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陈流火在闹钟还没响的时候就先醒了,听到身边张安竹悠长的呼吸后,他慢慢坐起身,把旁边的手机拿过来看了眼。
六点还差几分钟。
他取消了闹钟,还没等放回旁边,手机就震了。
也幸好他平时早上都开着勿扰模式,否则这会儿就不该是震动,而是铃声了。
电话是方容打来的。
陈流火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踮着脚尖出了客卧才接起来,低声问:“妈,怎么了?”
“你和小竹是住在云锦天居对吧,哪一幢啊?”
“你问这个干嘛?”
“你昨天不是说她扭了脚,我早上买了两斤排骨,你拿去给她炖排骨汤,补补钙才好得快。”方容说,“我现在就在你们小区的门口,要么你出来一趟,把排骨拿走。”
“行,你等两分钟,我马上过来。”
几分钟后,陈流火在小区门口见到了方容。
方容把手里拎着的菜塞给他,“这有两斤排骨,还有节藕,我还拿了点当归党参枸杞什么的,专家说了,这些都是补元气的,一块儿给她炖汤,脚好得快。”
陈流火接过来,又问,“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早上的排骨才新鲜,而且最近过年,排骨不好买,去晚点就没了。”方容说完,又问,“小竹呢,起床了吗?”
“没呢,”陈流火说,“我出来的时候她还睡着。”
“那你赶紧回去吧。”方容说,“我就不去打扰她休息了,你照顾好她啊。”
“我会的。”陈流火转身。
方容还不放心地叮嘱:“回头煲汤有不懂的地方,打电话问我。”
“知道了知道了。”
陈流火拎着菜刚回去,就看到张安竹正扶着墙,单脚蹦啊蹦地蹦出客卧。
“哎,你小心点。”他连忙把菜放下,过去扶着她。
张安竹扫了一眼,随口地问:“你刚才去干嘛了,买菜啊?”
“不是,我妈拿了点排骨过来,中午让我给你炖个排骨汤,说是补钙补元气。”
“哇,阿姨对我真好。”张安竹说,“有没有替我谢谢她?”
“……多大事,还要谢谢。”
“你这個人,”张安竹摇头,“怎么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我是她儿子,谢什么,要谢回头你自己去谢。”陈流火说了句,扶着她问,“是要去卫生间吗?”
“嗯。”
等她出来,陈流火又给她冰敷,再看了看她的脚踝,还是挺肿的,估计还没那么快消肿。
早饭叫了外卖,小米蛋花粥和虾饺、肉夹馍。
吃饱后,陈流火陪着她看了会儿电视,然后两人进书房,张安竹摸了本书窝在小沙发上看,陈流火则是开始构思仙侠的具体大纲。
中午十一点,陈流火起身去准备午饭。
先顺手把饭煮起来,然后就开始对付方容拿来的排骨。
他平时不怎么炖汤,主要炖汤的步骤都比较繁琐,他嫌麻烦。
不过不要紧,网上的菜谱一搜大把,他找了个好评多的,就依着葫芦画瓢。
中午十二点,估摸着汤炖得差不多了,因为冰箱里没有别的菜,陈流火又拿起手机,找了家口碑不错的饭店,叫了个红烧鱼块,一个鸡蛋羹,一个清炒莴笋。
等汤炖好,外卖也送到了。
两人一块儿吃饭。
陈流火给张安竹盛了碗排骨汤,说:“小心烫啊,尝尝吧,我的处女排骨汤。”
张安竹:“……”
陈流火及时改正:“我的排骨汤处女作。”
“我试试,”张安竹喝了一口,眼睛便亮了,“还挺好喝,你真的是第一次炖排骨汤吗?”
“嗯。”
“我发现,你很有厨艺天赋嘛。”张安竹眨眨眼,“要不然……”
在她后面的话出来之前,陈流火已经明白了她的目的。
“不行,以后还是你做饭,我洗碗。”
张安竹:“……”
扭脚的第三天。
比起前两天,张安竹的脚踝消了点肿。
但还不能落地,一踩地面就是钻心的疼。
这两天她单脚蹦跶的功力大涨,没事儿就让陈流火扶着她蹦来蹦去,美其名曰锻炼小脑。
陈流火却认为她是在为参加残奥会做准备,惹得她娇嗔连连,给了他好几下粉拳。
第三天的晚上,连续两天没洗澡的张安竹终于憋不住了。
她让陈流火扶着她蹦到房间,然后在衣柜里翻了半天,翻出了一身用来换洗的衣服。
一只手抱着它们,张安竹对陈流火说,“你扶我到卫生间去。”
陈流火看着她的举动,一时大脑迟钝,也没多想,便把她扶到了卫生间的门口。
张安竹一边推门,一边说,“好了,你去歇着吧,我洗个澡。”
陈流火才突然反应过来,看着她抱在手里的衣服,诧异地道,“你要去洗澡?”
“对啊。”她说,“有什么问题吗?”
陈流火一把拉住半开的门,眯起眼,看着她的脚,“你这样怎么洗?”
张安竹说,“就单脚站着洗啊。”
“单脚……万一再滑倒怎么办?”
“放心,我会小心一点的。”她示意陈流火松手,“好了,你别抓着门,让我进去吧。”
“不行,”陈流火皱眉,“等到明天或者后天,你的脚好了一点再洗也不迟。”
张安竹憋了几秒钟,才微带气恼地说,“我已经三天没洗澡了,你知道有多难受吗,莪连一秒都不想再等了!”
陈流火:“……”
张安竹见他杵在门口,让她进也进不去,于是推了他一把,“行啦,快让我进去吧。”
陈流火:“……”
“你什么意思啊,这么不放心的话,要不然你帮我洗?”张安竹脱口而出,说完以后就磕巴了,眨着眼,“我……我就随便说说的。”
……原来是随便说的,他还差点当真了。
陈流火终于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这样吧,你非要洗澡不可的话……就到我那边泡澡吧。”
“泡澡?”张安竹怔了怔,“你的意思是,让我在浴缸里泡澡?”
“对啊。”
张安竹抿了下唇,小声说,“我记得我说过,不喜欢浴缸的。”
“偶尔一次也没关系,泡澡的话可以坐在里面,就不会再伤到脚。”陈流火说,“不然的话,我觉得还是等到明天或者后天再洗比较合适。”
张安竹犹豫了许久,半响后,她终于下定决心,“那……我试试看。”
来到主卧。
陈流火扶着她坐到床边,“你先坐会儿,我去帮你放水。你喜欢水温高一点还是低一点?”
“高一点。”顿了顿,张安竹补充道,“也不用太高,四十度左右。”
“好。”
陈流火在给浴缸放水。
张安竹坐在床边,听着从卫生间里传出来的水声,俏脸上原本的表情已经散去,目光里只剩下略带晦暗的不安。
只是泡个澡而已,应该没问题的吧……
片刻后,陈流火从主卧的卫生间里走了出来,开口道:“行了,你可以去洗了。”
“啊?”张安竹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两秒,才抬起头,“哦,好。”
张安竹抱着衣服,动作有些迟缓地站了起来。
陈流火把她扶到了门口,“洗浴用品里面都有,我给放在浴缸旁边了,你伸手就能拿到,直接进去就行了。”
“……哦。”
“洗好了叫我一声。我就在外面。”
“……好。”
张安竹深吸口气,扶着墙壁,单脚慢慢地挪进了卫生间。
身后的门也关上了。
她先将衣服放在一边的架子上,然后转过身,视线落向了靠墙的浴缸。
薄白的热气正在氤氲地升起,弥漫了整个卫生间。
不要紧,这点水又不是很多……
忍一忍,赶紧洗好出去就是了……
她慢慢地伸出手,一点点脱去自己身上的衣服。
卫生间外。
陈流火看了眼紧闭的卫生间门,然后拿了本书,走到床边坐下,开始翻了起来。
张安竹将衣服脱掉了,然后扶着墙,慢慢挪到了浴缸前。
因为一只脚无法支撑身体,她犹豫了会儿,决定采取先坐在浴缸边缘,然后侧转身子,双手撑着浴缸边,再将双脚依次抬起来,放进去的这种方式。
她在浴缸边上侧身坐下,双手一前一后地撑着浴缸,同时抬起那只没有扭伤的脚,准备踏入浴缸里。
这个姿势下,她的视线就落在清澈的水面上,而后,便看到了水面上倒映出的她的脸。
水面上还在升腾着淡淡薄薄的白色热气,她突然觉得卫生间里的氧气稀薄了起来,让她呼吸开始不畅,心中生出了隐隐的不适感。
莹白柔软的足尖慢慢地碰触到水面,漾出层层的水纹,将水面上她的脸搅碎。
几乎就在同一刹那,甚至连反应都还没触动神经元,她的脚就已经先收了回来。
呼……呼……
张安竹调整了会儿呼吸,过了会儿,再度抬起脚,要踩入进去。
可这一次,连水面都还没有碰到时,她的脚就仿若被什么禁锢住了般,怎么都踩不进去。
呼、呼、呼……
目光盯着那已经静止下来的水面,她的心跳却越来越快,她的呼吸也逐渐变得急促起来。
好难受啊……
她感觉咽喉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狠狠扼住了,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眼前一阵恍惚,紧接着,眼前清可见底的瓷白色浴缸,仿若变成了冬夜里寒冷的冰湖。
车辆冲破桥上的栏杆,直接坠入湖面,然后……
张安竹的身子下意识地往一侧歪斜了下,下一秒,她直接重心不稳地栽进了浴缸,噗通一声,整个人都栽了进去,落入了水中。
水,好多的水!
无数的水!
淹没了她的口鼻,甚至耳朵!
水仿佛变得很深很深,而她无边无际的往下沉。
“啊——”
张安竹惊骇地瞪大了眼睛,发出一声恐惧之极的尖叫,在浴缸中疯狂挣扎起来。
这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尖叫,清晰地传出了卫生间。
陈流火脸色一变,扔下手里的书,走到门口,“怎么了?!”。
张安竹根本没有办法回答,这一刻,她整个人都被恐惧攥住了,除了尖叫、挣扎,她做不出第三种反应,水花浇得整个卫生间到处都是。
下一秒,门突然开了。
几乎是零点一秒之后,尽管陈流火还没判断出发生了什么,他就已经冲到浴缸边,双手一伸,把她捞了出来。
“你没事吧?”
“咳!咳!咳,”张安竹浑身上下连着乌黑的长发都已经湿透了,因为呛了水,她一边剧烈地咳嗽着,同时用尽全部力气才掀起眼皮,看到了陈流火,等看清他后,她的第一反应却是毫无章法地扭动着身体,同时竭力想要推开他,声音尖锐地、断断续续地哭喊着,“不……不要管我……你不要管我……自己走……”
“什么不要管你,说什么胡话!”陈流火咬紧了牙。
看样子,只能先把她弄出去了。
这女人看着挺瘦的,没想到现在失去理智,挣扎起来力气竟然这么大,全身上下不着片缕,又泡了水,简直比一条鱼还滑不溜手,还得注意不要碰到她扭伤的脚,所以陈流火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强行把张安竹从浴缸中抱了起来。
紧接着,他不顾自己的衣服也被全部打湿,将她快速抱出卫生间,然后大步走到床边,将她放在床上。
她白皙如玉的身子依旧像条泥鳅一样扭来扭去。
陈流火俯身而下,用体重压制住她的同时,一只手扯起床单,将她还在胡乱推搡的双手、扭来扭去的身体用床单紧紧缠住,这才松了口气。
怕她感冒,陈流火又加了床被子,把她裹得更严实了几分,才看向了只露出个脑袋的张安竹。
她的凤眼大大地睁着,可瞳孔却仿若没了焦距,脸色白得惊人。
陈流火心都悬了起来,抬起一只手,轻轻拍了几下她的脸,呼唤道,“喂,喂……张安竹?佩奇?”
张安竹没有任何的反应。
陈流火又拍了几下她的脸,“佩奇?幼稚鬼?张安竹?”
她似乎稍微清醒了一点,但不多,目光渐渐清明起来,人却开始发着抖。
即便裹着被子,陈流火也能感觉到,她的颤抖。
像只被水打湿了的猫儿,在那里瑟瑟发抖个不停。
他便抬起手,轻轻拍着被子,温声哄道,“好了,不怕不怕,没事儿……是我不好,早知道你这么怕水,我就不让你来泡澡了,唉……”
熟悉又令她眷恋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张安竹的意识还没彻底清醒,直觉却已经想要努力的靠近,于是她弓起身子,往他的怀里贴得更紧了几分,喃喃地道:“你还在……太好了……“
再然后,她扭动浑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地方——脸。
将脸贴近陈流火,然后,直接吻住了他。
她先吮住了他的唇。
唔——
这味道气息她很熟悉,也很喜欢。
于是,又放肆地吻向了其他的地方。
吻他的唇角,吻他的下巴,吻他的眼睛……
随着那一个个的吻,她的情绪已经慢慢平静了下来,身体的颤抖也慢慢停歇了。
可陈流火的呼吸却越来越急促,有些喘不过气儿来,身体里潜伏着的本能荷尔蒙在被催动。
他想起刚才看到的她的样子,他想紧紧搂着她,回应她的进攻,他觉得自己整个人的身体都快要烧着了,血管里流的已经不是鲜血,而是酒精、是燃油,是岩浆……他想和她一起熊熊燃烧,烧成灰烬……
但是他明白,这些吻全是她在神智不清醒的时候的举动,没什么太大的意义。
于是,一直以来习惯性的克制让他还是狠下心,一把推开了张安竹。
“行了行了,小狗啊你,糊我一脸口水。”
张安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过了会儿,她才仿佛彻底清醒过来,“哦……”
陈流火问:“现在好点了没有?”
张安竹缓慢地点了点头。
陈流火说:“我去把你的衣服拿出来,你赶紧换上,再吹个头,免得感冒。”
“等会儿。”张安竹咽了下口水,轻声说,“你先帮我把被子弄一下,裹得太紧了,我有点喘不上气。”
“好。”
陈流火伸出手,把她身上的被子扯松了几分。
“好了没?”
她活动了两下,长呼口气:“差不多了。”
陈流火从床上站到地面,正要去给她拿衣服,脚刚迈出去一步,忽然手臂被人拽住了。
他扭头看着张安竹,“怎么……”
后面的话他没能完全说出口。
因为张安竹抓着他的手臂用力往下一拽,他站不稳,只能顺着她的力量俯下了身。
然后,再一次倒下去。
他刚想问她要干什么,那张白皙美丽的俏脸贴近,吻在了他的唇上。
她还带着湿意的长发垂下来,丝丝缕缕,垂落在陈流火的脸上。
冰冰的,凉凉的。
但他身体内的温度却在义无反顾地升高着。
越来越多越来越热越来越汹涌澎湃难以抑制。
很快便充斥满了整个身体。
陈流火好几次想狠狠一口咬下去,咬得她吃痛地哭出声,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宣泄掉那些热。
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两人都有点喘不过气来,才暂时停下。
张安竹略扬起脑袋,凤眼迷离,轻声呢喃着说。
“我们开始吧?”
“嗯?”陈流火愣了愣,下意识地问了句,“开始什么?”
“那个。”张安竹说。
“到底什么?”陈流火还是愣着,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说呢?”
咚咚,咚咚。
陈流火忽然想到了某个答案,在说出口的上一瞬,它却堵在了喉咙眼里,没法出口。
心脏,却是跳得更快了。
连最激烈的打击乐也比不上。