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芸回到桑园。

已经结束寒暄的文昌星君正坐在食案旁跟玄青讨论经法。

淳仁面前摊开那张襄城山地图，他在地图上东南西北地安排着他家羊群吃草的地方。

灵芸将手中的长方形食盒往食案上轻轻一放，笑道：

“这是本仙做的神仙豆腐，诸位请尝尝。”

一阵桑叶的清香传来。

文佑星君和玄青停下对谈，淳仁也将目光从地图移到食案上。

食盒内一块块晶莹剔透而有弹性的翠绿色透明“豆腐块”让人垂涎欲滴，食欲大动。

平时不嘴馋的玄青拿起了玉箸。

“本君先替星君尝尝这神仙豆腐，不可让星君试菜。”

稻草秸秆和桑叶弄在一起，果真能吃么？

莫要吃坏星君他老人家的肚子。

玄青勇敢地将一块神仙豆腐送入口中。

口感清凉有韧劲，嫩桑的清香直入心脾。

他吃完这一块，忍不住将玉箸立刻又伸向食盒。

灵芸嗔道：“殿下，这果真可吃么？”

玉箸在空中顿住，优雅得体地收了回去。

玄青放下玉箸，伸出右手在食盒旁做了个手势，道：

“可食。请星君品尝。”

灵芸瞪眼暗自腹诽，明明是她做的，倒像是殿下在请客。

文佑星君笑呵呵地：“殿下有心了。老夫也尝尝灵芸仙子的手艺。”

淳仁好奇地看着星君夹起一块翠绿“豆腐”放进口中。

一口下去，星君吃得眉毛胡子都一翘一翘的，大为惊诧：

“桑叶竟能做出如此好吃的东西？”

淳仁的玉箸毫不犹豫地伸进了食盒。

一盒子神仙豆腐很快被文佑星君、玄青和淳仁吃得只剩一块。

玄青咳咳两声：“灵芸仙子或是还没吃。”

淳仁渴望地看着最后一块神仙豆腐，悻悻道：

“灵芸仙子自己会做，想吃多少没有？”

文佑星君赞不绝口：“没想到灵芸仙子竟有如此厨艺。”

灵芸自谦道：“哪里哪里，这不需要什么厨艺，全靠新鲜嫩桑的滋味。”

玄青回味着，道：“这里不止有桑叶，还有本君的稻草秸秆吧。”

语气里带了丝丝自豪感。

文佑星君纳罕地打量着最后一块神仙豆腐，见它碧绿通透毫无杂质，道：

“老夫怎么看不出其中有稻草秸秆？”

灵芸笑道：“若是能看见秸秆，便吃不得了。”

淳仁求知若渴：“可否教教本仙这是如何做出来的？”

玄青毫不客气道：“教你何用？教你府上膳房的厨子才有用。”

淳仁嘿嘿一笑：“那也是。本仙嘛，正可以多来百锦阁采桑叶。”

文佑星君又露出纳罕之色：

“淳仁，你若想做工，百畜居多少割草的工做不完，还有功夫来帮着采桑么？”

淳仁挠挠头，涨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

“刚才只见着星君，却不知殿下和二位仙子已到，未曾迎接，小神失礼了。”

由远而近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

灵芸闻声转头看过去。

是百锦阁阁主紫姑上神，她曾在百花宫竞技大会和春日宴上见过。

她忙随星君和玄青、淳仁起身见礼。

紫姑上神雍容雅步，一袭华美的霞光色软缎轻罗，绣着五彩祥云，体现出百锦阁精湛的织工和刺绣技艺。

玄青道：“无妨，阁主主办盛会多有操劳，便莫要再为礼节小事过于费心了。”

“吾等借阁主宝地赏春叙话，何等轻松愉悦，尚未谢过阁主。”

文佑星君呵呵笑道：

“阁主请坐下说话，平时各有各忙，除了上朝，难得一聚，不饮三杯可不能走。”

紫姑上神手中端着酒盏，逐一向四个敬了酒，道：

“敝府不必百花百谷二府，没有什么好吃的，只有这桑葚酒还略上得台面，殿下、星君和两位仙子莫要嫌弃才好！”

文佑星君道：“贵府的桑叶是上佳食材，只待贵府膳房发掘出精妙的做法。”

他并起右手五指，指向食案上食盒里的最后一块神仙豆腐，道：

“阁主可知，此菜肴名为神仙豆腐，便是灵芸仙子用桑叶所做，老夫吃着竟比御膳房的凉菜还可口。”

紫姑上神哦了一声，看向食盒。

灵芸道：“是小仙临时起意现拙了。小仙见园中嫩桑青翠欲滴，想到这么个做法，便试了试。得星君赏光品尝，倒正合星君口味。”

紫姑上神见那一小块碧绿莹润，笑道：“神仙豆腐？这名字着实起的好。”

文佑星君似意犹未尽：“味道正匹配这好名字。”

紫姑上神笑道：“星君说得如此美味，小神可要尝尝了。”

灵芸忙道：“怎好叫阁主吃这余下的一件，小仙现在就去采些嫩桑，再做一份。”

“灵芸仙子不必辛苦，本阁不在意。”

紫姑上神并未抱很高期望，觉着文昌星君不过是客气夸奖，又或是对灵芸这个学生的偏爱和鼓励。

百锦阁膳房用桑叶倒腾了数百年，来来回回无非还是清炒桑叶、上汤桑叶、凉拌桑叶、桑叶饺子、桑叶煎饼那几样。

神仙豆腐的模样看着颇有新鲜感，倒是引发了紫姑上神的些许好奇心。

她手掌轻拂，变出碗筷。

拿起筷子，夹起最后那件神仙豆腐，放进口中。

紫姑上神脸色变了。

清新爽口细滑无渣，毫无桑叶菜常有的粗涩，还提炼出了桑叶最精华的清润之功。

可惜只有这一块了。

“灵芸仙子，这桑叶，这神仙豆腐，你是如何做出来的，可否告诉本阁？”

紫姑上神激动地问。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灵芸道。

玄青已默默变出几大捆稻草秸秆在旁边。

紫姑上神叫仙娥将膳房的厨师请来。

“将桑叶捣碎滤汁，稻草秸秆烧成灰……”

紫姑上神嘱咐厨师：“你照着灵芸仙子的法子，给每桌都上两盘神仙豆腐。”

吩咐仙娥：“你们采多多的桑叶送去膳房。”

……

不到一个时辰，做做样子的采桑会真的成了采桑会。

淳仁抬头看看桑树：“我觉得百锦阁要再种一个桑园，才能保证蚕还有叶子吃。”

紫姑上神款步过来，眉开眼笑：

“灵芸仙子这道神仙豆腐，神仙们都赞不绝口，令今年的采桑会齿颊留香。”

“还有殿下帮忙给了许多稻草秸秆，本阁感激不尽。”

玄青道：“一道菜，阁主不必客气。”

灵芸正要说同样的话，被噎了回去。

敢情这成了殿下的菜？

紫姑上神道：“这可不止是一道菜。马上到清明节气集市了，百锦阁只有绫罗绸缎，看的多买的少。每回看着百谷堂的八珍糕和百花宫的鲜果饮前排起长队，只有羡慕的份儿。本阁这几日反复挑选，竟没什么有意思的新品可供集市。这不，有了神仙豆腐，还担心没有客似云来么？”

灵芸笑道：“阁主若有此意，小仙倒是可以教膳房多配几种调料，甜的闲的辣的，可拌出不同口味。”

紫姑上神拉着灵芸的手谢个不停，喜上眉梢：

“神仙豆腐用的是灵芸仙子的配方和做法，材料是桑叶和稻草秸秆，算得上是我们百锦百花和百谷三府的联袂出品了。”

“若殿下和灵芸仙子不嫌弃本阁俗气，清明集市上售卖神仙豆腐所得灵晶，给灵芸和殿下各分账二成可好？”

意外之财啊。

灵芸发现自己的财运越来越好了，挡都挡不住。

随便做个菜都行。

“哈，不嫌弃，呵呵，不嫌弃……”灵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