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条上笔体俊逸隽永可谓字如其人,但内容恶毒狠辣可谓杀人诛心,甚至诛了心还不够,还要在尸体上狠狠踩上几脚。
第一句话就惊得燕香泥手发抖。
【逃婚逃得掉一时逃不过一世,逃婚乃下策,毁婚为上策。】
如何毁婚,字条给出指导意见。
毁婚不能由己方提出,要逼着对方自行提出,方法则是给对方泼脏水。
甚至给出实施方案指导。
寻找合适时机促使未婚夫做出品行不端的丑事,被众人发现未婚夫自然没脸见人,男方家里丢尽颜面,婚事也就取消了。
青色小瓷瓶里的一滴秘药有控制神魂、使其情欲难以自控的作用,无色无味遇水即溶,五品修士之下只要对方没有防备必定中招,小符牌则是神魂控制牌。
看完字条,燕香泥从心底涌起一股寒意,浑身都感觉冰冷起来。
这计谋太狠毒了!
回想起家族长老们与父亲对顾淮的评价,“手狠心毒”四字一点不假。
燕香泥本能地想拒绝,想丢下这瓶极为恶毒的秘药。
可又有些舍不得。
逃婚不管逃几次也会被抓回来,自己的能力限制很大只能对普通人,控制也只能很短时间,以自身七品初阶修为跑不了几天就被抓到了。
而且经过两次之后,家里看地越来越严,偶遇顾淮不得已才求助与他。
‘计策确实狠毒了些可也一定好用,甚至说一劳永逸。’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燕香泥全身激灵一下,用力摇头似乎想把什么东西甩出去。
手中那张字条却自行燃烧起来。
燕香泥又吓了一跳,还好本能地魂炁护住手掌没有被烧到,小手按在心口上平复心情。
一旁宁朵看着眼前灵秀可人的少女却有了自己的判断。
看来她也是大人的人。
我们都是大人的人。
不知面前少女叫什么,不过生的灵秀俏皮一双大眼睛极为灵动,个子虽跟自己差不多身材也是极好的。
以大人喜欢欺负女孩子的性格,只怕也跟她做过一些羞羞的事。
宁朵倒没什么醋意,只是有些好奇大人会对她做什么,或许那自燃字条上就是大人对她的惩罚项目,所以才把她吓成那个样子。
忽然想劝劝她。
‘其实没什么,习惯了还蛮有趣的,他总不来还有点想呢。’
不过这种话实在太过于羞人了些,宁朵不由低头羞红了脸。
燕香泥自然不知宁朵的心思,咬牙还是收起了那瓶狠毒秘药,低声问道:“姑娘,你是顾大人的人吧?”
‘她果然是自己人。’宁朵暗自想着,点了点头承认了。
“顾大人对你怎么样?”燕香泥试探着问道。
此女相貌实在难以恭维,排除了是顾淮外宅的可能,不过顾淮心这么狠,只怕对手下也非常严苛,燕香泥心里有些怜悯这位宁姑娘。
没想到。
宁朵道:“大人对我很好,呃、非常好……非常非常好,真的,大人很照顾我。”
认识大人短短两個多月就赚了这么多钱,她当然知道是大人有意照顾,虽说打屁屁有些羞人,可大人很守约定不做其他无礼事。
那是大人的爱好,听说男人是这个样子的。
被弄的次数多了反而喜欢,反正也没人知道,盼着他来也不来才有恼人呢。
得到这样答案的燕香泥暗自惊讶,也看出这姑娘的真诚之意。
顾淮居然对手下还不错!
这位宁姑娘相貌非常普通甚至有些丑,顾淮对她也很好又非常照顾,这很出乎意料。
莫非顾淮还是个内心善良的男人?
心地善良的男人怎么会想出这么狠毒的计策?
宁朵看着燕香泥,感觉她在印证着什么,也试探问道:“大人是不是对你也蛮好的?”
燕香泥稍稍一怔,意识到宁姑娘误会了,认为自己也是顾淮的手下。
本想否认,忽然察觉借此机会伪装成顾淮手下是个不错的主意。
燕香泥连连点头,“是的是的。”
这时外间传来魏少秋的声音,“香泥?”
燕香泥气哼哼翻了个白眼,情知魏少秋是怕自己逃跑,无奈应了声“在这里”,低声道:“宁姑娘,改日我再来找你,大人对我也很好的。”
能够替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儿终身着想,虽说计策狠毒了一点可也算非常帮忙了。
对手下又很关怀照顾,或许顾淮是个好人也说不定。
宁朵“嗯”了一声,心里有种亲近感。
燕香泥转身向外走,嘴里掩饰着说着“十颗下品玄晶价格倒是不贵,请一定要做好。”
开门之际偷偷跟宁朵挤了下眼睛。
-----------------
这世间若有趣,便是有趣的灵魂在碰撞。
这世间若无聊,便是无聊的皮肉在摩擦。
此时。
顾淮就感觉在与一个有趣的灵魂频频撞击着,迸发出一点点、一闪闪有趣的火花。
他独自站在练功场上,手中冬雷刀斜斜指向地面,微闭着眼一动不动。
夜晚寒风吹冷了鬓角流下的滚热汗珠,心头却有一句话在萦绕。
【刀本无法,杀乃刀心。】
不平刀法开篇总纲第一句,如今想来意义深远,反复琢磨愈发觉着有趣,仿佛在与那位万年前魔宫首位行走跨越阴阳时空界限的一场有趣对话。
不杀人,为何要用刀?
为何杀人,因不公,因不屈,因不平。
心有不平气,刀有不平心。
不平乃杀心。
人不平,杀人。
仙不平,杀仙。
佛不平,杀佛。
地不平,杀地。
天不平,杀天!
恐怕这就是总纲结语【当以此刀杀天地】的真意。
杀尽天下一切不平。
顾淮倏然睁眼,丝丝缕缕灰白魂炁从冬雷刀身上盘旋缠绕,凝聚成亮白色彩。
拧腕,抬手,上撩。
冬雷挥出一记长长刀影,在符灯照耀下如一把巨大白刃斩向练功场另一端半空悬浮的白衣美人。
风萧萧“咦”了一声,劈手挥出一道风刃斩。
白光刀锋与风刃斩撞在一起没有发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声响随即化为无形,只是半空中荡漾起层层涟漪。
“刀法又变强了。”
风萧萧身形一飘落在顾淮身边,“这一刀比前日那一刀还要强几分,若斩在寒儿身上必然扛不住。”
而且与他附着淡金光彩的最强一刀还有不同,更像是随意挥出的斩击。
顾淮收刀笑道:“这刀又不是斩寒儿的,何须要他扛。”
发奋练功小有收获,这不平刀不愧是魔宗行走的刀法,将来大有可为。
说话间黑暗里有人影晃动,随即走出红袖,递过一张封漆密报,“卫小刀传来的。”
-----------------
一个时辰前。
南五环城,天桥茶馆二楼雅间里。
卫小刀站在窗前望着楼下热闹非凡的小街。
此处是玉京城贫民区,南来北往的客商,进京讨生活的江湖人士第一脚大多落在这里。
对面小食摊上头戴毡帽的西疆刀客与头戴儒道方巾的鲁州儒生勾肩搭背,北蛮奴隶贩子与南昭木材商贾称兄道弟,让卫小刀回想起自己当年入京时的情景。
那时,就是身后的谷先生亲自把自己送进铁旗门担任堂主。
卫小刀自幼认识谷先生。
依稀记着第一次见到谷先生是娘死的那天,或许比那更早,只是不记着了。
十四岁从军前经常能看到谷神溪,刀法也是跟他学的,只是加入崮山军之后就再也没见。
再见是入京,再再见就是自己主动走进豫国公府的那天。
他知道谷先生是奉了那个人的命令,在少年卫小刀心目中谷先生也比那个人更像是父亲,现在回忆起来就有些可笑。
比那更可笑的是与顾淮的合作。
事后卫小刀承认那晚被顾淮镇住了,十几坛酒气拱地积攒了三十几年的火气再也压不住,居然同意了他的计划,甚至把这颗头也送给了他。
真是可笑。
不过卫小刀已不在意,因为自己的存在就是个笑话。
这世间并不好笑,一个笑话也该到此为止了。
默默叹了口气,卫小刀回身坐下,左手边的瘦高中年汉子微笑了下,略微带着点讨好的意味。
十年来卫小刀见过关损几次,只是没想到堂堂京城细雨阁帮主居然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许是等的时间稍长了些,关损身边的凌痕道人有些不耐烦,“卫帮主,其他人怎么还没来?”
卫小刀没有看这位无始观主,只淡淡哼了声:“老子知道吗?”
毫不客气的回答让凌痕道人眉毛竖起,刚想说话门开了。
一个体型壮硕的汉子披着貂皮大氅走进雅间,凶气四溢的目光扫过众人。
“雷帮主,坐。”
卫小刀指了指空位,随即目光盯着雷穷身后的年轻男子,“这位是……”
此人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样子,一身京兆尹衙役袍服身段却有些阴柔,如女子般的俊秀脸上透出几分稚气,一双眼眸瞄过来又迅速低垂,竟一副见不得人的羞涩样子,好像个小相公。
“诸位帮主好,在下米千千。”阴柔男子微微欠身。
声音也尖细清脆如同女子,站在高壮豪气的雷穷身后如同男宠。
卫小刀微微点头致意。
暗思:没听说京兆府栾大人或者户部尚书杜大人有龙阳之好,怎么派来个小相公?
这边雷穷与米千千落座,外间门又开了,脚步声传来走进两人。
前面富商打扮的矮胖子满脸带笑,进屋抱拳作揖,“让诸位久等,抱歉抱歉。”
这位就是京城江湖里默默无名的不弃盟帮主郑宽,少有人知道不弃盟帮主是谁,所以默默无名。
身后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礼貌微躬,沉静目光扫过众人脸色,只与谷神溪抱了抱拳,“谷先生好。”
“葛先生好。”谷神溪起身抱拳。
秦府二管家亲自来,看来这两年主管不弃盟的是秦家。
人总算到齐了,做为召集人的卫小刀却不说话,身子后仰抱着膀。
谷神溪上身前倾沉声道:“难得一聚也就别废话了,大家怎么个章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