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救救琉球吧~”琉球朝圣使卢顺刚行完大礼,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闻者伤心,见者沉默。
这是觐见还是哭丧?
给脸不要脸。
皇帝脸色一沉,说道:“卿有何委屈,直说无妨,朕会给你个交代的。”
卢顺没注意到皇帝脸色,哭哭啼啼地说道:“陛下自张维贤等人入琉球,予取予求,欺凌王室,残害百姓。
前年,因世子斥责其贪墨税银,张维贤等人竟然派兵包围王宫,旋即毒杀了世子。
本来臣等欲入京告状,奈何张贼掌控港口,禁止琉球上下出海。
臣迫不得已,献妻女以媚之,曲意奉承获得其信任,因此入得京城,面圣呈奏……”
“启奏陛下。”史可法打断了卢顺,道:“此獠构陷朝廷大臣,当诛。”
卢顺一惊,磕着头叫道:“臣冤枉啊,陛下明察!”
“臣并未冤枉此獠!”史可法说道:“张维贤等人出镇琉球,臣担心其拥兵割据,不只派了坐记,每年都有三波干事明察暗访。
东厂侦知,自张维贤等人至琉球,修港口,垦良田,引良种,劝农耕,百姓安居乐业,莫不称善。
而尚恭乃是病逝,其时尚丰之子年幼,为防动荡,因此请张维贤派兵维持秩序。
伏惟陛下明察。”
这些事,皇帝其实都知道。
只能说,人都是逼出来的。
比如刘宇亮、比如刘廷元,要是都表现出如今的水平,绝不可能远遁国外的,哪怕张维贤几个也是可圈可点的。
别的不说,就说这几年里那三千兵并未丧失战斗力,就不能不说张维贤还是懂得治军。
不管是亲力亲为还是任人唯贤,其实都是一种本事,最怕那种人菜瘾大的,给個全世界最好的军官团都带不动。
“陛下。”卢顺哭诉道:“史协理所得,只是一半。
张维贤等人劝农耕种,所收粮食尽皆收缴,用于供养其部,琉球百姓只得草根树皮果腹,上至大王,下至小吏,仅得番薯而已。
其修港口,多青楼赌坊,逼良为娼,诱人赌博,多少家破人亡……
陛下,琉球惨啊……”
皇帝忽然问道:“卿可能保证所言属实?”
“句句属实!”卢顺硬着头皮回道。
此时此刻,只能硬抗到底,不然一个欺君之罪落下来,那细细的脖子可扛不住。
“陈于鼎。”皇帝点人。
“臣在。”
“持天子节前往琉球,查明真相。”
“臣遵旨,必查个水落石出!”陈于鼎拜下。
皇帝说道:“拟诏,擢东番守备怀远将军武玉梁为琉球提督,领兵五千,坐镇琉球,协助天使调查真相。
若张维贤等人横行不法,导致琉球百姓怨气沸腾,则就地革职,解回京师知罪。
若卢顺构陷,则认为乃是尚丰诬告,削其王号,除琉球国,改琉球国为琉球府!”
“陛下……”卢顺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本来只想把张维贤等人弄走,怎么就忽然变的不可收拾了?
其实也不是皇帝觊觎琉球那一亩三分地,只是从大局考虑,有必要增强琉球防务。
在水师的帮助下,建虏势如破竹,倭国必然动乱不堪,等建虏登陆倭国本岛,那些武士、领主、大名什么的,往哪跑?
肯定是琉球,只能是琉球。
就张维贤那三千兵,皇帝担心他挡不住。
派武玉梁带兵增援并提督军务。
而且等建虏倭国两败俱伤,国朝肯定是要出兵的,琉球就可以算一路。
张维贤还不知道皇帝替他操了多少心,他此时正在设宴招待一帮琉球文武大臣。
酒酣耳热时,张维贤搂着蔡锦到了后面。
“正议,大王忌惮国朝威风,又眼馋港口利润,派卢顺那厮进京诬告,欲驱逐我等。
其实也不是我恋栈不去,只是港口没了主持,只怕平生风波,影响了大家的收入啊。”张维贤是张口就来。
却说中了事实。
真是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蔡锦一惊,问道:“国公所言,可是确凿?”
“你我相交莫逆,岂能诓骗?”张维贤说道。
确实关系很好。
作为琉球第一大臣,却在诸多港口拥有最好位置的店铺,关系不好是不可能的。
而且蔡锦也一直维持这种关系。
原因嘛,除了琉球对大明的依仗,就是当年两艘启明星级给他留下的深刻印象在作祟。
做梦都经常梦到。
羡慕→惧怕→服从,大体能概括蔡锦的心理变化。
“我是绝对不同意国公等人离开的!”蔡锦斩钉截铁地说道:“小儿抱金行于闹市,岂得好下场?
若无国公坐镇,无需倭寇来犯,那些桀骜不驯的海商就能把琉球祸祸没了。”
“但是尚丰容不下我等!”张维贤说道。
蔡锦闭目沉思一阵,下定了决心,道:“大王病重,神志不清,难免被小人蛊惑,请国公领兵入宫,清王侧!”
“什么?”张维贤大惊。
本来他只想让蔡锦牵头,组织琉球诸臣联名上奏朝廷,请皇帝批准他们永镇琉球。
圣旨下达,尚丰同意与否就不重要了。
没想到蔡锦要玩这么大。
“大王病逝,世子继位,然世子年幼,不能理政,非得国公主持大局不可!”蔡锦恶狠狠地说道。
“这……”张维贤还是犹豫。
以下犯上可是大忌,张维贤不太敢。
因为站在皇帝的立场,肯定是不想这种事情发生的。
万一皇帝发怒,铁定没他好果子吃。
蔡锦见状,立刻明白了张维贤的顾虑,道:“哥哥,小弟今早上朝,在宫里丢了一锭银子,请借小弟一百人去找找。”
张维贤略略一想,问道:“贤弟确定?”
“没问题的,哥哥等着看便是。”蔡锦信心十足。
“其实贤弟大才,只是小国寡民不得发挥,待找到盘缠,哥哥推举你入朝任职。”张维贤给出了承诺。
蔡锦要自己干掉尚丰,无论成败,为了安抚琉球人心,都是不能留的。
送回朝是最好的安排。
“多谢哥哥。”蔡锦大喜过望。
作为一个大明粉,哪怕去做个守门员都是开心的。
张维贤找来戚平辽,点了一百精锐,换了装束后交给了蔡锦。
其实多此一举。
不论身材还是兵器,都是标准的大明货,换套衣裳只是掩耳盗铃罢了。
蔡锦带人到了皇宫前。
王宫守备大将金应元站在城墙上叫道:“正议大夫带人堵住宫门,意欲何为?”
“将军下来说话,可好?”蔡锦邀请。
金应元犹豫片刻,下了城墙。
他麾下确实有王宫守备兵三千,但是面对大明兵,没这个心气。
“大王意图驱逐张国公及其部领的三千军!”蔡锦开门见山地说道。
“大王也是迫不得已。”金应元解释道。
大权受制于人,换谁来都会有想法的,不然大明皇帝为什么要干掉九千岁呢?
“张国公主导琉球,除了大王,人人欢悦,你金氏获利无数。
以我来看,不如请归大明,由国公等人主持琉球军政。
如此,琉球永无外患,若有饥荒,可请朝廷赈济。
对你我来说,做大明七品官,远甚琉球一品大员,且你我在各港利益不会损失。”蔡锦说道。
“大王……”
“大王再大,大的过大明舰船利炮?”蔡锦问道。
金应元当即沉默了。
当初那两艘炮舰,真的给琉球人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象。
“正议稍待。”金应元转身回了宫城。
见城门未关,蔡锦露出了姨母笑。
大事定矣。
果然,金应元带着守兵离开,只留下空荡荡的大门。
“进宫,找尚丰!”蔡锦挥手,直呼其名。
到了这步了,也没必要再装了。
“蔡正议,你要造……”
咻~
阻拦的太监被射穿喉咙,砰的倒地,其余宫女与太监慌忙奔逃。
尚丰被惊动,走出了寝宫,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蔡锦,问道:“尔为正议大夫,诸臣之首,今日要弑君吗?”
“不是。”蔡锦摇头说道:“我丢了一锭银子,特地来找。”
“一派胡言!”尚丰觉得蔡锦在侮辱自己。
造反就是造反,讲什么幽默呢?
“真丢了,就在大王腹中。”蔡锦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元宝,上下掂着,道:“臣家贫,没了这银子,怕是要饿死。
请大王发慈悲,允许臣剖腹取银,臣感激不尽!”
“好贼子,好贼子……”尚丰指着蔡锦,浑身发抖。
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的。
“臣僭越!”蔡锦挥手,令自己的心腹家丁上前,架起了尚丰。
一刀捅进心口。
到底没开膛剖腹。
没等尚丰咽气,蔡锦叫道:“来人,速速通报国公,大王驾崩,请国公主持大局。”
张维贤几人赶来,目瞪口呆。
这弑君,简直跟杀鸡一样。
整个过程,除了尚丰,就死了个太监,跟张维贤想象的差太多了。
鲜血横流,尸体遍地,甚至还要冒点火,这才是弑君的标配场景啊,琉球这一幕,真跟闹剧一样。
“来人,派飞船回国上奏陛下,琉球王尚丰薨,其长子尚文……”
“尚文体弱多病,惊闻噩耗,薨!”蔡锦打断了张维贤。
尚文已经十岁了,没有八岁的尚贤好控制,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