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宁瑾披了外衣出来,府中守夜的家丁围了上来,还不待报告,便见韩宫令笑意盈盈的迎上来解释说:“年关将至,皇后担忧王府人力少,往来事物繁杂,故而遣了一队人来,看护王府。”
“皇后娘娘体恤,宁瑾心中感念,不知宫令如何安置?”宋宁瑾问而又说:“王府外面还有个简陋院子,不知是否可以收拾出来,供军士暂住?”
宫令摆出油嘴滑舌的笑脸,说道:“这些人早晚换防,都住在军营中,县主莫要担心使唤无力。”
不在府中也好。
宋宁瑾心中这么想。
“那便拿来名册,换防交接,府中也好有个数。”宋宁瑾又说。
“来时已将名册交给皇后娘娘了,县主还小,不可如此劳神。”韩宫令似乎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堆说辞,想来不管宋宁瑾说什么,她也有应对之语。
“宫中事物如此繁多,皇后娘娘也是辛苦操劳,哪里要将此事劳烦皇后娘娘?”璟珩也披着外衣,带着一个下人找过来,听了韩宫令一番话,他也有疑惑之处:“再者说,护城军是拨来看护王府的,若有万一,由王府调派不是更及时?到时怕惊了皇后娘娘,劳累了皇后娘娘。”
韩宫令听此话,也不再像面对宁瑾那般和善,冰冷的客套的笑脸摆出来,出言怼道:“县主年幼,侧妃不宜操劳,王府没个出力的人。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理应照看王府,若殿下谈说及时不及时的,难道要皇后娘娘移居王府?”
璟珩眼底一冷,“皇后娘娘贤惠,如此亲力亲为,儿臣心中叹服。”
宁瑾见二人皮笑肉不笑,似乎都掐着一根弦,定定的在较量什么。
“平叔啊,让厨房值夜的人也给院外军士备一份宵夜,如今天冷,注意着炭火。”宁瑾回过头对管家吩咐,“让大伙都歇下,免得周遭的人以为王府里出了什么大事。”
看了一眼宁瑾的脸色,平叔应声退下:“唉。”
“时辰不早了,二位早些歇息。”宁瑾紧了紧外衣,带着人下去了。
韩宫令幽幽的盯着璟珩,璟珩心底冷笑,也敷衍两句,转身和随从回院子里了。
韩宫令见二人都走了,自己也不多留着,只是一边走一边想:“璟珩皇子竟然不回陛下准备的院子,来这里住着。如今王妃葬礼已过,有再多的恩情要报,也不该停留在此啊。”
宁瑾回到房中也是奇怪,皇后这般做,不就是在软禁监视吗?到底是有什么打算?
想不明白,宁瑾也犯困,便先睡下。第二日去侧妃院中请安,遇见了璟珩,宁瑾讶异:“殿下何处去?”
璟珩轻轻一笑,“自然是去给侧妃请安。”
宁瑾心底不解,璟珩解释说:“我儿时在王府,王妃如此教的规矩,这么多年,不敢忘怀。”
既是如此,宁瑾也不多说什么。二人一道过去,见侧妃还在用饭,宁瑾上前去,见侧妃碗里的肉羹还剩了大半,难免担忧。
“娘亲可是身子不适?”宁瑾问。
璟珩也注意到了,“这肉羹是王妃最爱。我昨日来时,见院子里的青芹长的极好。”
“是啊。”侧妃眼圈沉沉,颇有些倦意,“我昨夜,梦见你母亲与我用凤仙花做指甲,她说,院子里全种凤仙花就好了。”
宁瑾张着嘴,不知该该说什么。她心中如何不痛呢?只是如今还是强忍着悲痛哄问着:“那女儿待会就叫人把青芹摘下,开春的时候,都种上凤仙花。”
“傻孩子。”侧妃抚着宁瑾的鬓发,满眼慈爱,“你母亲最爱凤仙花染甲,最爱院里种的青芹,我如何舍得?”
宁瑾垂下头去,母亲不在了,好像是场梦。仿佛午后也会有下人摘了菜来给母亲做羹汤。
“侧妃悲痛之情,璟珩不能分担。不知王妃地下有知,是否会担忧您和未出世的孩子?”璟珩目光中透出浓烈的忧虑,神情之急迫压抑,比宁瑾有过之而无不及。
侧妃扭头看了一眼他,璟珩似眼中有泪。
“璟珩殿下,听闻陛下将窃雪轩赐给了殿下,不知道里面的梨花是不是同从前一样,四季都开着?”侧妃说道。
璟珩心微微一动,旋即道:“侧妃挂念,璟珩如今就去折来。”
说着,便急忙告退下去。
宁瑾见他如此热心,心中颇是感激,不料侧妃突然面容痛苦,玉葱一样的手紧紧攥住桌布,虚弱的说道:“越来越疼了,恐怕要生了。”
“娘亲为何不传稳婆?”宁瑾急恼,呵斥了侧妃身边伺候的人:“快快去准备临盆的事宜!”
下人们也是吓了一跳,忙不迭的扶起侧妃往屋里去。
宁瑾觉得奇怪,待一众人都忙活过来,侧妃在产房中待产,宁瑾找来伺候的下人,将今早侧妃用膳如何,说了清楚。韩宫令也闻讯赶来,见了宁瑾,也是满脸忧心。
“怎的如此急呢?”韩宫令心中确实惊了一跳。
下人告诉宁瑾,今晨起的时候,侧妃便隐约有些肚痛,但想着璟珩还在府中,恐怕要来请安,便一直忍着。
宁瑾想不通为何娘亲要避开了璟珩,难道璟珩有什么问题吗?
时间一点点过去,韩宫令熬了一上午,宁瑾将她打发了去处理府中的事情她才退去。
木兰和浩歌在一边守着宁瑾也是心疼,正要开口劝宁瑾回去歇会,突然见稳婆慌慌张张的跑来,宁瑾忙起身要问,稳婆一个踉跄,摔跪在宁瑾面前,抓着宁瑾的衣摆,哭喊道:“县主,是个死胎!”
宁瑾一听,顿时脑子一空,双腿犹如悬空,近乎倒摔,好在木兰和浩歌扶着。宁瑾抓住稳婆的衣襟,喝道:“娘亲呢?娘亲如何?”
稳婆老泪纵横,哭道:“侧妃无碍,只是,只是。。。”
稳婆拿不准主意,宁瑾也失了心神。
“娘亲要紧,娘亲要紧!”宁瑾松开稳婆,说道:“将弟弟抱出来。”
稳婆擦了眼泪,小跑着进产房去了。
宁瑾一下子瘫坐,脑中回闪过那些话,心一下子落空了。
“女医也在里面,县主不必忧心。”木兰安慰着。
宁瑾觉得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
这时稳婆抱着一个孩子出来,畏畏缩缩抱到宁瑾身前,宁瑾探手去看。
“县主。”一边的浩歌见状,心一横抓住宁瑾的手,“县主怎么看得?”
“是我的弟弟,有何看不得?”宁瑾声音嘶哑,晶莹的泪从眼角滑落下来。
浩歌默默放开手,宁瑾掀开襁褓。
“县主,侧妃血崩了!”女医撞门而出,哭喊道。
宁瑾的手僵滞,回头间,热泪夺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