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师爷看看荣天行顿了顿才说:“若换了别人,还可算计着,将之前出去的那些数目添上去,一并扣给他。再将这人除去来个死无对证就干净了。偏生裴师昭……那可是裴家!
根深叶茂不说,现今皇上面前正得用。裴太师这人又最是护短你攀了他的小儿子下水他不以阖家之力,与我们放对必不能算完!
且你当时为何不报现在却报上去?皇上本自多疑,你这不就是等于,明晃晃的告诉皇上,此中有诈吗?!张县令你这是输红了眼的赌徒之心孤注一掷,不到万不得已,生死一线怎可出此下策?!”
果然,这一番话听得荣天行心烦气躁大发了一通脾气。吓得马杭、张弘等人齐刷刷的跪在地下告罪。
“罢了罢了你们一个个酒囊饭袋看来也想不出个什么好点子了,莫在我面前讨嫌,都下去吧!”
众人这才仿佛得了皇恩大赦一般的,一哄而散。
再说晚上薛岑等人匆匆赶回,报与重峻道,他们查到,从库房处走了手续,运出来的粮食,没送往粥棚,却偷偷送进了毫升记粮铺。
果然如此。重峻淡淡一笑,道:“事不宜迟,今晚,我们就走一趟毫升记。”
“你别去了!”
裴师昭起身道:“这种事不用人多,人多反而容易暴露行迹。我跟老柳的功夫好,老薛为人机警。本来,该叫何诚再找几个禁军里功夫好的同去望风。但是这人,有些麻烦,我去信问了家里的师爷,也说不太好,何诚是个什么路数来的。
之前虽一路行来,看着还好,但因不清楚他的底子,倒也不便十分信用。就裴豹他们去望风、接应吧。人是少了点,不过凭咱们的功夫,我想全身而退,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重峻看着他道:“那你小心点。不过……我也要去!”
“你去干什么?”裴师昭皱眉道:“就你那两下三脚猫的把式,也就在家欺负欺负我算了,怎好拿出去现眼?!”
“咳咳……”
薛岑一见,心中暗笑。他这些时日,冷眼旁观着,秦王不论何时何事,都淡然自若。遇事不慌,遇难不乱,条分缕析,用人行事,皆分派明了,指挥停当,极有成算见地。莫说只是皇子,隐隐然,甚至已有了几分少年天子、盛世明君的风范。什么钦差大臣,奉旨赈灾,全然不在话下。
只是,一遇到裴师昭,吆,那口气,那眼神,连神情,俱都全变了,娇滴滴、滴滴娇,还怯生生,柔弱弱的。
薛岑故意咳嗽两声,笑微微的看一眼裴师昭,招呼旁人退出去,各做准备了。
重峻不着痕迹的斜一眼,薛岑出去的背影。他见旁人都走了,就过去挽住裴师昭的胳膊说:“我跟你们一起去,在外头望风就好了啊!不是裴豹他们也去吗?有他们护着我,不就行了吗?你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也不只是这个,你直接露脸不好。”裴师昭道:“我不是都说了吗?你是这次赈灾的大钦差,就稳坐中军帐就好。剩下的事,交给我们跑腿便了。”
“那我不管!”重峻摇晃裴师昭的胳膊道:“你不在我眼前,我就不放心了,跟着你们,心里才踏实。反正你去哪,我也要去哪!”
裴师昭倒是料想不到,见重峻忽然如此歪缠,刚才还当着人就不管不顾,这一会儿子还靠到他身上蹭来蹭去的,心中极受用,脑子一热,就什么都胡乱应了。
几个人用了便饭,略是休整,换了衣服,扎束停当,待天一黑透,便出门了。
薛岑见重峻也换了夜行衣跟着他们,就明白了,他们裴三少,看来是扭不过人家了。就这一星半点的事,说了也不算。薛岑就回头,直望着裴师昭脸上笑,“吆,秦王也来了,清明儿,你可护好了啊!”
“咳咳……”
见兄弟们打趣自己,裴师昭脸上一窘,又有点小得意,扭头在重峻身上捞了一把,“你快点!”
都是聪明人,倒也不用来来去去的。到了毫升记外头,重峻也没演什么依依惜别的戏码,就看他们进去了。
裴师昭他们三人,之前虽然已经来踩过点子了,怕有变化,还是先围着毫升记转了一圈,才跃进去。
绕过前院的店面,蛰到后头,在进后院二层院子的时候,出来几个家丁模样的人,到处巡查。
他们三人就先找了地方,伏在暗处,等这一波巡视过去。
薛岑一时无聊,就拍拍裴师昭的肩,低声道:“你小子厉害,连秦王都扒着你!”
裴师昭笑道:“十几年兄弟,你就别打趣我了!人家是秦王殿下,跟我们这帮粗人,差得远呢!”
“哪里远了?!”薛岑笑道:“你还是年轻,太实诚些,瞧不出来吗?秦王对着你,那眼里、话里,都是钩子,一道道的钩上来,生怕你跑了的样子。你小子真是好艳福,老哥我钦佩的紧呢!”
“真是如此么?!”
裴师昭到底年轻些,还没生出许多防备来,禁不住脱口而出,说了就觉得不对,赶忙拿话往回收,紧着遮拦了几句。他又见那些家丁走远了,就招呼薛岑二人等进库房。
里层的守卫更严密些,除了各持刀枪的护卫,还有一排排张弓搭箭的箭手。三人伏在房梁上,眼看着铁链锁得黑铁大门打开,一辆辆粮车运进去了。
裴师昭与薛岑对视一眼,觉得跟着粮队混进去倒是不难,伏进粮车或是扮成侍卫皆可。但是风险太大,若是被人发现,倒变成瓮中捉鳖之势。
几个人都是整束停当,带了暗器来的,凭他们三个的武功,想冲出去并不太难。只是,一旦混战起来,很可能会造成这里的侍卫伤亡。到时候,有理也变成没理,就说不清了。再被人扣一个劫粮的帽子,就算他们能逃之夭夭,只怕会给重峻惹出大麻烦。以此,倒有些两下里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