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顾淮带着姜沫和风萧萧离开牢房院。
只提出了技术要求,不干涉青虚子与青云子师兄弟具体采用什么技术解决方案。
专业的事就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在这个拥有超凡力量的世界里夺舍操作无疑是高精尖技术领域里的明珠,交给天下罕有的阵道三品大宗师来做,顾淮还算放心。
天底下没有白花的钱,秦衡那种除外。
五千中品玄晶砸出一位阵道三品大宗师,这买卖怎么算都是赚的。
何况玄真谷众人以本命精血为誓自甘为奴,用来起来也放心。
有趣的是,青虚子与青云子探讨噬魂阵夺舍方案时也不再提什么“有违天德”,反而显出几分兴奋狂热。
那是一种技术专家被搔到痒处的激情释放,有如苦寻资源而不得的宅男突然找到了某论坛,不来几发实在不痛快,至于强撸灰飞烟灭那种事早已忘到脑后。
青虚子也学坏了。
顾淮大步走着心里暗自一笑,急匆匆脚步也透着某种兴奋。
仿佛看到了随手丢下一颗种子在若干年后成长为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
风萧萧和姜沫快步跟随,看着前面挺拔矫健的身影心里都有些感触。
真狠。
尤其是风萧萧。
知道前因后果也了解卫小刀的身世,这一手用卫小刀的魂夺舍东方秀真的太狠了些。
三人回到内书房院,堂下站着一个青衣长衫的中年人,见顾淮回来了忙欠身施礼,“见过顾大人。”
顾淮面对从三品大员谢南继见礼也泰然受之,面对此人却双手相扶,“葛先生无需多礼。”
此人是秦相的贴身管家,别看无官无职,满朝文武见面都会客客气气。
耐人寻味的是秦相对这位管家也很客气,口称“先生”而不名。
心知葛先生是来接秦衡等人的,顾淮点手叫过赵良臣吩咐几句,而后道:“葛先生放心,镇抚司的丹药虽不及贵府丹药品质那般好,好歹也是大内神机处出品的,众位少爷只是皮外伤,用不了明日晚上就活蹦乱跳了。”
一场斗殴,双方待遇不同。
东方秀等人关牢房。
秦衡等人睡厢房,有镇抚司麾下医馆的几位医家伺候着。
不管怎么说秦衡七子已是镇抚司的人,待遇自然不同。
顾淮倒没去,只让云从虎和廉商在那边照料;秦衡众人也不希望他去探望,打架没打过还受了一身伤,忒是丢人。
“在下代相爷先谢过顾大人。”葛先生笑道,“过几日让这些顽劣子们登门给顾大人拜年,还请顾大人不要留情面,像自家子侄一般多多管教。”
顾淮摆手笑道,“都是人杰哪里需要管教,年轻人打架不算什么,不瞒葛先生,我现在就是手下多了些,不然早撸袖子亲自上阵了。”
说得葛先生放声大笑。
两人又聊了几句,顾淮把葛先生亲自送到院门口,转身之际脸上笑容也消失了。
眼下跟七大家处于蜜月期,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孰难预料。
“夫人,此人什么修为?”顾淮边走边问道。
“不知。”
风萧萧摇头,“炁息之下察觉不到此人的存在,只怕比……”话音一顿没说名字,“还要高些。”
顾淮听懂了,蹙眉不语。
比谁高些?
关九。
风萧萧接触最多的大宗师就是死鬼丈夫了,而关九可是一位三品巅峰境界大宗师。
那岂不是说葛先生是一位亚圣!
“未必是亚圣。”风萧萧也蹙起烟眉,“只怕与此人的功法有关。”
顾淮微微点头。
虽说七大家万年大门阀底蕴深厚无比,秦相一個贴身管家就是亚圣强者也太过离谱了些。
但能肯定,即便不是亚圣也是一位三品巅峰强者。
万年底蕴可不是闹着玩的。
说话间回到书房,挑帘进内室,客座上一个消瘦汉子抬眼看过来并没有起身见礼的意思,目光却从姜沫身上扫过。
唰地一下,姜沫秀眉倒竖,眉心中隐现绿光。
“你打不过我,又何必引出那把破剑。”卫小刀冷冷一笑,瞥了眼顾淮。
意思却是:你俩一起上也白费。
这倒是真的。
一个时辰前,得月楼顶上飞起一人半空中斩出一记刀光,顾淮和姜沫同时出手也没能挡住,没有风萧萧在两人就死了。
当然,也是顾淮故意给机会骑在马上,照常坐在养生主里的话卫小刀想刺杀也是飞蛾投火。
说起来好笑。
当初铁旗门频频挑衅风云楼的起因就是因为卫小刀看上了姜沫,三次派媒婆求婚不得,铁旗门压缩风云楼生存空间试图决战,逼迫姜沫嫁给卫小刀。
倒谈不上什么喜欢。
卫小刀只是各种美女玩腻了,英姿飒爽的俏丽女剑修就显得格外迷人,真正的目的却是搅动京城江湖风雨刷存在感。
如今他也没什么想法,只是看出姜沫感受到了杀意似要动手才讥讽一句。
“夫人,带他出去耍耍。”
顾淮走到书案后坐下,靴子搭在桌上,“全身骨头打断只留下嘴巴,本官倒要看看那时的嘴还硬不硬。”
风萧萧呡嘴一笑,又沉声道:“卫帮主,走吧,妾身陪你过过招。”
“我打不过你。”
如刀削般的瘦长脸扭向窗外,卫小刀撇了撇嘴。
四品六阶修士在三品大宗师面前还是个孩子,顾淮与姜沫合力挡不住他一刀,他也同样挡不住风萧萧一招就束手就擒了。
“打不过就把嘴巴放干净点。”顾淮淡淡道,“眼下给你两条路。”
“其一,按原计划明正典刑,特案特办,争取在大年三十上午赶上千刀万剐,也算为我镇抚司创收了。”
关损一片肉卖出了五百两银子,一共剐了一千七百三十二刀,不得不说修士的体质就是好,最后一刀剜心关损才彻底咽气。
卫小刀如刀片般的嘴唇呡出讥讽,“我不就是为这个来的?”
刺杀未遂,招认受豫国公府首席幕僚谷清明指使刺杀顾淮,然后上剐刑台喊一千声“大都督救我”。
别管陛下信不信,用命给东方崖头上泼一盆脏血是卫小刀唯一能做到的。
这就是原计划。
顾淮端茶不饮,笑道:“本官替你谋划了第二条路。”
“无聊。”卫小刀望着窗外墙角那树老梅,“我只想上剐刑台。”
“你夺舍东方秀,从今往后以东方秀的身份活在这个世界上,回豫国公府给你爹当儿子……”
不等顾淮说完,卫小刀猛然转过头来双眼冒出锋利的光,“你说什么!”
“闭嘴!”
顾淮冷了脸,“本官敬你是条汉子才想出这条妙计,给你一个为母亲报仇的机会,你好歹是不是该对本官保持些起码的尊重?”
啪!
卫小刀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用力之狠嘴角已渗血,绷着嘴死死盯着顾淮。
“这还差不多。”
顾淮微微点头,灌了口凉茶才道,“回到豫国公府之后就不用多说了,入边军积累军功,有本官支撑之下必让你在三年之内名震大虞,压过东方迟、耍些小手段,继承豫国公爵位成为大虞军神,在你老头子临死之前告诉他真相,告诉他、你其实是卫小刀,看着他在懊悔悲愤中死去。”
摊开手掌,“岂不快哉?”
“你……大人说的能实现?!”卫小刀站起,如刀锋般挺拔身躯已激动地浑身颤抖。
“艹。”
顾淮牙缝里挤出个脏字,“跟你逗闷子玩儿?本官很闲吗。”
卫小刀缓缓走过来,也不说话,噗通一声双膝跪倒在顾淮面前。
嘣!
嘣!
嘣!
额头撞地震的青砖微颤。
“不过本官也先告诉你,夺舍之前你要交出神魂之印,为我永世之奴,否则……”顾淮摊手,“走原计划。”
卫小刀再叩头,扬起瘦长脸道:“在下甘愿为大人永世之奴!”
“快起来。”
顾淮瞬间换了一副热情洋溢的笑脸,双手搀扶卫小刀,“能受未来豫国公大礼的唯有陛下,神魂之印也是替陛下要的,我敬重小刀兄为人,今后你我名为仇敌,实为兄弟,一明一暗联手共保大虞千秋万代也是人间一大快事。”
“大人……!”
亲手给自己铺了一条千刀万剐之路也毫不在乎的汉子看着顾淮竟激动地落了泪。
宁可粉身碎骨也要咬生父一口的卫小刀何曾想过能继承豫国公的爵位,成为举国敬仰的大虞军神!
尤其“联手共保大虞国千秋万代”之语更让他心中升起神圣的使命感。
大虞第一忠臣,原来你是这样的顾淮!
亲手拉着卫小刀重新落座,顾淮坐在他对面摆下袍子笑道:“小刀兄无需太过激动,拿到东方秀的身份如何变成真正的东方秀才是你要认真考虑的。”
在噬魂阵支撑下,四品修为的卫小刀吞噬只有七品修为的东方秀的神魂轻而易举,顺便获得东方秀全部记忆。
但能否演好东方秀是大问题,不然的话,亏大了。
卫小刀平复了一下激动心情,恭敬欠身道:“请大人放心,如此良机若把握不住小刀不配为人,只是……真的能夺舍东方秀吗?”
夺舍对于绝大多数修士来说都是传说般的存在,据说在上古时期有大修士求长生而不得,正道修士兵解自身转世重修,魔道或许会采用夺舍方式延续寿元。
昊天玉帝斩断天地桥之后,成仙飞升已不可能,夺舍也只留在传说之中。
“没有这个把握岂会与你谈这个?”
顾淮笑道,“我门下有多位阵师,其中一位三品阵道大宗师颇为钻研此道,必保夺舍成功。”
“……牛逼!”
卫小刀竖起大拇指,对面前这位年轻俊美但手段异常狠辣的主人愈发钦佩。
三品阵道大宗师,数百万大虞军里也不过两三位,镇抚司衙门就有,可见顾淮有多受宠。
这时门外传来交谈声,卫小刀看去,见一白须一黑须两个道士进屋。
青云子与青虚子恭敬施礼。
青虚子道:“大人,其他都好说,顶品玄晶这个坎绕不过去。”
在他看来这是最难的一点。
归顺顾淮之前玄真谷都没见过上品玄晶,顶品玄晶那种传说中的稀世之宝想也不敢想。
顾淮叹了口气,手腕一翻掌心中出现一个红漆木盒。
打开盒盖,露出里面如婴儿拳头大小的金色宝石。
秦相送的一颗顶品玄晶到手不过几天就要花出去了,肉疼。
不过花的值。
“这、这是……?”
两个老道惊呆了。
一旁,风萧萧和姜沫也凑到顾淮身后看着符灯照耀下散发着阵阵金光的宝石。
“这是、顶品玄晶?!”卫小刀颤抖着喃喃道。
“是的。”
顾淮点头,红漆木盒恋恋不舍地递给青虚子,眼睛看着卫小刀,“小刀兄,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否则你就算做鬼、我也不会饶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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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京城习俗。
二十八,去看花。
二十九,满街走。
大年三十的前一天,家家户户大人孩子涌上街头。
当家的爷们儿要看看还有哪些年货没有置办,女人们更希望买上些胭脂水粉、头花首饰,过年期间走亲访友也体面些。
孩子们不考虑那么多,捏着几个大钱希望能多买几个鞭炮,眼睛落在鞭炮摊上就挪不开。
偌大四九城里大街小巷热闹非凡,沸腾地如同一盆蜀州火锅。
镇抚司门前小街上倒是一如既往的冷清,行人们宁可绕些远也不愿从两座黑精石原矿雕刻的狴犴前路过。
大过年的都讨个吉利,那玩意看着瘆得慌。
中午时分,镇抚司侧门前忽然热闹起来,一盏茶的工夫就有二十几辆马车停在侧门前。
人虽多倒也安静,也没谁说话,就连驾辕的麟角马也老老实实地排在呛下,连个喷嚏也不敢打。
一个个家丁们从狱卒手中接过担架,小心翼翼的把自家少爷抬进车厢,而后小心翼翼的赶着车马离去连句话也不敢说。
门里,韩不器和黄庚背着手看着狱卒们抬着担架出来,空着手回去。
“你真黑。”
黄庚啧啧摇头,“一副担架也能卖出一颗中品玄晶的价钱,我都替那些腌臜货觉着亏得慌。”
两根竹竿,一块帆布,十个大钱也用不上。
若按今年畅春会的规矩一颗中品玄晶抵价两万两官银,一副担架活活让韩不器卖出了两百万倍的利润,岂是“暴利”二字可以形容的?
这是抢钱。
韩不器却摇头,“你不知道,淮哥儿给定的价原本可是十颗中品玄晶,我都觉着太黑了,才改成了一颗。”
“……。”黄庚憋了半晌才嘀咕一句,“还得是淮哥儿。”
更黑。
两人感慨着望着牢房院大门,却见最后一副担架的人撑起身体吼出一声,“顾淮,你给老子等着,此仇不报老子誓不为人!”
是东方秀。
韩不器与黄庚噗地一笑也不在意,同时转身向内书房而去。
两万三千多颗中品玄晶到手,交了差事也能回家过年了。
来到内书房院,门口刚巧遇到顾淮往外走,身后赵良臣提着菜篮子,数名亲卫手里大包小裹,就连风夫人也捧着个黑布罩着的笼子也不知里面是什么。
“大人,这是……?”韩不器奇怪问道。
“你们回家过年吧。”顾淮笑道,“我去送个礼。”
“送礼?!”
韩、黄二人愣住了。
淮哥儿送礼?
给谁?
这玉京城里谁能担得起淮哥儿的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