船跟着。”
刘宇亮小孩子,如何能信?
只是不好也不敢反驳。
唯利是图之辈,能接后金雇佣,自然也能接受倭国雇佣。
不敢得罪。
“东主稍待,在下马上回来。”刘宇亮起身,去找另外两人商量。
唐小糖一路,东郭灵梦一路,两场战斗就把大金国库掏空一大半。
这肯定不行。
看看仓库里有什么值钱的玩意。
皮毛、鹿茸、人参,都是大明深受欢迎的珍贵货物。
“可以,把货拿出来验一验。”唐小糖很干脆。
东西不少,唐小糖能看出来品质不错,却不知道价格。
没关系,作价三万两。
“你怎么不去抢?”刘宇亮气坏了。
按照他的经验,多了不敢说,三十万肯定是值的,对方却只给三万,不是抢是什么?
“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抢的。”唐小糖很是能听得进意见,并且很真诚。
刘宇亮无话可说,只能骂娘。
“怎么,给不起?”唐小糖面带不善。
“你如此估价,谁给得起?”刘宇亮语气也不好了。
“没事。”唐小糖忽然笑道:“你们可以抓娘们抵账。”
“嗯?”刘宇亮瞬间来了精神。
虾夷人穷兮兮的,但是女人有啊,而且大金擅长干这勾当。
“价格怎么算?”刘宇亮兴致勃勃地问道。
咱第一次做这买卖,没经验啊!
唐小糖沉吟片刻,道:“只要年轻女子,样貌出色的作价五两,一般的三两,丑陋的一两。”
“低了。”刘宇亮摇头说道:“样貌出色的稀少抢手,非得二十两不可。”
这话没错。
美女,任何时候都是稀缺资源,五两银子确实低了。
唐小糖当即跳了起来,道:“我运回去不要钱啊?吃喝拉撒不要钱啊?病死的不是钱啊?
你要是送货到山东,我给你翻倍!”
这……到底是送货还是送人头?
刘宇亮尴笑一声,同意了。
先维持着,等打出虾夷岛,有的是金银可以抢,到时候就不用愁了。
大明皇帝蹲在田埂上,看着手里的烧鸡上的毫毛,很愁。
吃吧,真心不想,御膳房要是敢搞成这样,得被拖出去砍头的,不吃吧,百姓眼巴巴地看着,又不好意思。
盛情难却啊。
都怪你,多什么嘴?
皇帝看了知县杨廷麟一眼,拽下一只鸡腿递过去,道:“乡亲们爱戴朕,皆因卿施政有方,今日朕便以乡亲孝敬嘉奖卿。”
“多谢陛下。”杨延麟美滋滋地接过,两口吃完,连骨头都嚼碎咽了下去。
咕嘟一片咽口水的声音。
百姓敬献一只鸡,时表达孝心和爱戴,不代表他们就不馋。
干旱绝收,不知肉味,需要极大的毅力才能把鸡养起来的。
皇帝把鸡递给叶子枝,道:“拿去熬一锅汤,让乡亲们分了吧,好歹尝个味道。”
“多谢万岁。”百姓们很开心。
百十人,一只鸡,也就一人一碗清汤,可能味道都尝不出来,但好歹是肉汤不是?
皇帝又看向篮子里的食物,道:“打碎了,全部煮了。”
两個鸡蛋,一篮子黑乎乎硬邦邦的馍。
馍里肉眼可见的野菜、麸皮、土豆泥,应该是加了番薯粉和面粉的,能不能砸脑袋不一定,砸核桃肯定没问题的。
不客气的讲,这篮子东西送到皇帝的坐骑面前,也就吃两个鸡蛋。
别怀疑,上等战马就是比百姓吃的好。
民间常说“饥荒饿不死厨师”,其实认识偏差,因为饥荒之年,厨师找不到活同样会饿死,真正的战马马夫才饿不死。
除了少量马料,主要是吃豆子,马夫随便偷两把就能活。
趁着熬汤的功夫,皇帝说道:“春夏大旱,虽说勉强抢了些土豆,今冬依旧难熬,然而……”
皇帝站起来,指向远处的水库,道:“入秋后降水,如今又有下雪,看水库河流波光粼粼,来年必无忧虑。
养鱼,种树,种田,养蚕,纺织,朕希望明年再来,你们都能吃饱穿暖,而那些山头都变成了绿色。”
“皇爷,小的不想种树……”有人叫道。
“朕也不想种。”皇帝叉着腰,没好气地说道:“那么多山头空荡荡的,不种树怎么办?
讲句不好听的,就今年这年景,要不是朝廷有点粮食,你们连树皮都没得吃。
你们今年新开的水库和沟渠,要是继续任凭山头无树,几场雨下来,泥沙俱下,几年就给你们淤塞了。
再说了,板栗、果子、桑榆,都是能吃的,不比这篮子馍馍强?”
皇帝取了一个馍馍塞进怀里,继续说道:“朕会把它给太子咬一口,剩下的放在御书房,提醒自己,乡亲们的日子依旧难过。”
为什么自己不咬一口?
百姓有些不懂。
但是皇帝这样做,可以确定太子位置稳固。
“皇爷仁慈。”
“陛下万岁。”
“万岁好人啊……”
百姓呼喝纷纷。
“行了,等明年有空了,朕再来。”皇帝起身,拱手道:“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恭送万岁(皇爷、陛下、吾皇……)”百姓纷纷行礼。
翻身上马,绝尘而去,脱离了百姓的视野方才减速。
“陛下,往何处去?”叶子枝问道。
原来觉得进羽林卫做教官会很无聊,没想到陪皇帝出来这么有意思。
“去潞安府。”皇帝说道。
“陛下。”叶子枝看着茫茫太行山,道:“随行就五百兵,若是半路遇伏,难保周全啊。”
“你以为山里会有很多贼人?”皇帝反问。
“必然不会。”新任书记陈于泰说道:“百姓逃亡,皆因苛捐杂税逼迫的活不下去,今年豫晋虽然大旱,但是赋税徭役皆免。
而官府救济主要是以工代赈,百姓不可能自弃生路潜入深山的。”
“陛下~”巩永固飞奔而来,叫道:“京师急报,李国普病危。”
“什么?”皇帝一惊,立刻说道:“回京!”
这几年,李国普不显山不显水,但是在稳定朝堂上起了不小的作用。
表面上看起来,朝堂大体平和,其实各党一直存在,而且阉党东林党的仇很大。
没闹起来,是因为李国普和李标韩爌一直在努力。
若是李国普去职,就必须选一个阉党出身的人入内阁。
这种平衡,起码要等到东林党和阉党的老一辈没了才能行。
就算不考虑这些,内阁辅臣病危,皇帝也要去看的。
刚进京畿范围,又有快骑飞奔而来,传来了内阁的急奏。
沐天波被救后自刎,内阁判其畏罪自杀,削爵,令礼部尚书刘鸿训和左宗正朱纯臣联合南下主持黔国公削爵事。
皇帝收起奏折,没有发表言论。
沐天波确实刚烈,但是能力不行,这在当下就很要命。
别的勋贵,在家吃些朝廷俸禄,皇帝也就忍了,黔国公是什么?
云南人称沐王府!
事关云南长治久安,已经不能不清理,所以哪怕朝廷在平叛之事上做的不怎么地道,皇帝依旧硬着心肠默认了内阁的处置方式。
快马加鞭回到京师,直奔李国普府邸。
已经昏迷不醒。
“陛下,臣已经竭尽全力,勉强吊着一口气,回天乏力。”武之望说道。
“能维持多久?”皇帝问道。
“陛下,可是陛下来了?”李国普忽然睁开了眼睛,叫道。
回光返照。
皇帝暗叹一声,走过去握住李国普的手,道:“辅臣安心养病,自有恢复之时。”
“臣将死,陛下无需伤心。”李国普喘了口气,继续说道:“得遇陛下,此生无憾,只是臣功绩不够,不配陪葬帝陵,请归乡安葬。”
“辅臣何以如此?”皇帝说道:“卿子无才却能守正,卿孙却有干才,足耀门楣,何虑后事?”
“臣之私心,瞒不过陛下,只是臣想着落叶归根,陛下恩准。”李国普笑道。
埋在老家,当地官府时时照料,朝廷想起来也会派人祭祀,子孙后代就不用愁了。
埋在帝陵里,几年时间过去,地方上谁还记得你是谁?
“也罢,遵从卿愿。”皇帝应下。
“多谢陛下,臣去了。”李国普话音刚落,含笑而去。
皇帝叹了口气,起身道:“急招张至发回京。”
此时召回京,肯定是替补入阁了。
这种事,不需要跟别人商议,一切由皇帝定。
张至发还是比较合适的。
万历二十九年进士,次年授冀州玉田知县,三十三年调任遵化县令,政绩出色,惠政颇多。
三十八年行取赴部,拟升礼部主事。改候补监察御史,四十年授云南道监察御史,四十二年巡按河南,天启元年进大理寺丞。
三年请终养,魏党荐之,矫旨令吏部擢用,至发方养亲不出。
看,阉党甚至要矫旨擢用。
一方面是张至发能力确实强,另一方面就是这家伙是齐党出身,这也是皇帝调他入阁的主要原因。
朝堂平衡,永远是要考虑党派出身的,但凡偏一些,就可能重蹈天启年间的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