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情处，戴春风办公室中。

“兰州方面传来电报，委员长座机的尾翼上被动了手脚，等到升空之后会出现无法控制飞机方向的问题，幸亏子安你发现了日本人的这个阴谋，不然怕是要出大事情。”戴春风说道。

顾子安倒是早料到了这样的结果，既然日本人那么专注于搞清楚容克JU52的构造和性能，就不会是简单地想要放个炸弹之类的方法。

他们是想把这件事做成国府查不清的悬案，到时候扣押大公子的苏联和驻扎在发生地点的西北就会遭无妄之灾。

“处座，那個郑志学抓到了吗？”顾子安问道。

日本人心思歹毒没什么好说的，但郑志学这个投敌叛国的内鬼却不能放过。

说起这件事，戴春风拧了拧眉头：“兰州站收到电文的时候就控制了兰州城的各处城门，后续也在城内进行了搜捕，后来才知道郑志学在当天城门刚开的时候就出了城，我通知了沿路的各站，看看能不能截住他。”

对于处座把希望放在后续的截杀上顾子安不置可否，但现在距离大公子原定的起飞日期已经过去了三天，也就是说郑志学逃离兰州也过了三天。

现在各站都没有消息传来，恐怕郑志学已经到了绥远、察哈尔一带，甚至是已经在北平了，这样的话十有八九是抓不到了。

虽然感到有些惋惜，不过顾子安也没多想，这又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他一个小小的组长把自己本职内的工作做好就成了。投敌叛国的汉奸那么多，一个个他都要操心，那怕是要累死。

“不想这些了，今天大公子从兰州飞回来，他在电报里说想要见见他的救命恩人，拜托我带你去见他。”戴春风也暂时地把这件事抛在脑后，笑道。

“子安你这回可是替咱们二处结下了大善缘啊。”

“子安不敢当！”

“不必过谦，你的功绩我都看在眼里，领袖也看在眼里。”戴春风笑道：“委座言，若是顾公之子个个如此，那他多骂几句又有何妨。”

闻听此言，立在另一边的谷博文满眼嫉妒地看了眼顾子安，而严休则是露出了开怀的笑容。

委员长这话的确是在开玩笑，但这意味着顾子安三个字已经在委员长那里露过面，甚至是在委员长心中留下了印象。

这可是巨大的意义。

毕竟国府上上下下官员十数万人，能被委员长记得住名字的不过二三百而已。

这小子晋升少校怕是指日可待了，谷博文既嫉妒又羡慕地想到。

他在这般年纪的时候也不过是个尉官罢了。

“顾子安上尉。”戴春风说罢，却没有停嘴，表情严肃道。

听到处座骤然严肃的语气，谷博文一愣，旋即满脸愕然。

这才二月有余啊……

“属下在！”顾子安立刻站出标准的军姿。

“兹有军事调查统计局军情处行动四组组长顾子安在容克一案中英敏觉察，表现优异，特许嘉奖法币一千元。”

“授少校衔。”戴春风停顿了片刻，才说道。

“希望顾子安少校能在日后再接再厉，精诚团结，效忠党国。”

“精诚团结，效忠党国！”顾子安大声重复着。

戴春风手拿着新的军衔递给顾子安，满意地拍了拍顾子安的肩膀：“精神头不错，继续努力。”

“谢处座。”

“你先回去等一会，一会去机场的时候我让毛秘书通知你。”

“是！”

回到办公室，早就等着的凌群一眼就看到了顾子安手中显眼的锦盒。

里面装的是顾子安新的肩章，只不过因为今天他穿的是便装，所以没法更换。

“组长，你升少校衔了？”

“就你眼睛尖。”顾子安笑道：“因为容克飞机案升的，我也是刚刚去处座那里才知道的，估计是处座帮我申请的吧。”

“我觉得不是，你上次都已经是破格晋升了，这么短时间里又升一级，铨述厅里那帮老家伙肯定不会同意的，我估摸是……”凌群说到这，压低了声音，用手指向上指了指天上。

“少胡乱猜测。”顾子安提醒了一句，便换了个话题：“我看外面情报科聚一撮，那是在干嘛呢？”

“估计是聊咱们和党务调查处合并的事情吧，这几天咱们处里除了咱们在追的这个容克案之外，聊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这个了。”凌群答道。

“他们都说咱们军情处就该是一处，他们党务调查处那帮没屁眼的货才应该是二处。”

这几天处里讨论的话题已经从行动四组破获容克飞机案上转到了新成立的这个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上。

民国二十六年四月，国府对两大特务机关正式进行了调整合并。

正式成立了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由陈祖燕担任局长，原党务调查处为一处，负责党务工作；原力行社军情处为二处，负责特务工作；新设第三处为邮电检查处，负责对邮电信息进行管辖。

至此，这个特务机关的名字就会在接下来漫长的岁月中持续存在，并担负起其应该承担的责任。

顾子安点点头，两处从上到下向来就不怎么对付，出现这样互相看不惯的情况也是正常的。

他从暖壶里倒了一杯热水：“不说这个了，你处理那批东西处理得怎么样？”

容克飞机案后，查收涉案违法财物的事情自然落在了四组的头上，郑志学虽然把一些便于携带的钱财都带走了，但他因为爱好购买的古玩宝贝却留在了南京，还包括藤谷林一的家当。

顾子安自然就派熟悉这套业务的凌群去做的这件事，上次从徐天华那里抄家得到的古玩也是凌群卖出去的。

“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就有几件小件的青铜器的价格有点贵，所以没谈拢，我准备再和那个大买家谈谈。”凌群说道。

“要是实在卖不出去就算了，我留着送人。但有一点我可得提醒你，买家的身份你可得弄清楚了，不能整来整去的给我弄出国了，弄到洋鬼子那里去。”顾子安提醒道。

“就是国内的买家价钱低一点也可以接受，那些金发碧眼的、还有那些萝卜短腿的一件都不能卖给他们。”

顾子安虽然因为小时候养出来的眼力，对这些老祖宗的东西有一定的分辨能力，但他还是喜欢真金白银，这些有价值的古玩文物还是找个有心、有能力的买家卖出去为好，只要不落在外国人手里就成。

“我明白。”

看到凌群拍着胸脯保证，顾子安才放下心来。

“组长，这次卖古玩得到的七万英镑都存进了您那个账户里。”凌群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有一个买家手里的现钱不够了，用一部分金条抵了，我找人看过了，说这个成色和重量差不多。”

顾子安将裹着金条的布包翻开，里面放着的金条在灯光下发出了黄灿灿的颜色，虽然不是极品的九五赤，但也是成色相当不错的了。

他数了数，布包里面有七根大黄鱼，小黄鱼也有二十根，按照大黄鱼一根十两，小黄鱼一根一两以及现在的汇率，算下来得有差不多得有三千多大洋，属实是一笔巨款了。

“干的不错。”顾子安从布包里捡出两根小黄鱼：“这是你的辛苦费。”

“谢谢组长。”

咚咚咚！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不过来人并没有推门，只是在门外说道：

“顾组长，处座让我来通知你一声，飞机就快要落地了。”

是毛秘书来通知他去接机了。

“好的，我马上来。”顾子安从布包里捡出两根大黄鱼装在口袋里，然后将剩下的金条包好放在了抽屉里。

过了几分钟，顾子安才和毛秘书一同从大楼里走出，处座已经坐在车上了。

“顾组长，不用开车，处座吩咐了让你坐这辆车。”满脸笑容的毛秘书制止了顾子安去开车的动作，指了指处座那辆九成九新的凯迪拉克。

顾子安有些愕然，但还是遵从命令地上了处座的新车。

轿车驶出军情处大院，身后则是有无数嫉妒到眼红的目光。

明故宫机场，

随着一架顾子安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容克JU52在跑道上缓缓停下，从飞机上走下来一位面容方正的青年，看起来好像和委员长消瘦的脸庞有着不少区别。

“大公子，旅途劳累了吧。”戴春风立即迎了上去。

青年对眼前并不太熟悉之人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我是军情处的戴春风。”戴春风自我介绍道。

“戴处长，辛苦你来机场接我。”常建丰听到来人的身份后说道：“多亏了戴处长你们破除日本人的诡计，不然我就再也没机会见到南京的山水了。”

“大公子过誉了。”戴春风扭头向着常建丰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军情处的少校组长顾子安，正是他察觉了日本人的阴谋，及时阻止了这场灾难的发生。”

“谢谢你啊，顾组长。”常建丰主动和顾子安握了握手，顾子安自然不敢托大，迎了上去。

不过等到接触到这位常大公子的手掌之时，他的眼神略有些诧异，这位有着“太子”身份的年轻人手上竟然有不少茧子，看来在苏联的乌拉尔机械厂真是没少干活。

“大公子，这里风大，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我们先回酒店吧，已经准备好了房间。”

听到这，常建丰的眼神有些黯淡：“父亲他不肯见莪吗？”

“委座他可能是事务繁忙，我会将大公子你的思念之情转达给委座的。”戴春风安慰道。

常建丰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了下来：“好吧，谢谢戴处长。”

一行人就坐上来时的汽车，至于大公子的车戴春风自然准备好了。

将大公子送入酒店后，顾子安又搭乘戴春风的车返回军情处。

车上，

戴春风捏着眉心，闭着眼睛好似喃喃自语一样说道：“子安，你觉得委座对大公子的态度如何？”

坐在他身旁的顾子安身体瞬间有些紧绷，思考了许久才回答道：“我觉得委员长还是很在意大公子的。”

“说说理由。”

“我认为这就和捕谍一样，证据最重要，委员长愿意将专机派出去接回大公子，光从这一点就足以见得。”

还有个理由顾子安没说，那就是因为常凯申是个带着些封建色彩的人，对于他来说，长子的意义足以让他忘记这个孩子的一些叛逆时刻。

“对啊！可是有人看不清啊。”戴春风笑道：“那些个中常委还不如我手下的小组长能看懂风向，真以为委员长会不顾念父子之情，真是可笑。”

顾子安沉默不言，这些话可不是他这个级别能回答，甚至能听到的。前座上的毛秘书和司机也是沉默不语，车内就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甚至变得有些压抑起来。

滴滴！

好在随着司机驶过一条街道，军情处的大门近在眼前，顾子安这才微微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