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万里无云,天公作美,寒风隐匿。
好一个适合厮杀的日子。
双方缓缓移动,各自排好阵型。
怯兔不甘心撤退,最终决定与明军正面打一场。
其实也是没得选。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等死,舍命一搏,尚且有一线生机。
而且就算这阵败了,也来得及撤退。
草原民族别的可能不行,单论跑路,女真人也只能跟在屁股后面吃灰。
就明军那五千骑兵,根本不可能追得上。
进可攻,退可跑,那当然是搏一搏。
不一刻,双方押住阵脚。
花养年打马而出,举枪喝道:“草原的小鸡们,有没有出来送死的?”
什么年头了,还玩阵前单挑这一套?
诸鞑兵鞑将不屑一顾地别过了头。
怯兔气炸了。
这么多人,个個自称勇士,却不敢接受一个南蛮子的挑战?
“扈尔特!”怯兔开始点人。
一个膀大腰圆的大汉驱马而出,应道:“在。”
“你自诩大蒙古第一勇士,天下没人能敌……”
“我没有,别乱说,那是别人!”扈尔特矢口三连,让怯兔气的要死。
再看其他人,莫敢直视。
见无人应答,花养年举枪喝道:“怎么,三娘子的爱,让你们腿软了吗?”
怯兔脑袋一热,道:“但有击杀花养年者,立封万户,若有各部首领击杀花养年者,为青海甘肃共主!”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立刻有一骑飞奔而出。
“好……”
怯兔刚要给对方打气,只见花养年策马到了前面,长枪一挺一收,鞑将落马。
两个已经出阵的鞑将见状,立刻止住坐骑,缓缓往后退。
知道没法打压明军士气,怯兔下令:“传令,全军出击!”
正面步军缓缓向前,左右骑兵冲击两翼。
花养年退回本阵,指挥军阵向前。
不一刻,进入七十步。
联军军兵同时举弓。
嗡~
乌云升空。
咻咻咻~
无数箭矢落下,明军军阵所在,成了一片白茫茫。
有惨叫声响起,却不多。
抛射对有甲兵的伤害有限,只要不慌乱,根本无法阻挡前进的脚步。
军阵继续往前。
见明军阵势未乱,怯兔眼睛一缩。
没来得及说什么出心情,明军到了三十步。
砰砰砰~
鞑兵倒下一大片,惨叫着往后退。
所有人鞑兵都知道必须要拼命,这也是怯兔能组织起此战的原因。
但是他们都想着别人去拼命。
只要死的人够多,水源与草场就足够分配,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自己送命?
见阵线后移,怯兔一挥手,后方的弓箭手举高弓箭,把箭矢往阵前射落。
当即惨叫一片。
鞑兵比虏兵的装备差太多了,不要说火铳,连自己人的弓箭都挡不住。
督战队如此狠辣,鞑兵不敢再退,鼓起勇气往前。
第一排火铳手开火后停下装填,第二排往前超过前排,立定开火,第三排接上。
循环往复,绵延不绝。
三十步,成了鞑兵不可逾越的死亡线。
两侧骑兵冲至。
明军盾牌手让开,露出身后的炮口。
轰~
弹丸激射,人仰马翻。
甘肃这边将军炮速射炮不多,虎蹲炮却是足够的,而且甘肃边军对虎蹲炮运用的更加大胆和灵活。
五十门炮激发一轮,盾牌合拢,炮手拖起火炮往后跑,火铳手上前。
不知道是被打懵了还是真要拼命,鞑骑埋头撞在了枪林上。
长枪折断,借着余势撞在盾牌上。
盾墙晃动。
没撞开。
有支架固定,加上盾手的体重,速度大减的骑兵确实很无力。
火铳手上前。
鞑骑撞的头破血流,又被一轮齐射,当即转身。
中路也顶不住了。
鞑兵已经挺起刀枪对准了督战队。
“撤~”怯兔下令。
一哄而散。
这个时候,谁腿快谁活。
就在怯兔回到大营,催促辎重队启程时,身后忽然出现大队明军骑兵。
梅之焕亲自领军来抄底了。
兰州城东三十里,洪承畴看着余烬未尽的村子,面沉似水。
一路行来,已经看到了不下三十处。
这可是官道两侧!
在看不到的地方,又有多少村落被屠杀焚毁?
“总督~”王嘉胤策马而来,道:“已经追到了那些天方人的踪迹。”
“王自用。”洪承畴叫道。
王自用策马上前,拱手道:“末将在。”
“老规矩办。”洪承畴挥手道。
“都督放心,定然鸡犬不留!”王自用领命,带着两千骑兵绝尘而去。
大队步军正在快速行进。
虎大威正坚守积石关,承受着鞑军的两路合击。
碾伯所坚守,给虎大威抵进积石关争取了时间,本来南路鞑军是有机会在虎大威之前强占积石关的,奈何他们抢的太嗨了。
相对于中原地区,临洮是穷困之地,但是相对鞑靼诸部,临洮就是一等一的人间天堂。
没见过世面,自然不愿意放过破衣烂衫锅碗瓢盆。
此时积石关激战正酣,洪承畴必须去支援,只能分出一些骑兵扫荡地方。
积石关太重要了。
从汉朝起,积石关就是中原与青、藏、甘等地的分界线,是中原王朝与塞外各部来回争夺的军事要地。
从汉初到汉末,再到隋唐宋,关于积石关的争夺一直未曾停歇。
鞑靼各部深知积石关之重要,因此挥兵猛攻不休。
“报~”
一骑飞奔至北路军主帅、多伦土默特部万户火落赤旗下。
骑士顾不得停马,叫道:“大汗,特拉罕全军覆没,其被斩首示众!”
“什么?”火落赤大惊失色,问道:“怯兔那厮何以不来通报?”
“怕是想把我们卖了!”其弟克臭说道。
牵制明军,最好这路同样全军覆没,这样怯兔退回去就可以抢夺各部粮草牛羊,兼并部民,成为真正的青海扛把子。
“贼子,好险恶的用心!”火落赤骂了一句,道:“鸣金收兵。”
听闻正面攻城部队撤退,虎大威松了口气,专心迎敌。
正面险要,后面就差了些意思。
在贝果鄂尔勒克的指挥下,鞑军屡次突入关内,幸好虎大威身先士卒,保住了城池。
“传令各部,今夜不休息,务必尽快破城!”贝果鄂尔勒克恶狠狠地说道。
“大汗,明军犹有余力,只怕不容易。”
“告诉各部,若是不能拿下积石关,待明军援兵至,皆死无葬身之处!
特别是临洮各部,若是明军报复,可能抵挡?”贝果鄂尔勒克说道。
内应很爽,清算起来必然进火葬场……不,必然是弃尸野外,死无葬身之地。
人多势众,又有必胜之理由,各部猛攻至深夜,终于占领了城墙。
看到后面取得了突破,火落赤暂时按下撤退的心思,再次挥兵攻城。
虎大威遭不住了。
他部是骑兵,本来就不擅长守城,又没有什么火器,打起来确实是难。
奋战一夜,残部千余人被围在了守备府里。
火落赤找到贝果鄂尔勒克,道:“特拉罕全军覆没!”
“什么?”贝果鄂尔勒克大惊,问道:“怯兔为何不报?”
火落赤说道:“他巴不得我们死,怎么会通知我们?若非我留了探马,只怕还被蒙在鼓里。”
“兄长的意思?”贝果鄂尔勒克主动放低了姿态。
火落赤握住了拳头,恶狠狠地说道:“你我联合,吞掉怯兔!”
“如此甚好!”贝果鄂尔勒克点头,道:“你我联合,必然杀……”
“杀~”
漫山遍野的呐喊声从火落赤部后面响起。
声震苍穹,马蹄如雷。
“兄弟们,跟我杀!”苏铭撒手,羽箭飞出,把一鞑兵射落马下。
鞑兵没料到明军这么快杀来,全无防备,当即大乱。
苏铭与阿尔斯各领五千骑,分左右冲进了火落赤大营。
挡者披靡。
“哪来的明军?哪来的明军?”火落赤暴跳如雷。
他可是广派探马,陕西的明军绝对来不了。
陕西的兵来不了,宣大的可以。
得到鞑靼进犯的消息,卢象升第一时间派出援兵,也不往别的地方去,就去积石关。
而且是走塞外。
一人三马,昼夜不歇。
终于是在最紧要关头赶到了。
“兄弟,别管那么多了,撤吧!”贝果鄂尔勒克调头就跑。
漫山遍野的明军,此时不跑,等火落赤北收拾了,就该他了。
京师里,皇帝终于收到了花养年全歼特拉罕的消息。
“好,打得好!”皇帝拿着奏报哈哈大笑。
高起潜说道:“分兵而不合击,兵家大忌,却没想到怯兔犯了如此大错。”
“不是怯兔犯错,而是形势逼迫他不得不如此。”皇帝说道:“集结二三十万人马,若不分兵,只能吃土。”
“爷,奴婢平日里多学兵法,感觉已得兵法精髓,想去前线观战,以更进一步。”高起潜说道。
别不是去坑卢象升吧?
皇帝犹豫了一下,道:“去甘肃,替朕抚慰诸军,莫要干涉军务,否则别怪朕不留情面。”
高起潜大喜,拜道:“多谢皇爷,奴婢只看不说,绝不干涉军务。”
“行,去……”
“皇爷。”王永庆急冲冲进来,拜道:“陕西巡抚暨西安府奏报,有天方民联合攻秦王府,被官兵镇压。
秦王府无恙,然焚毁民宅数百间,百姓死伤五百有余。”
“好贼子!”皇帝拍案而起,怒道:“西北未乱而天方先乱,西北大乱则天方必乱,留它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