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天道！”

司马云鹭说着这话时，嘴唇都在打颤，她多么希望自己猜错了。

可惜，对面的那一袭黑袍并没有摇头。

“还不算笨。”

易宁点头，完全没打算掩盖什么，“希望你如你那先祖一般，当个聪明人，守好问天山。”

司马云鹭彻底不敢与对方对视，什么招揽、甚至色诱的想法统统被之抛弃。

这位大晋女帝并不明白，为什么天道会是一个人，会有自己的想法，为什么祂要让自己守好问天山。

她只是低下九五之尊的头颅，因为身前之人才是真正的至尊。

“记忆消散。”

声音回荡开来，言出法随。

在场除了大晋女帝外，包括那位仙人境太监，他们记忆中关于易宁的画面，被全部抹去。

而小镇中的一袭黑袍也消失不见，只留大晋女帝还呆在原地，好久好久没有回过神来。

“陛下，我们怎么在这？”

身后太监东张西望，然后小心翼翼询问。

司马云鹭思绪被拉扯回来，她抿起嘴唇仰望天空。

这一刻一向骄傲自大，连白玉京都不惧的女帝，只觉得心中的骄傲碎了一地。

大晋中部，问天山！

黑袍易宁，或者说天道易宁出现在山巅。

山巅有座阁楼，阁楼大殿有一個蒲团，是奉苍枯坐万年之地。

而在蒲团前方，不是神像，也不是佛像，那里只有一张木桌，上边放着一个牌位。

牌位上面空无一字，万年都是如此，直至易宁踏入大殿。

随着他的进入，原本如同凡木所做的牌位爆发出刺目金光。

金光浩瀚，只是遇到易宁之时，又悄然变得乖巧。

而牌位上，也多出四个大字！

——[供奉苍天]！

这也对应着奉苍之名。

易宁将一切看在眼里，表情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他早就习惯如此。

习惯被生灵跪拜，习惯俯瞰世间一切运转，习惯别人叫自己为苍天！

他一步步穿过阁楼，从阁楼后门走出，外边是一块平地，这里才是山巅中心处，也是这方天地的中心处！

易宁来到这里，站在天地正中，这一刻，他不再压制自己体内的七彩光芒，属于苍天的气势猛然爆发！

哪有什么与天道交易，只是拿回自己的东西罢了。

易宁自己就是天，他的心意，就是天地心意！

所以当易宁说出“大道显现”时，整个天下白昼变为黑色。

这不是夜色的黑，是真正意义上的黑！

这是易宁眼眸中的颜色，这才是天道本来的颜色！

之所以天道碎片看着是彩色，完全是因为黑色之上承载了百家大道，每条大道颜色不同将之染成彩色。

这时，百家大道驾驭着五颜六色的虹光飞掠而来，汇聚于问天山！

如此覆盖天下的异相自然引得所有生灵、修士瞩目，但没有一人可以算出来天变的一星半点。

百家修士的修为都是天道所赐，如何能算天？

问天山山巅一百八十八条大道汇拢，它们缠绕在易宁周身，最后盛开于他的头顶。

犹如树根之于树冠，易宁为树根，百家大道是树冠！

待所有大道汇聚完成，一袭黑袍将目光眺望轮回路之下，眼眸中闪过一丝愤怒。

“几万年前那场战斗，伤得还是太重。”

易宁说完，金色瞳孔转动，看向头顶五颜六色的大道。

“原来的天地构建方式还是太弱，几万年来天下修士犹如蛀虫，百家大道不如天、医两道。”

“今日医道既已悟得，虽神性尚未完全，但也算能自救，勉强可以自医了。”

“那么......”

易宁手掌张开，“该到不破不立之时了。”

话音落，原本盛开在他头顶的一百八十八条大道开始浓缩，当浓缩到极致时，只有针线粗细。

虽然体积变小，但其上的大道规律已经具象到极致。

如果有修士能看一眼这些“针线”，之后的大道修行便会一马平川，那些玄奥无比的法则会如同数数一般简单。

这些针线形成后，开始向易宁伸出的手掌汇聚，不过片刻，就汇聚成一颗彩色光球。

这个光球是百家大道的精粹汇聚而成，它散发着七彩光芒，不断旋转发出刺目光芒，宛如最杰出的艺术品。

然后......

易宁手掌开始用力，五指一点点向内合拢！

他要将所有大道破坏！

随着他的动作，“滋滋”声响彻云霄，如同硬物摩擦玉器表面发出的刺耳声响。

天道正在消磨百家大道，黑袍易宁要“格式化”以前辛辛苦苦孕育而出的百家法则！

随着他的手指不断合拢，天下间的修士不管下五境还是上五境。

所有人都觉得身体开始虚弱，体内修为竟在一点点消散！

唯一没有受影响的只有武夫、神祇，还有修炼血脉之力的妖族。

“怎么回事！”

这是百家修士的心声，白玉京、圣山、文庙、百家城中变为菜市场，喧闹无比。

上五境修士们，汇聚于黑色天穹之上，互相询问，不断推演却一无所获。

他们就像是突然溺水的凡人，想要自救，但是入目之内皆是大海，没有一处陆地。

绝望且无助！

“师尊你为何还未回归！”

沈寇与风因并肩而立，感受天地中越来越模糊的道家法则，眉头紧皱。

“邀桂，这就是你的谋划吗？”

九空赤脚位于圣山之上，俯瞰茫茫大海。

“放弃吧，天意已决。”

树墩镇中，唯一知道真相的大晋女帝轻声说道，他身后的太监随之不再掐算，眼神中全是绝望。

“受伤太重，神性不够，销毁你们居然如此艰难。”

问天山巅，易宁注视着手中七彩光球，喃喃自语，“反正有医道，那就伤得再重些吧。”

话音落，他的身体皮肤竟也如玉器一般，出现裂痕，血液从中溢出，香气扑鼻。

随着这一行为，原本山巅回荡的“滋滋”声终于变了。

“咔嚓！”

玉器破碎的声音响起，易宁掌心的七彩大道光球颜色瞬间变淡，光芒不再刺目。

这一刻，中五境修士失去飞行能力，仙人境修士失去对天地法则窥探。

天空变得更加漆黑，天幕压得很低，压在修士们心坎中，挥之不去。

“医道现。”

易宁摊开另一只手掌。

他要在百家大道消散之际，将医道化为“树冠“，取而代之。

他的右手百家大道剧烈颤抖，光芒越来越暗，他的左手出现一团光球。

这个光球代表医道。

黑袍易宁为了谋划这个医道，不惜回归本性，然后转世重生，付出太多心血。

就在这时！

他的黑金色瞳孔猛然一缩，恢复出刹那的黑白色。

“不对！”

......

......

“不对！”

白袍易宁看着黑暗空间内，那仅剩的一条彩带怒喝道。

此时的他，体内医道气息浓郁，所以他这个医道更加清楚，也是这般他开始发觉一丝不对。

易宁拇指与中指摩擦，打出响指，医道法则随着他的心意来到身前。

与道果中观察的那般一样，这个医道完美，强大，从这个世界医者横行就知道，它也能造福百姓。

可当易宁修为越来越高，他猛然发现一个事情，这条医道强大，但是......

强大到蛮横，不讲道理。

天地间的医道和天道关系非常好，如果说百家大道修炼是掠夺天道资源，只吸不入。

那么，

这个医道修行之人就是一边吸纳天地资源，一边吐出更多。

修炼医道之人不仅不会消耗天地本源半点，甚至在修士死后，还会双倍反哺天地。

就好像修士的出现，从始至终都是在为天道服务，如同一个奴隶。

这还好，真正让易宁停止诵读的是，

医道的术法很奇怪，在易宁心中医道法则是“仁术”，虽要有杀力但却是以“救”为先。

修行医道之人应当为善，即便不为善，定不可为恶。

可是，

随着他对医道的了解，反而心狠手辣之人修行医术会更加迅速，仿若天地鼓励修行之人互相杀伐。

因为医修的术法除了能医人，还更擅长另一件事情，采补！

采补他人温养自己，有些像地球小说中的吸星大法。

这就是易宁发现医道最不应该的地方，出发点已经完全违背医者之道。

种种念头浮现，然后串联在一起产生怀疑。

于是，易宁再看最后一条尚未诵读的彩带时，就发现端倪了。

这条彩带上的字迹是：

[小医治病，中医治人，大医治国，天医医天。]

天医医天。

这里的天道并无伤缺，百姓也看起来安居乐业，何须医天？

所以，易宁瞬间想起诸子百家世界的种种，那里天道有缺，所以医得是那里的天！

如果这样推算的话，这个世界与之前世界定然有联系！

而非自己一开始所想那般，上一世的自己死在神庙群中，如今是新的一世。

所以，这里是假的？

易宁眼睛眯成一条缝，来到这里发生的种种在其脑海中回荡。

他心中开始观想一些事物，待事物完全浮现于脑海后，易宁无视最后一条缠来的丝带。

抬头望眼上方后，身形消散，他如今的修为，无需宁欣开门。

一缕温暖的阳光洒下，易宁重见光明，他环顾竹林湖畔，然后一脚踏出向着远处遁去。

“叽呀——”

竹林之中竹门被推开，带着面纱的宁欣出现，她望着易宁消失的地方，语气充满震惊：“不可能！”

“这才多久，他就这等境界了！”

说完，宁欣追寻着易宁遁去轨迹，开始追赶。

大陆东北，北东诸国。

一袭白袍出现在天幕，俯瞰下方一切。

芈悦国内百姓安居乐业，与大乾一般，各个府城中医馆林立，人们忙着自己的事情，社会体系井然有序，一片祥和。

易宁将之尽收眼底，身形消散，待他再次出现时，已经来到一片广袤湖泊之上。

这是压胜湖，只是在这个世界叫做其他名字，它的上方也没白玉京的存在。

接着，易宁于天穹处看到一副画面。

两个凡人手里拿着一份泛黄图纸，他们来到这片湖泊，眺望天空正在说着什么。

“大哥你确定没错，这里真有上古传承？”

“应该是有的，这图纸不怕火烧水泡必是仙家手段。”

“可是，如果我们猜想没错的话，这是邪教的传承。”

“邪教怕啥，我们修炼后躲在山里不出来，做个活神仙不好？”

他俩商议着如何探查图纸，天空突然落下一道雷劫，直接将两人劈得灰都不剩。

“邪教余孽。”宁欣收回法印之手，然后询问道，“你这修为为何......”

她的话未说完，易宁又再次消失，对方的出现包括下面凡人惨死，他都无动于衷。

易宁就这么来到世界各处，

菩弥圣山的岛屿上是一个富饶国家，西南文庙是一片森林未被开发，百家城更离谱，它坐落的孤岛直接消失不见，入目只有茫茫大海。

最后易宁来到连山府，土娃家中。

土娃并没在家，漆黑的屋子里，夫妇二人并没有点起油灯，他俩将晒好的草药包好，准备拿出去售卖。

“咳咳咳。”男子一边瞌睡一边将金银花装入黄纸之中。

妇人提醒他留点药草自己喝，却被男子拒绝：“娃儿一直想要个游戏机，再攒点，再攒点。”

突然，他俩听到一声叹息声，转头看向屋外，只见到一道背影，然后夫妇二人直接定格。

真正意义上的定格，不止是他俩，整个连山府，整个大乾，这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定格，如同按下暂停的电视剧。

“唰——”

一道流光落下，这是跟来的宁欣。

她是除了易宁之外，天下唯一还能动的生灵。

不是她修为强，而是易宁想再见见她，见见自己第一世的女友。

“欣儿，好久不见。”

易宁开口，注视着对面，眼神温柔，“虽然我知道你是假的。”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宁欣脸上的面纱化为飞灰，露出一张易宁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容。

也是这张脸的出现，世界开始出现裂痕。

白袍易宁看破一切。

自从开始怀疑两个世界有联系后，易宁便总结来时种种。

他突然发现，这里的一切都太完美了，百姓安居乐业，皇帝皆是圣名之辈，修士友善，医术普及。

完美到符合易宁的一切幻想。

是的，幻想。

所以他于地底中开始观战，做个实验。

观想了压胜湖地图，便有人得到地图。

观想了游戏机，百姓生活中就多出游戏机。

至于欣儿......自己潜意识的东西罢了。

这个世界太过真实，唯一破绽只有一个，——医道。

它是这个世界里，唯一不是易宁认知中的东西，所以它无法在幻想世界中自圆其说。

所以便出现破绽，出现逻辑上的漏洞。

“这个以采补为核心的医道，修士修炼后居然还这么和谐。”

易宁语气自嘲，“如果真的这样就好了。”

随着这话响起，世界开裂的更加严重。

“我以为，我都忘了你呢。”

易宁望向身前的女人，继续说道，“能知道我心中最深处有你，能让我心神不宁，还能拉我入梦，能做到这一切的......”

说到这，他停顿片刻。

这时候的世界完全消散，取而代之是一片阳光明媚的池塘！

七彩池塘，功德小天地！

池塘之上，

白袍易宁与黑袍易宁对视，然后他将之前的话说完。

“能做到这一切的，除了我自己，还能有谁？是吧，我的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