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皇帝吃饭?
大虞史上很多人都做过。
千年王朝不乏幼年登基的皇帝,被大太监追着喂饭的皇帝也有其人。
不过喂女皇帝一口一口吃饭,顾淮必是大虞史上第一人。
这种事听起来很稀奇,但在顾淮或者褚南楟看来不算什么,又不是第一次第二次了,喂个饭有什么好奇怪。
当年褚南楟还是皇太女时,顾淮就没少喂。
殿下嫌脸圆了,不吃饭。
先皇陛下也劝不动就不要提浅姨了,唯有顾淮能把殿下哄开心,然后勺里先盛饭,上面铺菜,一口一口的喂。
喂的比平时吃的还多,每每顾淮都能得到浅姨给的几个金瓜子赏赐。
殿下嫌胖了不吃饭?
顾淮喂。
殿下忙着放风筝不吃饭?
顾淮喂。
别人喂不进去,只有顾淮能喂进嘴里。
不过这些都是小时候的事,长大后尤其陛下登基之后就没有了。
今天褚南楟忙着批奏折倒不出空吃饭,赶上顾淮进宫,想起小时候就冒出一句,“你来喂朕”。
顾淮领命。
喂就喂,反正浅姨也没在,那老太婆在是不敢的。
他惯例先净手,然后回到御书案后拿起汤匙,跟小时候一样先盛一点饭,上面铺菜,送到陛下嘴边。
褚南楟依然看着奏折,张开红唇一抿。
一口。
再盛一点饭,换個菜,再喂。
两口。
喂四口,舀一勺汤送到嘴边;四口饭菜一口汤,皇族的规矩。
“汤咸了。”褚南楟也不抬头。
“是吗?”
顾淮盛起一勺汤尝了尝。
不咸啊,很鲜很好喝,不比开水白菜差到哪去。
随即看到褚南楟歪过头看来淡淡一笑,天生冷艳绝伦的小脸上一旦笑起来就占尽了天下十分姿色,笑意里却藏着一股阴谋得逞意味。
顾淮反而稍稍冷脸。
多大了还玩这个。
这是小时候的游戏,皇太女殿下经常用这种方式骗顾淮替她吃饭。
顾淮也不换汤匙,继续喂。
自从练习实战杀人之后,褚南楟觉着男人都脏,或许顾淮长得好看的缘故,唯独不嫌他脏。
也不嫌他用过的东西脏。
他做过的椅子不用擦洗换坐垫,他喝水的茶杯也照样拿起来就喝,其中也包括汤勺。
四口饭菜一口汤地喂完,顾淮出屋叫来宫女收拾碗碟。
又等了一会儿褚南楟才终于放下朱笔,晃了晃脖子问道,“你来有要事吧?”
“陛下一猜就中。”顾淮奉上奏折。
翻看扫了几眼,褚南楟放下奏折微微闭目细思,随后睁开美眸问道:“有把握吗?”
这是指他有没有把握掌控住七大家子弟。
顾淮笑道:“请陛下放心,区区几个小崽子容易对付,臣以为反而这是给七大家里揉沙子的好时机。”
“就按你的意思办。”
褚南楟放下奏折伸了个懒腰,身体已缓缓浮起落在顾淮身边,背手踱步道:“多年来七大家针插不进、水泼不进,不与褚氏通婚就是不想让朝廷有借口插手家族内部事务防止被分化,你揉沙子的想法很好可以大胆去做,只要做好晓卫保密。”
顾淮微微躬身,“臣明白!”
褚南楟高兴起来,抬起小手摸了摸顾淮脸颊,“不愧是朕的人,越来越能干了。”
“微臣哪有什么本事。”顾淮一本正经地道,“还不都是伺候陛下时间长了,学了点皮毛而已。”
“懂事,这话朕爱听。”
褚南楟开心笑起来,想起了什么忽然道:“先别走,等朕。”随即向内寝室方向飘去,空中回身指了指示意他‘不准走’!
陛下不让走,哪里敢走。
顾淮目送修长俏丽身影飘落在万里江山玉雕屏风后。
工夫不大,陛下却未出来,内寝里传来她的声音,“进来。”
这是干什么?
顾淮快步绕过玉雕屏风,心说原来陛下的内寝宫原来是这样的。
屏风后也是一挂珠帘门,过帘门一条雕梁画栋的小走廊显得有些昏暗,尽头两扇门开着透出柔和温暖的符灯光芒。
虽为女帝唯一心腹宠臣,乾德宫随便初入,内书房来过无数次,可陛下就寝的地方还是第一次来。
进内寝才发现房间并不大,外间主要家具就是一张梳妆台,一侧一扇八屏软格玉龙出海屏风隔开空间,后面应该是两代女帝都在此下榻的龙床了。
不能再往里走了。
宠臣也要把握分寸。
顾淮在门口站定,毕恭毕敬。
就见软格屏风后人影一闪,转出褚南楟。
顾淮却怔住了。
陛下竟换下了明黄色女皇常服,换上了一身白色裙装。
长长铅丝般如瀑黑发随意挽了个朝天髻却显出十分俏丽来,一袭长开襟白缎锦绣披风,内里紧身白纱短裙,解了束胸带的胸前峰峦有致,乳黄色玉扣腰带把纤细腰身构画地如杨柳般婀娜。
白纱紧身短裙下两只修长笔直的玉腿包裹在雪蚕丝袜里,比雪蚕丝更白嫩几分的玲珑玉足穿进时下最流行的高跟透明凉鞋,隐约显出五点鲜红豆蔻。
“怎么样,好不好看?”褚南楟轻轻转身,披风飘摆。
而顾淮狭长眼眸完全睁开,稍稍张着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褚南楟喷地一笑,走到梳妆台前又转了个身自己觉着很满意。
回头再看顾淮仍是一动不动,嘴角却有一丝口水稍稍流下。
“喂,你傻啦。”
褚南楟走过去轻轻拍了下他俊美的脸颊。
如大梦初醒般顾淮一个激灵,欠身道:“陛下……太美了!”
褚南楟抿嘴娇笑,“好看吧?”
“太好看了,微臣才疏学浅已不知该用何等语言来形容,总之就是、太美了!”
“都是你给我买的,平时怕被浅姨看到只偷偷穿。”褚南楟说着轻轻捻起腿上的雪蚕丝袜,“你上次送来的,朕第一次穿。”
忽然觉着原味是个好东西。
顾淮暗自咽了下口水。
方才他并不是装的,而是真的看傻眼了,多年来并非没见过陛下至美风情,官方胭脂榜第一的褚南楟穿什么都好看。
不过出生即为储君,大内织造局考虑了女孩子的特点也以庄重沉稳为主凸显皇帝的威严。
这是第一次见到陛下真正女装的样子。
我的陛下,纵然阅尽天下美景,蓦然回首才知风景都不及你。
褚南楟又道:“对了,若是下次出宫瞒着浅姨,穿这身会不会……”
“不行!”
顾淮立刻摇头,“陛下如此美,只要出宫走在大街上万人空巷怕也是轻的,难免发生大面积踩踏事件;于陛下安危、京城治安都不利,身份也必然暴露了,微臣绝不能让那等场面发生!”
“倒也在理。”褚南楟玉指抵着脸颊稍稍仰头,无奈道:“没办法了,只能穿给你看咯。”
顾淮偷笑,深深一躬:“陛下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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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圣明。”
魏少秋稍稍摇头道,“不会让那种事发生。”
齐君柏想了想,“少秋所言有理。”
千年来七大家从不缺席盛宴,京城江湖这块大蛋糕自然也不会放过,不弃盟已经营了大几百年,为各家供给了不少财源。
秉承不张扬不显眼的传统,不弃盟始终位于京城江湖第一梯队末位,从不争京城第一大帮的名头。
出头的橼子先烂。
堤高于岸,浪必摧之。
故此不弃盟固守到手的利益,不争不抢不做那出头鸟。
此部分利益在齐家就是由齐君柏经手管理,难免有些担心目前的局势,考虑镇抚司会对不弃盟下手的问题。
魏少秋身为刑部清吏司郎中从前主管的就是江湖帮派,只不过目前这部分职责已划归给了镇抚司,但毕竟身在京城对陛下通过镇抚司实施的一系列举措自然更清楚。
少秋的判断与齐家几位长老的判断一样,齐君柏也就放心了。
两人又聊起李隆观出任御林提督的事。
燕香泥终于烦了,抱着姐姐胳膊摇晃,“姐,逛街去吧。”
她不是想逛街而是急着去琉璃大街的荣符斋,只要一想到年后结婚、尤其是跟魏少秋结婚她就浑身发冷,恨不得立刻就能立刻逃出京城。
也愈发期待顾淮的妙计了。
‘一定是个狠招!’
燕香淇被小妹缠的没办法,只好道:“少秋下午可有空,陪我们一起逛街如何?”
逛街也是个好办法,让魏少秋多陪陪小妹,或许小妹就喜欢了。
“大姐和姐夫少来京城,少秋自当陪同。”
魏少秋彬彬有礼的起身,示意贴身小厮去结账。
离开燕喜楼,两位贵公子和两位贵女同车而坐,魏少秋眼睛瞄着未婚妻,嘴上道:“大姐想去哪里?”
“去五里坊吧。”燕香淇道,“看一看京城女装最新颖款式,也好给给香泥多买几件。”
七大家之女自然不缺服饰,自家也有一等一的女装商行开遍大江南北,京城、江南各大名贵女装商行更是定期为燕家女量身定做最新衣装。
但女孩子永远缺服饰,借着买衣服的机会促进小两口的感情,魏少秋嘴又甜或许就好上了。
魏少秋点了下传音阵刚要吩咐车夫,燕香泥却道:“姐,你们去五里坊吧,我去琉璃大街。”
“琉璃大街都是卖符箓的,去哪里做什么?”魏少秋诧异问道。
燕香泥心说‘要你管!’也不答话只缠着姐姐。
“好吧好吧,都陪着你去琉璃大街。”燕香淇很是无奈也好奇,问道:“小妹什么时候对符道感兴趣了?”
“刚刚!”
燕香泥声音清脆。
忽然想到控制那个侍女找到顾淮的时候,别看他装的风轻云淡心里一定吓了一跳,或许会派人跟踪那个侍女寻找所谓的“闺蜜”也说不定呢。
可你永远找不到我。
燕香泥不由佩服起自己的急智来,依偎在姐姐身边偷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