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四十六章 可以蹭个饭,喝杯酒吗?(1 / 1)心事当拏云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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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后。

妇人总算讲完,易宁全程沉默,直至最后才道出一句:“累了,歇息下也好。”

原来,从易宁离开麦岳府后,张成麟也从衙役升了官。

原因无他,一是张成麟的顶头上司着实被易宁与柳江烟吓傻,二是经过拔罐,张成麟的资质已非常人。

后面的日子,他结了婚,娶了妻,按常理他还会一升再升,但张成麟却不愿辜负易宁的期盼,想要凭借自身天赋拜师仙门,修行仙法以此报效国家。

结果,他刚准备出门去寻觅仙家,就听到边关传来战事的消息。

大乾军中也有武夫、兵家的修行功法,张成麟在一日醉酒后,毅然决然决定前往边关参军。

这一从军,就是五年之久。

战场上刀剑无眼,特别是战争前段时间,大乾一直处于劣势,张成麟天赋虽高,也被军中将军看中。

可,上了战场哪怕是中五境的将军都是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何况是张成麟。

于是,在一个下着暴雨的黄昏,他战死了。

没有一怒杀穿敌阵的英勇事迹,没有临时突破的军中传说,张成麟与自己同僚一样,倒在城墙之上。

甚至,事后尸体没有单独的坟位,只是一个深深的万人坑,就是所有将士的归途。

一封家书传入麦岳府,传入那個翘首以盼,等待相公与父亲归来的家庭中,随之而来的还有兵部拨下来的黄金。

那晚,麦岳府的小屋内,一个女子哭的泣不成声,与她一起哭泣的,还有襁褓中的婴儿,张安福。

成麟,成龙成麟。安福,平安幸福。

那个一心想要报效国家,成就一番功名的男人,心态已经变了。

其实平凡,平安就很好了。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中人。

妇人从床底翻出一封信件,递给易宁:“易前辈,您看。”

易宁接过,仔细阅读,书中报着平安,写着对家人的想念以及关心,而在最后还有一些关于易宁容貌的描写,直至最后附上一句。

[此恩者,麟恐怕无以为报,娘子要长念易前辈之恩,世代不可忘。]

易宁看完,将信纸折好,轻轻塞入信封之中,他与妇人都没有说什么,因为太多言语在死亡面前都显得那般苍白。

之后妇人带着易宁来到城外,那里有个坟堆,里面却无白骨,坟前刻着夫君张成麟之墓。

在墓的旁边,还有两个坟堆,里边是张成麟的爹娘,是那个捞尸人,是那个半夜顶着风雪借酸菜的妇女。

妇人跪在墓前,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悲痛,张着嘴却哭不出声来。

此时思念如果有声音,那么一定会震耳欲聋。

生命真的很奇怪,

一个人出生了,人们并不知道他的未来,却说着恭喜恭喜。

一个人死去了,人们并不知道死后世界,却说着可惜可惜。

“舍不得吗?”

易宁想了下后,还是开口询问。

他说的舍不得不止是和张成麟,还有在说妇人的孩子,张安福。

修仙修仙,一入仙路,会了法术,便觉得自己高于凡人,又有几个能想起家中还有人每日在等自己呢。

“有些,但是安福能好,我怎样都行。”妇人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

“这张成麟遇到你,下辈子可要慢慢还咯。”

既然妇人已经做好决定,易宁便不想气氛这般沉重,开着玩笑说道。

妇人闻言也破涕而笑:“下辈子让老张当牛做马。”

“可以。”易宁哈哈一笑,又问,“看你家孩子的模样,他好像不认识我?”

“成麟让我别说,他怕孩子以后长大仗着认识仙人,好高骛远,结果......”

妇人说到这,看着麦岳府高大的城墙,轻轻摇头,结果自家孩子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易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又问一遍:“和你家孩子今日可能就是最后一面了,真确定了?”

“嗯。”妇人点头。

事已至此,易宁说出一句“生活遇到麻烦可以去官府出示此物”后,缩地成寸向城中行去。

待易宁离去,妇人神情再次回归悲伤,她手指摩挲着墓碑,喃喃道:“夫君,你没说错,天底下真的没有比尊上更好的人了。”

说完这话,妇人再也忍不住悲痛心情,泪水也不再抑制,半坐在墓碑前哭的稀里哗啦。

十年生死两茫茫,如今孩子也要离她而去,怎会不伤心,怎会不难过。

难过到她脚边那枚刻着“大乾尊上”的木牌都被遗忘。

......

......

麦岳府仙丹阁前。

自从白玉京的那道宣传令下来后,有些地方的仙丹阁就开始多出中医的服务。

没办法,散修们也要吃饭,还不变动只能饿死。

修士记忆力好,学习医术自然不慢,愿意用心去学倒也用不了多少时日。

中医的调养之道,价格亲民与仙丹阁符箓的立竿见影相互弥补。

急救慢救,有钱没钱都可以去仙丹阁,因此这些愿意变通的仙丹阁,生意也比凡人的中医馆好很多。

至于不变通的,要不然学欧阳道友关门歇业,要不然学汴安的那个道士一般,只赚富人的钱,当个咸鱼。

麦岳府的仙丹阁的丹修就是学了中医的,如今这会阁楼外排起长龙,人满为患,毕竟都是中医的情况下,百姓还是相信仙人,相信“官方”。

这会张安福走在仙丹阁通往广场的路上,他手里拽着家里的全部积蓄,却提不起一点精气神。

“我不想像父亲那般活着!可为什么没有灵草啊,我真的就和修仙无缘吗?”

高大少年握紧拳头,只能在心中祈祷广场上选拔的仙师能够网开一面。

就在这时,他的身边传来一句男子嗓音:“你见过自己父亲吗?”

张安福转过头去,入目是一个黑发白袍的男子,男子盯着自己,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又是你!”

张安福小心翼翼将装着金子的钱袋收入袖子中,一脸警惕。

易宁继续说道:“看来是没见过的,那都没见过自己父亲,为什么这般贬低他呢?”

“你有病吧?”张安福一甩袖子,就要向广场赶去。

易宁并没有去追,手掌摊开,一株灵草出现在手上:“你缺灵草是吧?”

话音落,高大少年猛然回头,他瞪大眼睛看着对方手中泛着光斑的藤蔓,确认是灵草后,张安福猛然加速,瞬间来到易宁身前:“卖吗?我给你钱!”

说完,他将藏着的钱袋拿出来:“全给你!你可以将灵草卖我吗?“

“不卖。”

“那你要什么?”

张安福紧张得直跺脚,“只要你说我肯定办到!”

他此时眼睛已经布满血丝,易宁手中的灵草宛如一条通往仙路的钥匙。

然后,张安福就看到对方直接灵草扔给了自己。

“???”

他下意识接过后,看着握在掌心的灵草有些懵。

易宁开口:“只希望你修了仙,也能时不时回这麦岳府看看。”

他说这话时,不是要求,而只是一句提醒。

“孝”这个字,是无法勉强的,别人强行要求来的孝,无足轻重。

“哦,还有。”

易宁语气沉重,“你讨厌父亲的平庸,殊不知,他也曾是怀揣梦想的少年。”

“知道了,知道了。”

张安福这时心中全是仙路,根本听不进去易宁的话,将金子抛出后,拔腿便向广场跑去。

他握紧灵草,眼中神采奕奕,仿佛已经看到一条通向光明的仙路。

殊不知,仙路是你争我抢,勾心斗角。

殊不知,真正的通天之路,被他抛在了身后。

易宁望着少年奔跑的背影,打了个响指,地上装着金子的钱袋便飞回张成麟的家中。

做完这些,他侧头眺望朝阳府更北方的区域,易宁的目光仿若投过无尽距离,看到一座高山,

罔芒山,这座山是他第一次来到世界的地方。

“上一次就是这里投过来的目光,那么你们三位去哪了呢?”

易宁眼睛微眯,然后消失在麦岳府的大街上。

......

......

罔芒山山脚,有一条宽阔的官道连接大山与朝阳府。

这个官道左右两侧一排排银杏树整齐排列,它的名字叫金鳞廊,以前还有个名字,硬土廊。

只是这个嘲讽官员的名字,自从碎石路变为石板路后,就被人遗忘。

易宁此时走在金鳞廊上,望着罔芒山,心思不断变化。

而后,他又发现个奇怪的现象,这条官道除了通往罔芒山和几个小村外,就没其他去向了。

照理说应该没几个人才对,就像几十年前一般,可如今这官道上为何会有这么多人?

易宁心生疑惑,便找到个赶路的百姓询问:“这位大哥,你们这是去哪?”

被叫住的汉子被人一问话,扭过头反问:“你向着这个方向走,不是去李家村找那位神医的?”

“神医?“

“对啊,李家村有个姑娘医术好得嘞,如今朝阳府仙丹阁又荒废了,好多人都去村里求药。”

“谢谢大哥解惑。”

易宁拱手,然后望着李家村方向,嘴角渐渐勾起,他已经猜到对方说的神医是谁了。

那位说话汉子似乎是个话痨,打开话匣子后,就开始滔滔不绝。

易宁也乐得了解风土人情,便与之一路慢走慢聊。

当汉子得知易宁名字后,赶忙做了个噤声手势:“这位小兄弟,建议你改个名字,这名字可不兴喊啊。”

这把易宁弄得哭笑不得,只能说晓得了,晓得了。

一路说说走走,在黄昏时刻,他们赶到了李家村。

村子还是几十年前的模样变化不大,要说区别,最大的区别就是门口立着个牌子。

[仁心医馆:看病消邪往里走百步后,左转。]

牌子很老旧了,后边的字都是老字,已经掉色,而仁心医馆几个字是近年新加的,想来是医书推广后,被官府承认,才临时加上去的。

“看样子这九儿成医者挺久了。”易宁轻轻嘀咕。

身边大汉此时已经向村子内跑去:“小兄弟你也快点,医馆生意好,要排队的。”

易宁应了一身,缓缓向医馆走去,不一会便到了目的地,医馆也与汉子说的差不多。

即便是黄昏时分,依旧有人排队,虽说不上麦岳府仙丹阁的程度,却也不少。

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埋着头,正在给人切脉,表情专注。

只是此时她似乎遇到些麻烦,秀眉轻蹙,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嘀咕。

“口干舌燥、舌质红、少津、苔薄黄、脉洪数,这是医书上消渴症的症状,但上次遇到个病人是这症状却又不是消渴症。”

“先按消渴症开个消火的药,再观察观察。”

“我前些日子发现的黄花拿来泡水,就挺消火的,医书却没有记载,是我不对,还是医书不全?”

九儿嘀咕着,一边拿起毛笔在纸上书写药方。

她说的话,自然是被远处的一袭白袍听到了,且易宁越听越满意。

姑娘的疑问其实也很简单,还真不是九儿错了,确实是医书不全。

比如九儿发现的黄花,就是连翘,用来泡水肯定清热解毒,只是这东西很多地方没有,易宁就没有记录。

医书因为是第一次推广,上边记录的消炎药,都是比较容易见到的,金银花,板蓝根,蒲公英等。

医者本就是不断实验的职业,而九儿敢对医书提出疑问,这非常好。

如今九儿已经成家,孩子都有几个,易宁便不去打扰对方的生活,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好处。

观望一样九儿身体无碍后,易宁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手臂一挥,册子便出现在姑娘的房间中。

这个册子是童钱平日练习书写的,这会用来给九儿学习再好不过。

之后的时间,易宁敲响李二贵家的大门。

一个独眼老者开了院门,看到门口一脸微笑的男子后,眼睛瞪得滚圆。

易宁笑道:“可以蹭个饭,喝杯酒吗?”

“......”

李二贵呆住了,直到自己给了自己一巴掌后,嘴角才一点点裂开,笑得满脸皱纹堆起,“喝!必须喝!老婆子,快点杀只鸡,今天老子要一醉方休!”

这个莽汉子,还是如以前那般,不怕仙人,不怕尊上,易宁几乎是被老头拽入院子的,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这一口酒,他等了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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