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和路明非一个拿着糖葫芦,一个拿着煎饼果子,站在空无一人的王府井站地铁站台上。
一阵风带着青色的薄雾从幽深的地铁隧道里向他们吹来。
“失策了,应该找老板要個纸袋的。”
林枫小心翼翼地把被风吹到糖葫芦上的一块发黄报纸碎片从他就咬了一口的糖葫芦上撕下来,被他扔回地上的报纸碎片在地面上翻了过来,碎片上面赫然写着“1992年1月…”的小字。
林枫身边的路明非则在裹着灰尘的雾气里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现代化的地铁站月台不该有1992年的报纸碎片,每天按时被清扫的瓷砖地面也不可能落下能让人打喷嚏的灰尘。
但如果不是现代化的地铁月台,而是多年前的地铁月台,那么这些东西的出现就合理了。
林枫两人所站的地铁月台并非光可鉴人的白色瓷砖地面,而是带着一地碎报纸的灰色水泥地,背后的墙上也不是搔首弄姿的女明星化妆品广告,而是古老的“五讲四美三热爱”瓷砖贴画。
两人头顶上老化的日光灯管闪动着,发出“砰砰”的声音。
同时“砰砰”作响的还有隧道里的铁轨,铁轨在震动,幽深的隧道里有炽烈的蒸汽射灯的灯光亮起。一个方头方脑,红白两色涂装,还挂着“黑石头——八王坟”的牌子的列车从隧道中驶出,停在了林枫和路明非所站的月台边上。
“黑石头是个什么站?我在BJ大半年了可没听说过有这么个站。”路明非问。
“你一个在北亰待了大半年的人都不知道,你问我?不过那个站叫黑石头还是白石头都无所谓,反正尼伯龙根又不在现实纬度里,现实地名意义不大。”林枫将糖葫芦指向紧闭的列车车门,“阿拉霍洞开!”
锈蚀的折页铁门在两人面前发出一声尖锐的摩擦音后缓缓打开了,里面漆黑一片。
路明非看了看打开的车门,又看向林枫手里的糖葫芦,“我们怎么突然跳到哈利·波特了?”
“前几天刚去了一趟霍格沃茨给邓布利多送东西,后遗症还没缓过来,你忍忍。”
林枫在解释完后率先迈步走向漆黑的车厢,在他的脚踏上车厢的瞬间,滋滋的电流声响起,车厢内的白炽灯亮了起来。
车厢里是数个桌子和两两相对的沙发,在尽头的一张沙发上,坐着一个披着暗褐色麻布的人形,从林枫和路明非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背影,那人显得无比高大,即使坐着都比沙发高出一大截,大概在他的颈部处,暗褐色的麻布下,还有什么东西正在不断蛄蛹。
路明非在看到那不断晃动的麻布的瞬间腿一软。
正儿八经的像龙侍参孙那样的巨龙他虽然害怕,但不会感觉恐怖。可如果那个坐在沙发上的是个什么蛄蛹的大虫子之类的东西,那就真的很恐怖了。
这就好像看迪迦,小朋友们会害怕巨大的哥尔赞和美尔巴,但真的能把小朋友们看出童年心理阴影的肯定是二十二集那个会藏在雾里,寄生在人身上,让人在脖子上长出巨大的囊状肿瘤的寄生怪兽玛格尼亚。
林枫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把像个漏了气的沙袋那样瘪下去的路明非拖到了披着褐布的人所在的那张桌前,推到了沙发上。
褐布下的“人”在此时露出了真容。
那是一个由古铜色骨骼组成的生物,像鸟又像是长着膜翼的蝙蝠。但和一般的骨鸟或蝙蝠不同,它有九条颈椎,九个头骨。路明非刚刚看到的褐布下蛄蛹的东西其实就是它那紧紧缠绕在一起的弯曲的九根颈椎,以及正在摇晃的九个脑袋。
在转向两人后,这个诡异生物戴着白银面具的头骨深处亮起了金色的瞳光,它举起了放置在桌子上的锐利得在灯光下闪过利刃一样的利爪,从身上掏出了一副扑克。
一副甚至还带着塑封的扑克,虽然带着白银面具的生物很快就用刀一样的利爪划开了塑封,将牌取了出来。
在路明非惊讶的视线中,它那双长满利刃的爪子以极其郑重的方式搭在了牌上,然后那双利爪高速地动作起来,如同钢琴家的手指在琴键上翻飞,而合着无声的琴音舞动的是它爪里的扑克牌,每一张牌都在他的指尖跳跃,如同精灵般灵动。
它用那双本该能杀人于眨眼之间的刃爪在极短的时间内行云流水般完成了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的洗牌、切牌,而这样的洗牌技术一般只会出现在电影里。
在洗完牌后,那只怪物口中发出哼哼声,开始念诵起一段熟悉的台词:“我三岁到澳门,四岁进葡京,五岁赌到变成精,六岁学人不正经,怎知七岁就输得亮晶晶,今年二十七,还是无事身一轻……”
路明非听到这段台词,不禁惊讶地提高了声调,“你这怪模怪样的东西居然看过《赌圣》?!”
他在怪物念出第一句时就反应了过来它在念什么,那是周星驰的电影《赌圣》里的片段。他很喜欢这类二不兮兮的电影,台词倒背如流。没想到尼伯龙根里的怪物也看周星驰,难道这个尼伯龙根的主人也是周星驰的影迷?
怪物得意地笑了,举起一根手术刀般的爪子晃了晃,仿佛是一个炫耀自己才艺的孩子:“我不仅看过,我还是赌圣本人!来赌吗来赌吗,狭路相逢勇者胜!大把下注啊!只有赢走最后的筹码的人才能离开这辆车。”
说完规则后,它小心翼翼地用骨爪夹着一枚“北冰洋”铁皮瓶盖放到路明非手里,“这是你的筹码。”
“就给一个瓶盖?这算什么筹码?”路明非看着手中的瓶盖,不由得怪叫一声。
怪物却伸长脊椎,把头凑近路明非,很认真地说:“瓶盖,很珍贵的!”
然后,它转向林枫,白银面具后的金色瞳光闪烁,似乎是在评估该给林枫提供个什么样的筹码。它的爪子慢慢地伸向了暗褐色麻布上的口袋…
在它的爪子准备伸出口袋时,林枫伸出手按住了那只爪子,“在北亰赌博是违法的。”
怪物一愣,面具后的金色瞳光像是被风吹得晃动不休的烛火。它结结巴巴地说:“啊?违…违法?”
“违法的孩子要被阿sir狠狠打屁股,严重的话还会被从家人身边带走。”林枫板起脸,严肃地说。
怪物显然被林枫的话吓到了,它眼睛里的金光猛地一闪,“不要,我不要离开姐姐!那我们还是不要赌了!”
林枫伸出手,拍了拍它最中间脊椎上的那颗脑袋,“好孩子!既然不赌了,那就赶紧让这辆车送我们去见你,别耽误时间了。”
怪物点了点头,它站起身,巨大的身体上的九个大脑袋几乎顶穿车顶。然而,就在它准备从沙发上挪开的时候,它突然停了下来,九个脑袋一同低下,贴近了林枫,修长的翼骨搭在林枫肩膀上,“不对不对!你这样就跳关了!你进了我的尼伯龙根,就要遵守尼伯龙根的规则,跳关是绝对不行的。”
怪物九个脑袋同时摇头,显得非常坚定。
哟呵,给祂反应过了,也没这么好骗啊。林枫一挑眉,“可你刚刚才答应过不赌了,不能说话不算话吧?”
怪物哼哼唧唧地把九个脑袋晃来晃去,一副努力思考的样子,一会儿后,它终于做出了决断,瞳光一闪,大声地说:“那…那就不赌!我们只玩牌,你们赢了,我就让你们来见我。”
“德州是吧,那来吧,只要赢你一局就行了是吧?”林枫坐到了沙发上。
“不要,不玩德州!三个人,当然是玩斗地主啊!”怪物大声说。
林枫嘴角一抽,你这么兴奋的语气是怎么回事?不会是和你姐姐只有两个人,一直凑不齐人斗地主吧?
列车开始慢慢地在尼伯龙根的最外围兜圈子,在它又一次经过王府井站的时候,怪物扔出了手里的最后一张牌,“你们又输了。”
林枫猛地把手里剩余的一把牌往桌上一摔,“卧槽,这斗地主有这么难赢?”
“不难赢,只要拿到正常的牌就能赢,但问题是我们拿不到正常的牌。”路明非把头砸在了桌子上。
列车在王府井站的站台缓缓地停下了,车门再次打开,一个女生哼着歌走了进来,“两衰神还和我哥斗地主,庆幸你们没赌吧,不然内裤都要押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