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白两色涂装的地铁哐哧哐哧地不断前进，驶进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里。地下空间尽头是人工开凿出来的岩壁，上面满是机械挖掘留下的痕迹。

铁轨到了这里变成蛛网般的结构，它们原本是设计出来作为存放军用列车的，但如今军用列车早已离开了此处，只剩下锈迹斑斑的轨道。

这些被高度锈蚀的轨道不足以支撑地铁继续向前行驶了。

车轮摩擦铁轨发出了刺耳的摩擦音，地铁在地下空间轨道分岔处停了下来，车门咯吱一声重新打开，三个和这处巨大的地下空间相比渺小至极的人从地铁车门里鱼贯而下。

“哇，这尼伯龙根里居然有这么多萤火虫？！”最后下来的路明非抬头向无限高旷的黑暗中望去，看到了许多如夏夜里的萤火虫一般不断飘移的金色光点，这些金色光点发出的微光模模糊糊的照亮了此处空间。

“路师兄，虽然可能会打破你的少女心，但这不是什么萤火虫啦。”最前面的夏弥朝空中伸出手招了招，那一片光点中的两個就从空中飞了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收起自己锐利的爪子，停在了她素白的手上。

那是路明非曾在列车上看到的那个像是骨鸟又像是蝙蝠的怪物的缩小版本，金色的亮光其实是它头骨里的两颗玻璃珠一样的金黄色的眼睛。

“这是镰鼬，志怪故事里说的藏在风中伤人的妖怪就是它，以前古人也管它叫鬼车鸟，是一种龙类亚种。”林枫向路明非介绍。

路明非朝夏弥手上那只丑萌丑萌的镰鼬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碰了碰它那古铜色的光滑头骨，“那我们在车上看到那只也是镰鼬？为什么那只长了九个头，而这只镰鼬却只有一个头？”

“这只是雄性镰鼬。而车上的那只是雌性镰鼬，而且是只镰鼬女皇，所以会比雄性镰鼬更大，也更具有攻击性，镰鼬女皇是这个尼伯龙根的守关者。”夏弥将手里的镰鼬放飞回空中，“地铁只能到这里了，我们步行往前吧。”

三人沿着铁轨继续前进，夏弥一蹦一跳地在枕木上玩跳格子，林枫和路明非跟在她的身后。

在向前走了几分钟后，一个梭形的水泥月台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中，而月台背后是坚厚的石壁。

似乎是感受到了三人的到来，坚厚的石壁开始剧烈地震动，在不断开裂的脆响中，裂痕自上而下出现，很快龟裂的纹路就布满了整面石壁，两盏金黄色的明灯在开裂的岩壁上亮起。

有巨大的生物自不断坠下碎石的岩壁里游出，生物体表青黑色的鳞片从前往后依次张开依次合拢，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那张满是骨突和鳞片，却拥有任何爬行类都无法比拟的雄浑之美、深邃之美以及君王般威严的脸自上而下地注视站在月台前方的三人。

那是超越了世俗想象的生物，是神话故事用尽一切辞藻去描绘的生物。

那是一只携着山岳般的气势而来的龙！

三峡里那只与祂同种的龙侍参孙和祂的差距就像星辰和皓月。

巨龙低下头，张开嘴，如同枪簇般的牙齿出现，但祂却只是伸长了舌头，用祂全身上下最柔软的部位，小心翼翼地舔上站在最前方向祂伸出手的女孩的脸。

如果楚子航在此，恐怕就会立刻联想到夏弥向他说起自己的亲人时用的那个比喻“像只养了很久的小狗狗”。

但见到这一幕的是烂话大王路明非和欠债大王林枫。

这是吃肉串之前先舔舔看有没有变质吗？路明非心想。

这可是行走的上百亿！剪块指甲下来都是几百万啊！林枫心想。

“芬里厄，别舔了。”夏弥将被舔得湿漉漉的脸挪开。

巨龙将巨大的龙首搁在她小巧的手里，用君王般低沉威严的声音问：“姐姐，今天有带薯片吗？”

“你想要什么口味的？我选了好几种，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夏弥拉开背包的拉链，将好几桶不同口味的薯片拿了出来。

“青瓜味！”巨龙的语气里带着威严的声音都难以掩饰的兴奋。

夏弥挑出青瓜味的薯片拆开，然后把薯片一片片地放进巨龙的嘴里。

“唔~薯片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龙开心地说。

路明非把林枫拖到了一边，用手挡住嘴，以学术探讨般的严谨进行求证：“这是未成年龙？你们龙难道是未成年特别大只，然后成年了才化形为人？学院怎么没说过这个！”

林枫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路明非这个问题，说成年吧，芬里厄的心智水平明显只有五六岁，说未成年吧，活了上万年的未成年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我哥哥是成年龙！”听到了路明非声音的夏弥扭过头黑着脸回答，“祂只是心智不太成熟。”

“按照学院的说法龙不都智慧远超人类吗？为什么你哥哥会是，呃，这个样子？”路明非看着非常小心地用膜翼的翼端利爪拆薯片的芬里厄，努力以不太伤龙的方式措辞询问。

夏弥的眼睛里闪过月光般缥缈的悲伤，她伸出手轻轻抚摸芬里厄那坚硬如巨盾一般的鳞片，“因为我和哥哥是王座上的双生子，每一对双生子都是互补的，一方掌握至极的力，一方掌握无上的权。”

“举个例子好了，比如路师兄你认识的青铜与火之王。祂们兄弟两中，弟弟康斯坦丁的力量其实远强于诺顿，只不过他生来就有残疾，无法孵化出巨大的龙躯，而且他性格软弱。而我和芬里厄中，哥哥芬里厄对力量的掌握和言灵之力都远胜于我，但哥哥的智力被限制在了一个很低的级别。双生子里，掌握力量的一方总是有巨大的缺点。”

路明非皱起眉，“可龙王不都是黑王尼格霍德创造出来的统御龙类的君主吗，祂为什么要把你们设置成这样，而不是直接创造四个完美无缺的龙王呢？”

“完美无缺的龙王是有的，但唯有双生子互相吞噬，留下的那一方才能进化为完美无缺的超进化体。这就是龙皇尼德霍格留下的安排，唯有吞噬自己的双生子的龙王才能更进一步。因为掌握力量的一方总是有巨大的缺点，祂们就更容易成为……食物。”林枫低声说。

他突然想到了尼奥尔德和斯嘉蒂，在海洋与水的双生子中，哥哥尼奥尔德代表则权，妹妹斯嘉蒂则代表了力。

海洋与水之王对应的是“生命”的权柄，但与代表了“永恒的生命”的尼奥尔德不同，妹妹斯嘉蒂代表的“生命”是“由生到死的生命循环”。即使不受致命伤，斯嘉蒂从茧中孵化后能存活的时间和高级混血种也差不了多少，远低于龙类的平均寿命。

因此斯嘉蒂是龙族里茧化次数最多的龙，这样的巨大限制也导致斯嘉蒂基本无法与尼奥尔德一同茧化，兄妹两总是长时间的分离。

“这，吞噬自己的兄弟姐妹来进化，是不是太离谱了？养只宠物时间久了还有真感情呢，何况是双生兄弟姐妹？！这能吞得下去？”路明非蹦了起来，“虽说我讨厌叔叔家那个天天打小报告折腾我的路鸣泽讨厌得要死，但你叫我杀了他就能掌握什么鬼权与力，那我也下不去这个手啊。”

“这就是人类与龙的差别，对于龙类来说，即使只剩下一对双生子，龙也会牺牲最后一个可以给自己带来温暖的存在，去掌握权与力……因为龙是强者生存的族类，只有强者才能活到最后，弱者都沦为同族的食物。”夏弥轻笑。

“师妹，你虽然嘴上那么说，但我了解的你不会这么做啊。”

夏弥却极郑重地对路明非摇了摇头，“不，我现在只是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自己也不能确定我会怎么做。毕竟再怎么说，我都还是龙，对权与力的追逐流淌在我的血液里。”

“算了，不说这个了。我这次是找你来帮忙的，之前与风王双子的一战，哥哥受了重伤，必须要以龙躯孵化才能延缓伤势。可如果保持龙躯，我就只能让哥哥一直待在尼伯龙根里了。治愈昆古尼尔造成的重伤，唯有海洋与水之王才能做到。”夏弥看向林枫。

“知道，我是主治医生嘛，肯定帮你办妥。不过，治疗的费用，也是得算一下的吧！”林枫搓了搓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