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李承横空出世,宛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士族们对着他的来历好奇的很,又听闻解释乃是其母崔家所传绝学,于是也就马上朝着李承伸出了橄榄枝,要李承加入到这个士族团伙之中,不再以守门吏的低下出身来鄙视李承了。
世家女儿在乱世中飘零四方,得小官吏收留,而从血脉和学识上都有了传承,这可是很不错的事情,算是一段佳话了。
说关羽和士族们关系没搞好这些话就不好说了,难道还说你素日里脾气太差,所以士族闹得不开心,如今也要借坡下驴吗?李承在军中有些时候了,知道这样直接捅人心肺的话可不能明说,关羽其人骄傲的紧,李承看他素日里只服两个半人,这两個半人里面,一定是没有蔡家,也绝对不会有荆襄士族。
至于蔡菁么,更是绝不会让关羽看重的。
听到了李承的建议,关羽微微皱眉,旋即松开,“汝之意,要如何拔擢?”
“军功严格,军中升迁自然是将军一心决之,吾不敢多言也,”李承来的路上就想好了要让蔡菁开心的法子,“此番北上,攻下县城颇多,吾以为,可以将这些县令、县丞等授给有功之人。”
关羽如今是假节钺,前将军的身份大概还没有任命官员的权力,要知道关羽自己也仅仅是襄阳太守,但是有了假节钺么,这现在就肯定是有权限了。
而且李承的意思,只是一些县令的职位,而且这些县令的名号,不过是空壳职务罢了——除却宜城、鄀国县等二县之外,其余的县城几乎为空壳,给随军的将士们加一些名号,也是开心的嘛去。
又名声好听,又不浪费什么实际的付出,这些县都是曹贼统治下的地方,并非南郡那些已经任命了县令的地方郡县。
大家伙除了存着远大的理想之外,名和利也非常渴望的,官位,现在来说就是最好的名。
关羽点点头,“既如此,可命蔡菁为当阳县令,蒯越为左宁县丞,其余的,元俭查清楚了,若有合适的,也一并都任命。”
李承又提了一些别的想法,“侯音部在江北传播大军之威,颇多仁人义士也来探问,大军如何行止,可是要讨伐北方,这些义士之部,虽不能直面曹军,但背后袭扰打探消息是极有用处的,他们若是来投靠,也可给予官职。”
关羽不是那种不顾及小节之人,军中大小事务,他许多时候都要亲自过问,但今日像是李承这样絮絮叨叨,将一些太过于琐碎之事一一说出来的,关羽就有些不耐烦了,“不必如此啰嗦,此事汝等处置就是!”
关羽又问了廖化粮草供给方面之事,如今大军粮草除却中军之外,在当阳县那里也留存了一部分,依赖于水师的硬实力,荆州军的粮草储备分得很散,甚至在方山的码头仓库,也留存了一部分。
“粮草都准备齐全,目前尚无问题,”廖化告诉了关羽现在的粮草储备数量,又请示庞德军大败而留下来的战俘供给问题,“属下打算,先运回到江陵去,安置那边。”
不杀俘,这是荆州军的优良传统,所以这些战俘能救活的,现在都在后勤那里呆着,人数不多,但也需要给他们吃东西,这些人直接拿来作战攻打,也是不现实。
为了节约粮草,还是送回去合适。
李承觉得还是留下来干体力活更好一些,这些战俘虽然没必要杀了,但干一干体力活稍微出些力气,也算是一种惩罚了,战俘之中,肯定也有杀过己方荆州军士兵的,这样就带回去了,不免可惜,不过刚才关羽已经说了小事不要啰嗦让他们自己解决,李承也就闭口不言。
对付胡修的确只是小插曲,无论是庞德还是曹仁,于禁还有关羽都清楚,荆襄之战的决定胜负手,绝不是在襄阳城,如果于禁敢于渡江南下支援襄阳,关羽恐怕是夜里睡觉都要笑出声来;而关羽现在就把作战重点放在攻打襄阳上,于禁在北边喝茶吃酒悠哉悠哉以逸待劳。
镇守襄阳的胡修和吕常的确是动了心思,蔡菁出使襄阳回来三日后,吕常带着一千人马出城,意图攻打监视位于襄阳之西狮子山上的荆州军小支队伍,却被北上的侯音逮了个正着,两下交战,又是以有心算无心,吕常微微失利,丢下了百余人的尸体,退回到了襄阳城中。
侯音围而不攻,又过了两日才渡江往北边而去。
自从这么一次之后,不仅是吕常,就连胡修也断了要再出城作战、企图南北呼应的心思了,胡修叹气,他震惊于李承所带来的话完全是没有诓骗自己,果然,若是胡乱动手,是会吃教训的。
“为今之计,”胡修和吕常说话的时候还是抱有很强的信心,现在地利在自己之方,无论如何,二城不可能失守,目前来说就是处于不败之地。“吾等守住襄阳,等着前将军在北边决出胜负,即可,若是再有何等行动,征南将军亦会吩咐,不必吾等操其余之心了。”
吕常乃是博望县人,正经的荆襄土著,对着左近之地理很是熟悉,“关羽北上,必然是要去攻打邓城,以此来夺取城内的物资,更是可切断樊城之北上退路,并且前将军之七军接下去的粮草,应该也是要仰仗邓城。”
邓城应该成为了两军争夺的目标,而非是襄阳了。
大雨停了三四日,从迎战庞德之后,连续多日都是晴朗之天,天上就连云彩半丝也无,两军都趁着这个机会,分别调兵遣将,一同压近了距离,樊城之北为大片平原,大水泛滥之下,早就将此地淹成了沼泽滩涂,大军自然不好对战,关羽率先北上,中军驻扎在阳陵坡,此地正在清河之侧,恰好邓城也在清河边上,大军船只时刻可到。
庞德军和于禁之七军相距不过五里,于禁在樊城之北四十里路的郾城外驻扎,两相呼应,互为支援,关羽对于襄阳放松了一些,可对于樊城,还是依旧安排水师船只每日攻打,务必要让曹仁无法出城支援,至于消息通传,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了,关羽的近三万大军,无法围困樊城的同时还来和于禁庞德部正面对决。
清河和淯水汇入汉水的鱼梁洲,成为了水师船只驻扎的绝佳之地,恰好可以同时监视樊城襄阳。
趁着天气好,作战也方便,双方进行了几次小规模的遭遇战,阳陵坡的地势极好,朝着东南方向进攻,顺坡而下,恰好就可以直接进攻于禁大营。
而庞德整顿兵马后,复又依靠邓城恢复了生气,从西北方向袭扰关羽分散出来的部队,充分发挥了来去如风的作战风格,荆州军不胜其扰,蒯越原本带着一支队伍想着趁大水退去的时候前往攻打南乡郡谷城,打通东三郡和襄樊之间的最后一个陆上通道,却也被庞德击退,无功而返。
如此也过了九月了。
战地忙碌,戎马倥偬,竟然就到了秋日,两军对阵,似乎也并无其他花样可找,大军彼此交错狼牙,争斗了一些时候如今还没分出胜负。
李承正料理好了一个伤兵,他从马上摔了下来,小臂骨折,头上虽然带着兜鍪,可也磕到了石头,见不到外伤,却一直还昏迷着,手臂的伤情好处理,反正李承这个蒙古大夫,只要保证人别搞死就行,但是头顶的伤,这就是真的检查不出来什么了,这个时代之中又没有什么医疗仪器,只能是说让好生呆着,若是几日之内能醒过来,或许脑袋中的淤血就此散了,简单脑震荡而已,人还能活。
可若是运气不好,说不定就是颅内出血,就此成了植物人,饿了几日,再死了。
李承吩咐团练兵让他们把人带到伤兵营中休息,又叮嘱可以喂一些糖水——红玉糖成为了军中最重要的物资,而且是用在非常的关键时刻,比如是说是大出血或者是要截肢之后使用的,作为补充体力。大家也似乎明白了这个小兵,或许是没什么指望救活了,所以才喂一些糖水。
蒯越急匆匆前来,找到了李承,“奉主簿之命,领环首刀三百把,这是文书,还请司马拨付。”
李承奇道,“吾记得前些日子,八月底的时候,飞度兄就已经领了不少环首刀,怎么今日还要?”
“天气不好,”蒯越叹气道,“环首刀脆的很,在雨水之中作战,极易折断。”
到了九月,晴了一些时候后,继续下了大雨,连绵不绝,汉水的河水面越发泛滥,中军所在的阳陵坡,原本离着汉水还有一些距离,总是还有十几里路,登高望远,竟然也看得到连绵于天际的江面。
鱼梁洲再也不适合作为水师驻扎了,整个河洲已经被水漫了过去,王甫的大营尽数被淹没,没有办法之下,只能是进入阳陵坡附近被水淹没的滩涂地驻扎,水师士兵的大营也没别的地方安排,只能是临时性居住于船上歇息。
暴雨对于荆州军算是一些利好,但更多的是极为不便,阳陵坡地势较高,但这些日子也是满处泥泞,动不开手脚,更是没办法大规模和于禁对攻了,于禁自从驻扎于郾城,不求有功,但求无功,几次作战,都未能撼动其大营分毫。
天地对于作战双方来说,都是公平的,潮湿而又恶劣的环境,让武器和军械都损耗极大,而且还有粮食的浪费和损坏,也陆续出现了,李承之前将粮草部分都作了磨成粉的处理,但是如此潮湿又炎热的情况下,不少面粉米粉都坏了。
帐外雷声阵阵,原本轻微敲打帐篷的雨滴声,一下子变得沉重了起来,李承叹口气,给他了一块鱼符,凭这个蒯越就可以去领环首刀了。
“如今军械可不多了啊。”李承叹道,大型的攻城军械带了一些,但是如今没派上用场,只能白白放着,而其余的消耗的很多了,“盔甲、刀、弓箭,尤其是箭,这样的下雨天,制作不出来了。”
临时性地制造一些箭来用,也是需要一些好天气来支持的,木条砍出来后,不论正不正,条形如何,起码要晒干了用,这样射出去,才能又快又轻便,但是现在这样的天气,别说是晒干了,就连晴天也没有,怎么制造?
箭是消耗品,只能是越来越少,而现在已经作战两个月的情况下,库存已经不多了。
“还有这弓,”蒯越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珠子,“天气太多雨了,弓报废的更多,只是吾问主簿要,主簿却是不肯给了,说虽然还有一些,但是要先紧着骑兵们补充,不能交给步兵。”
蒯越倒是没有抱怨廖化厚此薄彼的意思,只是他的确觉得,军械要补充了,李承点点头,“主簿已经行文江陵了,想必不日就能到。”
两人还在说话,蔡菁走了进来,和李承抱怨,“又一个小校乱喝河水,眼下已经上吐下泻起不来了。”
“搬走,”李承马上吩咐,这种拉肚子若是严重起来,很有可能造成消化道传染性疾病,“喝点盐水,单独安置。”
这种人要找死,李承也没有办法,“存瑾请记下来,此人等着身子好了,还要军法处置。”
蒯越是要上战场的,日子倒是没有蔡菁过得舒服,可是蔡菁今日也在疯狂抱怨,“这样的大雨,还叫咱们在这里头泡着!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继之兄不是预测过吗?”蒯越好奇问道,“说过天会暴雨,汉水大涨,如今是尽数应验了,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会停?”
不仅仅是和江陵四友,李承和王甫还有关平的赌注内容都泄露了出去,特别是李承不仅是自己明确预测了天降大雨,更是用收购粮食和多多准备雨具油布的实际行动来坚定地支持了自己的预测,这样的奇人奇事,真的一下子就让大家伙记住了他,所以蒯越也来问到底什么时候停下来。
李承无语,这自己记得书上可没有说什么时候明确不下雨,就知道是最近一直在下,还没有到停的时候,他无奈说道,“吾不知也。”
蔡菁和蒯越的脸上露出了不相信的表情,李承继续无奈,“好吧,此乃天机,天机未到,不可泄露也!”
蔡蒯二人才露出了了悟的表情,原来是天机未到,你不肯多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