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无能!”怯兔如同暴躁的老虎,很想拖个人过来砍死。
“八万大军,一战而没,他如何对得起自己的黄金血脉!”
“大汗,北路全军覆没,明军援兵不日即至,当早做应对啊!”
怎么应对?
跑路啊!
但没人敢这样说。
聚集二十万大军,甘肃各部纷纷来投,就这样灰溜溜的跑了,威望尽失也就罢了,这个冬天就过不去。
大军聚集,各部都是贡献了大量的牛羊粮草,空手而归,只能以西北风度日。
到时候,各部必然互相攻杀抢夺食物,甚至要以各部尸体为食。
等到来年,二十……十几万大军能剩下几万就不错了,而哪些老弱妇孺,绝对死的更多。
进退两难。
怯兔冷静一下,问道:“东两路情况如何?”
东两路正在攻城。
归德所城墙头上,守军胆战心惊地看着黑压压的敌军。
太多了。
归德所只是一個卫所,千把号人,为何要承受这么重的压力?
没等指挥使朱华良想出对策,只听城里呼喝四起,到处冒火。
藏回土羌等族民,反了。
“挡住,挡住!”朱华良肝胆俱裂,声嘶力竭。
“指挥使,挡不住了,走吧!”家丁拉起朱华良就走。
里应外合,留下来必死无疑。
主将逃走,城门洞开,鞑军鱼贯而入。
就是这么轻松。
碾伯所城墙上,鞑军架起了长梯,还没开始攀登,就被军民合力推倒。
轰~
炮弹打在一架长梯上,碎木乱飞,打的鞑兵鬼哭狼嚎。
砰砰砰~
火铳激发,将扶梯子的鞑兵击倒。
咻咻咻咻~
箭矢遮天蔽日,不时有民夫被射翻在地。
其余人熟视无睹,各自忙自己的事。
城破,家小不能免,城外,无论军民,一体抚恤,这就是主将喻小武给守军灌输的思想。
有勇气,敢拼命,就守得住。
其实碾伯所守兵不多,但是喻小武乃是京营出身,按照规范操典,领本部一个营加原本的驻军,又发动了千余百姓,利用火器优势,打的鞑军难以寸进。
呜呜呜~
号角如嚎丧,鞑兵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改变策略,围而不攻,主力继续西进。
沿途收拢各族,搜集粮草,趁着黄河封冻,杀进兰州。
京师并不能及时掌控战局变化,但是不影响准备和支援。
“户部已经调拨二十万石粮草,随同京兵运往陕西。
宣大、延绥、宁夏等地发存粮西去,其空额由户部补齐。”毕自严说道。
“宣大除补三边防御空缺,另有两万兵西进支援甘肃。”赵率教说道。
“河流封冻,各地冰车待命,大军与辎重抵达,立刻随军西进……”
各部汇报自己的任务完成情况。
皇帝登基以来,独石堡失陷,旋即收回,至此之后,再无敌军入边墙一步。
此次鞑靼诸部联合侵入甘肃,委实伤了皇帝颜面。
不只各部派出干员指导督促,东厂、锦衣卫、司礼监把能派的人都派了出去。
各级地方官不敢怠慢。
效率惊人。
银子也是流水般往外淌。
若非银票已经初步被接受,就凭今年的结余,定然是兜不住的。
听完汇报,皇帝叫道:“骆思恭。”
“臣在。”
皇帝挥挥手,曹化淳上前,打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及至锦衣卫指挥使,侍卫有年,勤劳茂著……再任锦衣卫指挥使,刺探东虏敌情有功……封宁远伯……”
伯爵?
“臣叩谢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骆思恭激动的浑身发抖。
太出乎意料了。
诸臣也是侧目。
原以为皇帝只会给死人追封,万万没想到居然真给活人封爵。
骆思恭有什么功劳?
稳住了锦衣卫,至于查探敌情的功劳,完全就是坐享。
待骆思恭接了圣旨、铁券、衣冠,皇帝叫道:“袁枢。”
“臣在。”袁枢出列,拜下。
“擢锦衣卫都指挥使。”皇帝说道。
“臣定不负陛下重托。”袁枢拜道。
“董琨,吴孟明。”
“臣在。”×2。
这两个锦衣卫指挥同知在骆思恭的淫威下老老实实,素来没有什么存在感,此时被皇帝点名,不免惴惴不安。
“你二人能力不显,政绩不彰,免指挥同知职。”
“臣遵旨。”×2。
满心苦涩,不敢抗辩。
皇帝明显要重新用人,但敢啰嗦,就不是免职这般简单。
“龙口雅、李若琏。”
“臣在。”
“擢锦衣卫指挥同知。”
“臣叩谢陛下隆恩。”×2。
够了,足够了。
袁枢本身能力出众,又是首辅之子,得皇帝偏爱理所当然,能做同知已经相当不错。
免两个,提拔两个。
李麦坝南镇抚使,骆养性北镇抚使,其下各千户多有调整。
没有征询任何人意见,全是皇帝一言而决。
天子亲军,天子决定。
等皇帝确定了锦衣卫事宜,礼部右侍郎罗喻义出列,道:“鞑靼诸部入侵甘肃,大战方烈,臣请陛下明示,圣诞大典是否如故?”
皇帝说道:“阅兵如故,余者罢。”
“陛下圣明。”诸臣拜下。
阅兵可是提升士气民心的事,绝不能随便停,不然百姓说不得以为皇帝不行了。
朝议继续,山东登州,巡抚李佳诚翻身上马,出了登州府衙后门。
登州赈灾工作基本结束,剩下的就是伤员自己休养了。
因为调任回京,山东守备师长国汁一一同出发。
两人只带了十几个随从,自以为不会惊扰百姓,没想到刚出门,就看到大量百姓站在街道两侧。
包着头、吊着胳膊、拄着拐杖的,太多伤员了。
一场冰雹,登州几成白地,不信看知府衙门的屋顶。
到处都是窟窿。
也就是最近没下雨下雪,不然知府在衙门里都得打伞办公。
再看街道上的青石板,多有破碎的,全是冰雹打的,至于树木就更不用说。
没办法,受损民房太多,要先紧着百姓。
其中,山东守备师是修缮的主力。
大部分民房只是更换檩条稻草,没太大技术含量,基本都是军兵做的,至于清理废墟、搜寻死伤等,无处没有军兵的身影。
效果?
看百姓们纷纷拜下就知道了。
“诸位乡亲请起。”二人上前,想要扶起百姓,却不知道怎么扶。
太多了。
一个老者出来,道:“将军可还记得小老儿?”
国汁一尴笑着问道:“敢问老丈?”
“是将军把小老儿从废墟下刨出来的,将军还把衣裳给了小老儿。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请受小老儿一拜……”
“老丈不必如此。”国汁一扶住老者,道:“陛下教导,我等军人,保境安民,天灾忽发,我等责无旁贷。”
旁边一乡绅双手托着伞递过来,道:“将军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谨以万民伞相赠,祝将军官运亨通。”
这个可以有。
国汁一美滋滋地收下。
诸多泽袍特别是温程给他写信吹嘘辽东战事,以后再吹,就把万民伞砸他脸上。
战功迟早会有的,万民伞有几个的?
李佳诚还在看热闹,没想到一个女子托着伞上前,拜道:“抚台大恩大德,登州百姓无以为报,敬献万民伞。
听闻抚台未曾婚配,小女子愿随抚台左右,伺候抚台笔墨。”
红娘子按住剑柄,看向了李巡抚的脖子。
万民伞可以,女子就算了。
两人好不容易摆脱了百姓,出城而去。
李佳诚回望城头,道:“如此民心,谁能动摇陛下威望?”
“是啊。”国汁一接道:“至此之后,登州永为陛下拥趸。
而山东守备师受此激励,必为天下有数精锐。”
“相互成就,相互促进,可为国朝军改提供新思路,待各军皆如此,江山永固,世代不移。”李佳诚感慨。
“抚台保重,本将告辞。”国汁一拱手道别,打马而去。
目送他离开,李佳诚回头,道:“走,回济南,办我们的事去。”
什么事?
当然是去找孔家算账。
上任之初开始搜集孔家违法犯罪的证据,奈何登州雹灾,把他的计划砸的稀巴烂。
“此事危险重重,你不再考虑一二?”红娘子问道。
“若是你有担心,不妨离开。”李佳诚回道。
红娘子忍不住又握住了剑柄。
这个木头疙瘩,枉她舍弃军职,从辽东追随到山东,都不说求个亲。
真恨不得把剑架他脖子上去。
李佳诚不知道红娘子的心意吗?
太知道了。
但是他要去搞孔家啊。
虽然会避免牵扯孔子,但是以孔家的地位,恐怕会有不少人要搞死他。
说不得哪天就被人暗杀了,没必要连累别人不是。
就在山东暗流开始涌动时,倭国博多港,两艘海船被拖曳离开了码头,扬帆起航。
船上,倭国遣明使松平信纲看着海面,发现没有别的船只,暗暗松了口气。
此去明国,最大的危险不是风浪,而是沿着海岸袭击各处的女真水师,不,准确地说是大明雇佣军。
打不过,真的是打不过。
进,收不回虾夷,退,守不住本州。
为了改变局面,幕府派他作为使者出使明国,希望明国把雇佣军收回去。
没了明国雇佣军的帮忙,不说收回虾夷岛,起码本州不会出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