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暖阳。
晒在人身上很舒服。
今天的天气很好,微风不燥。
白家沟大队的支书白老猫,背负着手站在高高的山顶。
神情木然的,看着远处的三十里铺集体生产队饭店。
一言不发。
凌文亮缓缓凑近白老猫,低声开口问他,“支书,您...站在这里已经好长时间了,是有什么心事吗?”
白支书微微一笑。
转头问凌文亮,“怎么?今天没有《脂米县冬季水利建设先进知青典型事迹》报告会?”
这些天。
凌文亮身为一位典型,到处受邀去参加各种报告会,做演讲。
天天忙着向其他的兄弟公社、各生产大队,传授他们白家沟大队,搞水利建设的先进经验,和先进事迹。
让人感觉很好玩的是:劳动积极分子,居然天天不用到工地去干活?
所以当地农民有一句顺口溜:
【劳动积极分子不干活,天天忙着把嘴皮磨。
上午一场报告会,中午四菜一汤很实惠。
下午到处去参观,临走特产能把肩压弯。】
听见白支书不咸不淡的问自己。
“没呢,哎,难得清闲一天,还怪好的嘞。”
凌文亮满是苦恼的回道,“支书同志,其实参加那种报告会,也恁烦人...我知道自己还太年轻,威望不够。
原本,我打算请您亲自去帮我镇住台子。
可那不是县里的领导,人家不同意,所以我这不也没办法么!”
“没事,不用放在心上。”
白支书摆摆手,随后转身继续遥望三十里铺生产队的饭店。
嘴里缓缓道,“你能成为县里的水利建设先进典型,咱白家沟生产大队,也是脸上有光嘛!
这也是过给我们大队,争取回来了巨大的荣誉...对不对?后生可畏,很好,嗯...很好。”
好?
到底好在哪呀?
再联想到前面‘后生可畏’那四个字,咋听,咋都感觉这不是什么好话呢?
凌文亮望着支书,那道略带萧索的背影。
心里忍不住暗自嘀咕:白支书你难道嫌我抢了你的风头,心里不舒服?
不仅如此,
难道白支书,你还担心我夺你的权吗??嘿嘿,那个么...
至少目前...白支书啊,你就稳稳的坐着吧!
如今的白家沟生产队,集中了全部财力,物力。
调集了全大队的人手。
正在大干快上、多快好省的拼命建设“无定河改造工程”。
按照既定的工程规划。
白家沟大队是想在无定河的边上,挖一個特别特别大的蓄水池。
每天都有上1000号社员,在那个巨大的蓄水池区域,拼命的挖呀挖...
规划中的这个蓄水池,至少也有几百亩的面积。
它与无定河之间,总体呈现出一个“卜”字形的形状。
也就是说。
白家沟大队准备在无定河的河畔、尽可能的,接近白家沟大队农田地带。
挖一个特别巨大的池塘,用以蓄水。
按照白支书和林文亮的想法:无定河每年到了春季。
因为雪水融化,从蒙古高原席卷而来的滚滚洪流,不是一直都难以驾驭吗?
使得无定河沿岸的村庄,不需要灌溉用水的时候,无定河里的洪水轰隆隆的流。
而等到了春末夏初。
大家都急需用水来浇灌庄稼的时节,那时候的无定河水,却又变的水量不大了。
好几百米宽的河道里。
也就中间地带,才有一股涓涓细流。
在这种情况下。
社员们要想取用这些河水、来灌溉庄稼的话,就会变得极为困难。
因为无定河的河床,全是流沙,社员们是没法挑着水桶,走在上面的。
强行蛮干,只会被流沙陷进去。
而且即便是不被陷住。
就靠人工肩靠挑背扛的,弄回来那么一点点水...能解决个甚问题?
前脚刚把一瓢水浇到庄稼地里。
还没等社员把第二担水挑回来,那火辣辣的日头,早就把前面的水分给晒干了...
所以为了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问题。
白支书和凌文亮,以及另外几个生产队干部和知青们。
这些人,关起门来研究了三天三夜。
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要想长期、稳定的获得灌溉用水,那就必须事先储备好足够多的水源。
但河水是流动的。
怎么才能将这些珍贵的河水留下来?
当时白支书首先想到的:就是挖一个大坑,把这些水存起来。
想法是有了。
但坚持不渝,向来追求“宁可无功,绝对不能有过”的白支书,却不吭声。
而是用手指头蘸着茶水,在办公桌上画圈圈。
这个圈圈一画,那可不得了!
当场就把凌文亮的脑袋,给划出来了一道灵光!
只见他猛地站起身,一拍脑袋:“要想储存足够多的灌溉用水,那就只能挖坑!
挖水坑,挖一个大大的水坑!!”
凌文亮的提议,当即就得到了在场的、另外两位知青的支持...这两位知青,也是来自城市。
而且家庭条件还不赖。
他们哪懂这些农业上的事?
但自己的同伴,兼领头羊凌文亮,既然想出来了这个法子。
那两个知青稍稍一琢磨。
觉得是这个理啊!
就像城里快要停水的时候,大家伙不是都是把家里的大盆小盆,全部装的满满的、用来存水吗?
既然无定河的水流量,非常的不稳定。
那就挖他一个大大的坑!
把这些河水在丰水期的时候,引进大坑里面去存起来。
到了枯水期,不就有水用了吗?
既然在场的人,都觉得凌文亮这个方案可行,大家伙儿说干就干!
该向上面打申请的赶紧写申请,尽力请求上级给予一定的物资支支援。
该去召集动员大会的,就去召集社员开动员大会、誓师大会。
没几天功夫。
白家沟生产队的“冬季水利建设大会战”。
便在彩旗飘飘,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氛围里。
正式开工了!!
而他们开工的日子,那天恰好好碰到三十里铺生产队集体饭店,也开业誌禧。
估计双方,暗地里各自找的风水先生,他们用的都是同一本黄历。
所以看个日子,老是会看在一块儿...
以至于饭店开业那天。
作为一衣带水的白家沟生产队负责人,白支书就没去饭店道喜。
——他本来就不想去。
朝着三十里铺生产队的老支书说吉利话,说恭维话?
白支书没那个习惯,尤其是对于阡陌相通,鸡犬相闻的三十里铺生产队。
他就更没那兴趣了。
但人家的生产队饭店开业,请自己去喝酒,白老猫他又不能垮着个脸。
因此。
趁着自个生产队的大会战,正式拉开序幕。
白支书也就有了很正当的理由,不用去饭店那边强挤笑容、虚与委蛇了。
可等到后来。
随着三十里铺生产队的饭店,开了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之后...
白老猫,已经明显开始感觉到痛了!
那像是吃了一大把辣椒,然后拉便便那种...沟子,火辣辣的疼的感觉!
难受,想发火!
郁闷,感觉很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