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瑶宫。

瑞兽纹香炉中燃着霭霭沉香。

神帝神后端坐于宝座之上。

玄青与诸神仙朝臣齐立于下首。

平日不在朝会上的灵芸、淳仁、桐花仙子和杜鹃仙子向神帝神后跪拜行礼。

殿上气氛沉肃。

神帝道：“百畜居所养的羊群在襄城山被黄杜鹃毒死一事，本座已得到了禀报。因事涉百畜百花两府，且毒死羊数量极多，本座和神后决定亲自过问。”

他看向下首百畜居居主：“居主为此事苦主，请居主将实情说来。”

百畜居居主出列，躬身道：“启禀神帝陛下，百畜居仙子淳仁仙子昨日前往襄城山牧羊。襄城山南坡种满黄色杜鹃花，羊群食用其花叶后，身体麻醉，踯躅而死。”

“此事本居和文昌阁主、木系四府首领皆从照石中亲眼目睹。”

百畜居居主伸出手掌念诀。

大殿上的半空中出现了昨日襄城山的画面。

羊群欢快蹦哒着涌上襄城山南坡。

金黄色的花瓣和翠绿的叶片看起来鲜嫩诱人。

羊们争先恐后地大口嚼食着花叶。

不久之后，它们动作变得古怪，反复进退，一只只倒在地上。

淳仁不忍再看，一直低着头，以免再心碎一次。

殿上神仙们发出惊讶的声音：

“这是什么花，颜色这般好看，毒性竟如此大？”

“襄城山既然种有这样的毒花，为何还要去哪儿牧羊？”

“可惜了这些羊了，长得如此肥壮，做成烤全羊是极好的……”

淳仁抬头看向议论的神仙，神情恼怒。

神帝轻轻嗓子，殿上安静下来。

“牡丹宫主，仙凡花木皆由百花宫掌管，淳仁仙子养的羊因毒花而死于非命，你可有何解释？”

牡丹宫主出列。

她穿着低调的石蕊色牡丹暗纹裙，簪一支翠叶牡丹花步摇，端庄下拜：

“启禀神帝陛下，四位仙子携羊去襄城山游历和放牧之事，在出发前已向包括百花宫在内的木系各仙府报备。若小神知晓襄城山有毒花开放，定然及时阻拦，绝不会任由淳仁仙子将羊群带去。”

昨日灵芸回宫后，已将桐花仙子所言悉数禀报牡丹宫主。

神后面带嘲讽，轻启朱唇：

“这么说，你身为百花宫主，竟然不辨花木毒性，对下辖花仙种花不当一无所知，致使百畜居的牲畜损失严重么？”

牡丹宫主道：“本宫身为花界首领，对襄城山毒花疏于察觉，的确责无旁贷，绝不推卸。但那些毒花并非百花宫的花仙所种，请陛下和娘娘明察。”

“哦？”神后冷冷道：“方才诸仙皆已看见毒死羊的花是黄色杜鹃花，牡丹宫主莫不是有心偏袒杜鹃仙子？”

神后并未看杜鹃仙子一眼。一个小花仙，还不够资格直接跟她说话。

杜鹃仙子跪下叩首，道：

“启禀神帝陛下，神后娘娘，小仙掌管杜鹃花事，没有防范有毒杜鹃花，是小仙之责。然而，襄城山那些黄杜鹃虽与小仙的花同门，却的确并非小仙所种，请陛下和娘娘明察。”

除了百畜居主一脸沉重的默然，文昌阁主和木系其他三府首领相互疑惑地交流目光，又将目光看向牡丹宫主。

昨儿他们几个都在照石中见到了灵芸用璇玑玉衡镯召唤出一个花精，那花精收了南坡所有黄杜鹃，然后被灵芸收了带上仙宫了。

牡丹宫主和杜鹃仙子怎么不禀报此事，却反复语焉不详地请神帝和神后明察？

淳仁上前两步，道：“禀神帝陛下，神后娘娘，并非只有花仙可以种杜鹃花，花妖花精亦可以。”

“灵芸仙子在襄城山抓获一名花精，她亲口承认毒花黄杜鹃名为羊踯躅，她就是那毒花的花精，是她将南坡种满了毒花。”

神帝哦了一声，道：“此花精现在何处？”

灵芸上前行礼道：

“回陛下的话，羊群死后，小仙疑心与所食黄杜鹃有关，以璇玑玉衡镯令花精现身。”

“小仙因过于心切，收了羊踯躅花精后，未经宫主允许，便带上仙宫。如今正关在百花宫花狱内。恳请陛下和娘娘下旨，提她前来对质。”

神后冷冷道：“百花宫教出的好规矩！”

按照仙宫的规矩，未经章河府办过手续，妖魔人族不得擅入仙宫。

灵芸跪下，道：“小仙违反仙规，擅带将花精收于璇玑玉衡镯内带上仙宫，愿意领罚。”

神帝道：“起来吧。罢了，既已带上来，审问要紧。只是，寻常妖精若对神族犯了事，推搪隐瞒尚且来不及，这花精承认得如此爽快，倒像是不大寻常。”

神后面有愠色：“这是叫神帝和本神、诸位仙僚与一只妖精对质？”

“妖精说的话，如何作得数？”

并不掩饰神族骨子里对妖精的轻视。

神后看向桐花仙子，道：

“桐花仙子是清明节气主理花仙，清明节气的花事她最清楚，不先问桐花仙子，倒要先问妖精么？”

桐花仙子镇定自若，上前行礼。

神后道：“桐花仙子，你可知襄城山的羊踯躅花有毒？”

桐花仙子道：“禀陛下，娘娘，百畜居羊群在襄城山被毒死之事，并无人告知小仙。小仙上了殿才得知，极为震惊。”

淳仁强忍悲愤，道：“还请桐花仙子务必以实情相告。”

“那是自然。”桐花仙子似乎没听出淳仁的弦外之音，大方回应。

桐花仙子道：“宫主一向教导本仙，作为节气主理花仙，须让清明当令诸花广为开放。为此，本仙去襄城山时，专程将山上许多泡桐树移走，在南坡留了大片好地方给杜鹃和其他花木生长。”

她顿了顿，道：“只是万没想到南坡长出的黄杜鹃花有毒，令百花宫蒙上祸害牲畜的罪过。”

嗬…

淳仁吃惊得张大嘴，僵住。

玄青与灵芸默默对视一眼。

果然，桐花仙子矢口否认，撇得一干二净。

他们并非没有想到这种可能。

羊踯躅花精对她遇见桐花仙子的描述，令闻者惊心，但有个大问题。

没有人证。

无法证明桐花仙子真的说过那些话。

灵芸用璇玑玉衡镯在襄城山上召唤数次，并无其他花妖花精。

玄青招来襄城山山神土地，他们都趁着春光好去山下遛弯了，甚至不知道桐花仙子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