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捕快班头李二虎带着两名捕快套好两辆平板马车等候。
秦衡手抚腰间小小兽皮袋,飞出一道蓝光落地化成一头遍身蓝色鳞甲的雷麟虎兽,硕大虎爪刨了刨地面发出一声低沉咆哮。
饶是见过大世面的陈度也被吓了一跳,本能地躲开两步直盯着体型庞大的狰狞虎兽。
不认得这是什么妖兽种坐骑,也知道这种庞然大物不是普通官宦子弟能拥有的。
李二虎等几名捕快更是躲开老远,目光转移到英武俊逸的京城上差脸上愈发羡慕嫉妒恨。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咱咋就没有那投胎好福气呢!
众人目光再落到那位更加俊美的年轻上差身上,目送他上了那辆黑漆漆普通马车心里倒看淡了几分。
殊不知那辆看似只能坐两个人的小马车里比县衙偏院也小不了多少。
养生主外堂里,一个黑须道人和一個瘦脸老者正在闲聊,见顾淮上车两人连忙起身微躬。
顾淮微笑摆手,示意两人随意。
黑须道人是青虚子,瘦脸老者却是风云楼大供奉古无期。
顾淮出门没有三品大宗师随身保护就没有安全感,这次离京万里自然也要带着高级保镖。
晓卫事务繁杂,风萧萧居中调度抽不开身,只带一个青虚子心里不托底,就把古无期也带了来。
风云楼相当于镇抚司第三产业,古无期为姜家父女效力多年人品也能信得过。
如遇强敌有古无期在前面顶一顶,给青虚子布阵争取时间,有养生主充当阵枢就算对上亚圣级别强者也不惧。
云安县距离京城万里之遥,本来乘坐飞行妖兽最便利也更快。
顾淮是个爱享受的人,头等舱虽好总不及房车更舒适自由,故此这一趟是开车来的。
一路上时常与秦衡切磋相互进益,再有两位大宗师一旁指点,顾淮已隐约触及到六品与五品中间那道坎了。
顺带一提,离京前给留园主人送了一张字条,玉芙蓉乖乖听话解除了秦衡意海中那颗媚蛛魔卵的控制。
秦衡的表现就是突然放下了这段感情,回忆起从前种种荒唐事暗自苦笑,也回到了修炼上。
顾淮陪着青虚子与古无期坐了一会儿,两位大宗师探讨的东西太高深,听不懂也没什么趣味就起身进书房轻轻掩上了门。
书房里,桌案后。
宁朵伏案奋笔疾书正在写着什么。
粉嘟嘟小圆脸上神情专注,甚至没注意到有人进了书房。
顾淮没有打扰童颜小可爱,默默坐在客椅上。
贴身侍女不能跟来,身边没有女人伺候又不习惯,姜沫也忙,他就把宁朵带了来。
原有尘堂从大内神机处剥离与镇抚司武备局合并,代号为“玉”,玉一是宁朵,杂事烂事交给了玉二青云子打理,宁朵并不算忙。
再者考虑石氏灭门案必然牵连天元剑派,那也是宁朵的仇人,如果能借此机会替宁朵报了仇也算了却了一桩心愿。
又坐了一会儿,宁朵嘟着嘴巴抬头思考才看到顾淮,忙道:“大人,你回来啦!”
放下笔绕过书案跑过来。
顾淮轻轻一揽把童颜美少女抱在怀中,捏了捏她不画而红的嘴唇笑道:“还叫大人。”
虽未真正吃到嘴里,除了临门一枪该做的也都做过了。
他也不心急。
一来姜沫使坏吓到了宁朵,二来要替宁朵报仇才能让她真正归心。
不过这已经是自己的女人了。
宁朵红了脸,亲昵地蹭了蹭顾淮额头喃喃道:“还没拜堂呢。”
要穿上红嫁衣,披上红盖头,坐着轿子过了顾府的门,拜堂成亲之后才能叫“夫君”。
“那随着沫沫称呼,叫‘主人’。”顾淮调笑道。
宁朵“嗯嗯”几声扭动娇躯,到底还是伏在耳边低低唤了声“主人”,顺便轻轻吻了下主人的耳垂。
弄的顾淮“很生气”,狠狠亲了几口才放过小可爱。
“朵儿写什么呢?”
“《天元符箓通义注解》。”
顾淮点头。
如今玄真谷宗门就在玉京城外,重开山门之后也招了些有符道天赋的少年,零基础教学工作交给鲁元等人;玄真谷以阵法修行为主,但自古符阵不分家,基础教学工作还是能胜任。
宁朵是玄真谷符道堂长老,只负责给鲁元等人授课,所用教材就是天元符派的秘传《天元符箓通义》。
只是……
“他们也太笨了些,很简单的东西也想不明白,只好给他们写一个《注解》省得天天来问我。”宁朵噘着小嘴儿,似乎对‘世上怎么会有那么笨的人’而感到疑惑。
顾淮哑然失笑。
心说不是他们太笨,是你太聪明。
剧情女主在各自领域个个都是顶尖天才,要比符道天赋,这天下没人能比过宁朵。
没有这份天赋,天元符派末代掌门寒宵子也不至于常住宁家,也给宁家带来了灭门之祸。
“拿来我看看。”顾淮道。
宁朵起身跑到桌边拿起几张草纸,又跑回来自然而然地坐进顾淮的怀里。
翻看了几下,顾淮放下草纸。
好吧,他们是笨,我是梅赛德斯——笨死。
字都认得,连在一起就完全不知道讲什么了,有种前世学偏微分方程的感觉。
“注解该写,也要记着多加修行《拓玄经》。”
顾淮手指隔着轻薄纱衣在丰满上轻轻画圆,调笑道:“不能总想着亲亲爱爱,耽误了修行可要打屁屁。”
“哪里有!”
宁朵立刻红了脸,哼唧唧地挣脱怀抱,拿起草纸回到书案后还羞答答地瞪过来一眼。
顾淮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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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塘镇位于云安县城西南,五十里的路程在雷麟虎兽和紫烟驹蹄下不算什么只需片刻就到了。
只是陈度李二虎四人分乘两辆普通马匹拉的平板车在前面带路,一行人速度也快不起来,来到清塘镇时已临近中午时分。
镇子不小,一条主街足有七八里长。
陈度李二虎前面带路,一行人进入镇里,后面远远坠着一群大人小孩儿。
秦衡的雷麟虎兽太拉风,想不引起注意也做不到。
乡下汉一辈子都没出过远门,哪里见过这般威猛的妖兽种坐骑,一路走来围观百姓越来越多,只是远远的不敢凑上来。
四辆车马在镇东头一座农庄前停下,庄园门面谈不上气派红漆大门倒是不小,足以让拉粮拉草的大车通过,门上黄铜兽口衔环斜叉两道封条。
陈度跳下车,李二虎上前解开封条。
本镇保长认得陈度,小心翼翼的凑过来低声问。
很快满镇百姓就知道京城刑部上差来云安县查案了。
目送两位极年轻极英俊的刑部上差走进石家大门,一个庄稼汉不禁满心期望着道:“这下好了,有京城大老爷来查案,石家的仇也能得报了。”
百姓们纷纷点头,几个婆娘不由抹着眼泪。
石老爷子心也善、人也好,不论谁家去借米借面都不会驳面子,不还也不要,遇到年景不好还会主动舍粮。
石家那几个小子虽然淘气也从不仗着有修为欺负人,能嫁进石家是十里八乡很多女孩儿的心愿。
都说好人有好报。
好报在哪里?
石家遭横祸,满门老小三十二口死于非命,整个清塘镇百姓都被吓坏了。
年也没过好不说,事隔两个月阴霾也不曾散去,走在阳光下都觉着心底生寒,生怕哪里飞来一刀砍了脑袋。
京城大老爷要是能给石家报了仇,也算让百姓们看到一点希望。
不然这老天爷就瞎了眼。
百姓们议论纷纷热切盼望着,人群中一个中年儒士冷笑道:“老天爷的眼已经瞎了,哪里还有青天大老爷,还能指望京城官老爷人人都是李青天吗?”
“秀才公,这是何意?”一旁有人不解。
“何意?”
中年儒士连连摇头,“我连襟就在巡抚衙门里当衙役,听他说,咱祁州这些年没少出大案,也都上报了刑部,有哪桩案子破了?”
“有的案子明知凶手是谁,人家照样每日里花天酒地,有谁见官差去抓人了?”
此人是儒家修士在本地威望颇高,如此一说周围百姓都闭口不言。
一个老汉问道:“秀才公,知道凶手是谁还不抓?”
中年儒士“嘿嘿”一声,叹气道:“不同于小偷小摸,哪个做大案的背后没有人?江湖连着世家,世家连着宗门,宗门连着州府,州府连着朝堂,官官相护自古如此,哪里有那么简单;岂不闻: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么。”
一个年轻小伙子有些急红了脸,指着石家庄园门口那辆马车道:“那、那这些京城上差来做什么?”
“样子还是要做的。”
中年儒士冷笑一声,“这可是份美差,案子不管查成什么样,人家回京时兜里东西可不少;用我连襟的话说:不揣个几千两,哪里能打发走这些大爷?”
“莫谈国事、莫谈国事啊!”
本镇保长连连摆手,示意中年儒士不要再说了。
不管是江湖悍匪、世家豪门还是官府朝堂,哪个是百姓人家能惹得起的?
石家一门祖传习武,两个天赋好的修为已至七品,在百姓眼里已是不能再高的高手,不依然落得个死于非命的下场。
人多嘴杂,牢骚话若是传到京城上差耳朵里可就谁也跑不掉了。
人群沉默了。
良久发出一声重重叹息,众人默默散去。
这世道,老百姓没活路啊。
眼见石家大门又一次打开,里面走出两位京城大老爷,门外最后离开的保长看了眼摇着头回家了。
秦衡倒有些意外。
大虞人最喜欢看热闹,怎么人都跑了?
秦衡看了看顾淮相视一笑。
在陈典吏和李捕头陪同下两人只是在庄园里转了一圈没有过多停留。
时隔两个月,案发现场也看不出什么来,死者也都下葬乱坟岗没有开棺验尸的必要。
来现场只是想看看周围环境。
来的路上秦衡有意与陈典吏以及几名县衙捕快攀谈,得知本县之内没有什么了不得的高手。
卢、蔡、王三个武道世家里最高修为也不过七品中境,如果排除外雇高手的情况下并不具备作案条件。
石家庄园距离左邻右舍不算很远,在有两名七品武道修士的情况下三十余人丧命,深夜之下邻居也没有听到什么动静,说明凶手不少而且修为也远超石家众人。
石家满门久居清塘镇又没有什么仇家,能引来如此横祸的唯一可能就是拿到了不该拿的东西,或许那本就是石家祖传之物也说不定。
这种事在江湖上不算罕见,也给办案带来难度。
石家有宝物也不会大肆宣扬,唯有一种可能就是无意中走漏了消息,被有心人探听到引来灭门大祸。
这样的话排查也不会有什么线索,况且人手根本不够用。
这次跟随顾大人一起出京办案,秦衡不想让大人劳心劳力。
看得出来,这是顾大人给自己表现机会也算是一次能力考验,七大家当代最优秀子弟自然也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秦衡蹙眉思索着破局之法。
旁边的顾淮倒是显得很轻松,慢声道:“中午了,也该吃饭了,品尝乡下野味也是一大快事。”
秦衡忙看向陈度,“陈典吏,镇上可有上好的酒家。”
“有。”
陈度心里冷笑。
看看,这就是京城官老爷们的做派,屁事没干先吃饭。
他明白,两位上差的意思是想公款吃喝,乡下地方就算最好的酒家也花不上十两银子。
奈何知县大人根本没给费用。
当然吴知县也没钱,不多的火耗也都用在救济穷苦百姓上了,连县衙房盖也舍不得重修,衙门哪里有闲钱。
陈度目光示意李二虎前面带路,领着两位上差绕到主街上。
清塘镇是大镇,酒楼不多也有几家。
挑了家最好的,陈度带着两位大爷上楼选了间临街雅间。
乡下地方没什么精细菜肴,野味倒是不少,秦衡点了十个菜又吩咐跑堂每道菜做两份,上桌一份,另一份送到车里。
陈度斜眼看了看下方的马车,心里也愈发鄙夷起来。
‘这就是京城官老爷的出息,连吃带拿,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