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6章、称汉中王的未尽之处(1 / 1)因顾惜朝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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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诗一路辛苦的原因不仅仅是为了传递汉中王的王命,更是要完成汉中王国之中两位被玄德公依为肱股之臣的署大司马府事和尚书令异口同声都要做的事情。

费诗久居汉中王帐下效力,很清楚如今的汉中王国气势最盛。

西到雪山,南达南中,北到汉中,东及湘水,千余里的这个范围内,若是这两位要一起办什么事情,是决计不可能办不好的。

费诗星夜赶路,不仅是要传递王命,更是要完成有关于两位大人物的叮嘱,他们要求在荆襄之地,找出优秀的人才来充实汉中王的政权之中。

自从前些年和江东进行了湘水之盟后,汉中王拥有着湘水以西武陵等郡,这些地方虽不及湘水以东的人口沛富,但也是有许多士族居住于此的,特别是如今王国初设,更需要年轻人,特别是俊才,来帮助汉中王集团成就一番大业。

只是让费诗有些不解的是,署大司马府事长期居于荆襄之地,妻族也是荆襄大家族,有这个命令不足以奇,可法正法孝直,如今的汉中王尚书令乃是关中人士,如何也说需要荆襄士人?这就有些奇怪了。

只是这些事情却不是费诗需要考虑的,他只是需要完成交代的任务即可,第一件宣达命令,第二件延揽荆楚人才,目前就要李承来帮着做。

这個事情还真的李承能帮上忙,“吾此处有一些名单,司马到了江陵后,可以命糜家三郎糜守约举办宴会,这些人才思敏捷,家世却不够出众,或是没落世家子弟,或者是大族的偏支,故此难有进步,司马可以延揽他们,若非要为北伐做打算,吾是想着要向太守进言一一分派差事的。”

糜芳现在主要盯着那些大家士族的主要人员,比如江陵四友这种大家的嫡系子弟,其余的人一时间还没看上眼,江陵四友的出仕是非常轰动的一件事,糜芳也颇为自豪,认为李承的确帮了自己大忙。

李承把搜集情报的工作方式也用在了这些士人身上,士人们分别是什么性格,擅长于什么,家庭关系如何,籍贯何处,这些都一一做了准备,现在当然没有随身带,不过费诗到了江陵,让赵襄提供出来就行了。

费诗十分高兴,又起身谢过李承,“李君的作用极大,吾这一来,已经成功一半了。”

两人又说了一些别的话,话题又转到了今日之事,“今次吾来,倒是也要也有几件事不解,夜里无事,还请李君赐教。”

怎么还有问题要问自己啊……李承有些犯困,今夜天气凉快,不下雨,又是多日以来第一次住在陆地的营地中,他还想着要回去休息,只是费诗要问,汉中王派来的使臣,也不好随便得罪了,李承勉强笑道,“请司马明示。”

“第一件事儿,就是吾十分不解之事了,汉中王即位,可对着江东还尚未有所定论,吾心中不解,接下去吴侯是何等身份?外藩?亦或者是臣属?”

李承原本有些困,可听到了这样的话题,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司马之言,可是自己之惑?”

“自然。”

恐怕还不是你自己的疑问,若是费诗能够想到如此看上去风马牛不相及的地方,而又如此深刻的政治问题,他现在不应该是前军司马,而是汉中王国大司马。

既然不是自己的疑问,那么到底是谁来问的,就很值得思考了。

李承低着头想了一番,“吴侯绝非臣属,也不是外藩,而是盟友,此事在数年内,或者是曹贼未灭之前,一定都是如此。”

“汉中王昭告天下的文书里,可有谈到江东?”

费诗摇摇头,他从袖子中拿出来了一张绢帛,“这是群臣上表之奏。”

李承借着月亮和火把之光,认真地看了一遍,不由得感叹,“此文为何人所做?”

“广汉李朝,乃是李氏三龙之一,文采极佳。”

的确极佳,把刘备应该称王的必要性和必然性都解释地很清楚,然后另外一份,刘备上奏给建安天子的奏表,也是雄文一篇,李承看完了,赞叹之余,却又摇摇头,“此二文绝佳,乃是海内雄文,若是曹操得见,必然羞愧于自己逼迫天子封自己为魏王。”

“只是这其中,还有大问题。”

“何等问题?”

“敢问司马,称王为何?”

“自然是纠合天下正直之义士,攻灭曹贼,匡扶汉室。”

“既然如此的话,此文,却还差了天下最重要的两处义士。”

“是何人?”

“振威将军和吴侯!”

振威将军就是失去益州的刘璋,刘璋和吴侯才是天下有数的诸侯,当然马超也算是诸侯,他从凉州起家,昔日在关中逼迫得曹操十分难堪,也是昔日声势显赫的一方霸主,他已经在劝进的名单里了。

称王是一个政治上的大进步,当然人人喜欢,但是这个称王并非是完全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是要名正言顺,更是要凝聚人心,那么这个进步不应使自己受到多余的孤立或削弱,要增加讨伐曹操,举起义旗的力量,起码要整合好更多的资源和力量,所以应做充分的准备。

刘备虽是好像援引河西五郡推窦融为元帅的旧模式旧例子而称王,但他拼凑的那个名单阵容,与之前的这个模式实在是未尽相符并不相当,和诸位诸侯,大部分是自己的属下,一部分是原来刘璋的手下。

在当时,可以汇集到讨曹灭贼的旗帜下而又与刘备同层级的人物,有马超、刘璋和孙权。刘备酝酿称王,应该充分考虑发挥他们的价值,或者认真考虑与他们的关系,所以其实简雍等人不应该是内部统一思想,而是更多地要去外部沟通,现在天下有数的诸侯,远在辽东的公孙氏,太远了不及沟通,可江东这位面上最亲密的盟友,是真的需要做好接洽沟通的。

刘璋与刘备同为汉朝宗室,又是朝廷正式任命的益州牧,是正儿八经的诸侯之一,他的权威来自于建安天子,如果刘备对他做更妥当的安排,表示亲厚,并且委以重任,而不是将他迁至荆州公安,当能发挥出他的政治价值。如果现在由刘璋领衔,或者至少列名于劝进表上,显然更能代表原益州集团对刘备称王的承认。

至于孙权,他才真正是与刘备“位同权均,不能相率”的诸侯,是刘备酝酿称王时应该认真考虑并且要听从他的意见的重要人物。

若是昔日剿灭董卓的十八路诸侯今日大部分还在,而且大部分都推举刘备为汉中王,这个名义就太正当了,简直真的完美复刻了昔日西楚霸王被诸侯推举的好例子。

“汉中王所言,‘董齐六军,纠合同盟,扫灭凶逆’,这里头的同盟是何人也?自然非是汉中王的臣属,而应该是和汉中王昔日平起平坐的诸侯,马孟起昔日起兵反叛曹操,自号凉州牧;而江东孙权更是汉中王最重要的盟友,除却孙刘两家的姻亲之外,昔日赤壁大战联合对战于曹操,如此地位可见一斑,而如此重要的称王之事上,却无江东孙氏之事,岂不怪哉?”

“如今玄德公称汉中王,那么身为盟友的江东孙氏,又如何自处?须知孙权如今甚至算不得正经的列侯!”

此时的孙权,连正式侯的爵位都没有。孙权的父亲孙坚以军功被封乌程侯,孙策归顺许昌汉廷后,曹操表孙策袭乌程侯,后改封吴侯。建安五年,孙策死后,孙权继兄之业,曹操表孙权为讨虏将军,领会稽太守,而未曾袭爵。

孙策有儿子孙绍,但是现在是叔叔孙权掌权,他就算是有一百万个胆子,也不敢承袭吴侯这个爵位,既然眼下吴侯的爵位还没人当,但孙权又是实际上的江东之主,故此大家只能敷衍着拿着吴侯来称呼于孙权,而江东内部,又创新用了一个“至尊”的称呼。

赤壁之战后,江东实际上和许昌朝廷断绝了关系,也就是不可能得到建安天子官方的爵位认可,而刘备在建安元年,就已经被朝廷封为了宜城亭侯。

“孙权就连侯爵也不是,可如今玄德公已经称王了,那吾不禁就要问了,是要把孙权列于玄德公从属的地位,还是说不要江东这个盟友了?”

这两个问题犀利无比,问得费诗片刻之间,想清楚后,顿时就汗如雨下,他是真的没想到这位小凤雏李承李司马,只是通过两篇文章就看出来了如此多的问题!

孙权绝对不是玄德公的从属,这一点从赤壁之战前就是有所明确,甚至在那个时候只有江夏半个郡的玄德公,无论是从地盘还是人口上,可以称之为是江东孙权的附庸,只是那时候刘备的中军虽然溃败,但是关羽率领的水师大军,和公子刘琦的江夏守军合起来还有二万多人,靠着这些人,才是有资格和江东平起平坐,没有被黑吃了黑。

而现在,刘备有了益州和半个荆州,就可以狂妄自大到无需江东这个盟友了?这也是绝不可能的,大家都很清楚,孙刘两家联合起来,才能够对抗北边拥有中原的曹操。

两家一定是平等之交,就好像是刘玄德不顾自己年岁比孙夫人大上很多,也要主动求娶的道理是一样,孙刘二人,也自然是平辈。

“不要江东盟友,若是如此的话,岂非和隆中对相冲突了?”

“这样的观点,恐怕是卧龙先生,也绝对不会同意吧?”

费诗满头是汗,他微微侧过身子,用袖子擦拭了一番额头,这才叹了一口气,“继之之才,真乃无人可比也,这两问,吾不能答也。”

“既然如此,那为何不先告知吴侯?”李承也对着这个事情很好奇,刘备想要称王,这绝非是一朝一夕就能定下来的大事儿,而简雍孙乾等人到处奔走,似乎也只是为了统一内部思想,告诉各处镇守的大将官员等,而未曾对着最为关键的盟友,江东孙仲谋处有所交代。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耳,”费诗苦笑道,“玄德公自从五月底将曹操击溃,进而全据汉中,虽然大胜,却也是惨胜,而这个时候,最需要就是用一个巨大的仪式来彰显得胜之姿,和封赏群臣。”

“若非如此,不能安抚人心。”

这话虽然隐晦,李承却是听懂了,大家伙出生入死这么辛苦夺下汉中,那你玄德公是不是要犒赏三军将士?但是以你现在建安天子给的左将军、宜城亭侯的身份,再加上你自己所自称的“益州牧”“荆州牧”的职位,能够给属下带来什么?

甚至诸葛亮也觉得需要刘备提升一步了,他在劝谏刘备的时候,费诗就在现场,听到了诸葛亮说道:“方今天下分崩,英雄并起各霸一方,四海才德之士,舍死忘生而事上者,皆欲攀龙附凤建立功名。今主公避嫌守义,恐失众人之望。愿主公熟思之。”

简单地说,这些话的意思说清楚了一点,大家和你这样辛苦奋斗,还是为了要建立功名、发家致富的,你若是不再进一步,底下的人怎么也跟着大进一步呢,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难道真的不想给老兄弟们谋求一些福利吗?

犒赏三军需要马上进行,这一定程度上就削弱了要和孙权沟通的时间可能性,这或许是一个道理,但李承觉得不应该就此疏忽,“所谓出师无名,非道义也,如此大事,若非和盟友交代清楚,恐怕反而激起江东不满,哦,司马或许不知,吾也觉得江东乃是心腹大患,但如今还需要安抚妥当,不可不察。”

“正是此理。”费诗苦笑,他为什么会如此震惊,因为这个事情就是诸葛亮一直担忧的事情,他的话语和观点和李承虽然理解不一,可实际大致相同,那就是必须要给江东一个明确的交代作为安抚之用。

诸葛亮和法正的观点基本一致,但是在对待江东盟友的观点上却有所争执,法正认为无需要给孙权什么交代,天命所归,顺理成章;而诸葛亮觉得,江东势大,应该要做好安抚工作。

“所以,司马此次来,除却之前的二件事外,是不是还有第三件事,”

李承似乎明白了什么,朝着费诗以探究的眼神望过去,“出使江东吗?”

“神仙之才!神仙之才!”费诗拍膝赞叹不绝,“一叶落而知秋,继之可谓是恰如其分也!”

所以还是要给江东一个交代,或者说是要给他们一个解释。

这才是正常应该走的流程,就算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形势和局面烘托在这里,要马上正名升格,但起码要给盟友一个交代,真的把刘璋抛在一边也就算了,毕竟刘璋失了权势,再也不是昔日威风凛凛的益州牧,从势利的角度来看,忽略了也就忽略了。

孙权喜欢这个结果吗?肯定是不乐意的,他自己都还非正经侯爵,汝刘玄德就已经光明正大的昭告天地,在群臣的拥戴下自立为汉中王?那彼此之间怎么就算是平起平坐的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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